第二十九章 息怒（1 / 2）

第二十九章 息怒

　　元铭未入里殿，便闻到一阵浓郁的杜衡冷香。天子一身苍色的常衫，正在殿侧玉案前坐着，以左手撑头，视线落在案头未打开的奏疏上。

　　明明听见他进了殿，却并未抬头看他。

　　“焚香冥思，万岁爷好雅兴。”元铭陪着一副官脸，寒暄道。

　　轩窗大敞，夏风将桌上的宣纸吹得哗啦作响。

　　良久，赵铉忽淡笑了一声：“休沐三日，不去走马踏青？”

　　“……”

　　元铭未料到他竟还在记挂着前天的事，一时不知答什么，又不好沉默，只得揶揄道：

　　“臣……”

　　然而他还没说出口，赵铉便打断他：

　　“赤霞乃御马，很有一股脾性，朕甚爱之。卿当细细体会它的妙处，何故休沐还要跑到朕这里来。”那语调懒散，脸上也拂过似有若无的笑。

　　但元铭听得出，他话中带刺。

　　赵铉微微阖上眼，好似悠哉，又仿佛微疲。

　　皇帝坐拥四海六合。

　　不缺他一句寒暄，更不必同他寒暄。没有必要在休沐日诏他入宫。若赵铉没有风月兴致，他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史官，甚至连侍寝都轮不到他。

　　一切好像本就该如此。

　　他心里对赵铉那股莫名的担忧与好奇，以及被赵封炎捉住时那点隐约的心虚，反而成了最不正常的存在。

　　元铭在虚晃的光影里醒了醒神，忽然就想通了许多。

　　正准备告退了，赵铉却又开口：

　　“贤卿不是说，有私事要聊？”

　　赵铉自始至终没看他，而是随意抓起案头的一本奏疏，漫不经心地抖开，缓缓翻动着。

　　仿佛不是什么好内容。赵铉看了两眼，便将其合上，往旁边随手一丢，旋即又摸起一本，继续阅看。

　　元铭想，或许他刚才还真是有什么私事想问的。

　　可现如今没有了。

　　“刘编修不便进宫，他临行之际，交给微臣一封旧时录册，言其内载三皇子相关事宜。臣不曾看过，也无意干涉天家的家事。便想着早早拿来，呈还陛下。”

　　他将那封好的册子捧到赵铉案头，接着后撤三步：

　　“微臣告退。”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奏疏忽然啪的一声合上，殿中一片阒然沉寂。

　　元铭听到这动静，只得停住脚步。

　　“朕允你走了？”赵铉一字一顿沉声质问着，语气已与方才截然不同，隐有山雨欲来的浅淡怒意。

　　午后的日光斜进来，却一点儿暖意也没有，凉飕飕的。殿中没有半个侍从，元铭忽然觉得好笑。他很想回头问问赵铉，究竟希望他怎么样，才能满意。

　　停了半晌，元铭才板着脸转身，轻声道：“陛下息怒。”

　　其实他并未见过赵铉动怒，也不知道他起怒是什么样。印象中的赵铉永远是一副对万事都不计较的模样，尤其对他，更格外有着许多纵容。也许是他侍寝后的恩赐，但这都不得而知。

　　毕竟赵铉如今大权在握，普天之下，要什么不都唾手可得？

　　尽管他心中这么想着，却也不打算在赵铉情绪不好的时候出言顶撞。激惹赵铉会有什么后果，他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出来。

　　他没这个意愿同赵铉纠缠，也没这个胆子去招惹当今皇帝。

　　“不是人人都似陛下一般，君子六艺，样样皆是无可挑剔。微臣骑术不精，逢休沐，无非寻三两好友聚一聚罢了。御马珍贵……臣怎敢擅动。”元铭到底是努力挤出了一点笑容，作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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