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胆狂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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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大胆狂徒

  “要赛什么?”天子的目光流连在弓架上,并不去看赵封炎。

  就在赵封炎凝神思索这个问题时,天子忽转头,对元铭道:“仲恒,朕记得,你是能开弓的。”

  这句说话声音很轻,口气中却充满了笃定。

  元铭暗自回想着,似乎从前同赵封炎溜进宫里,的确是玩过校场的弓箭的。旧时光景跃入脑中,当年,少年心性好奇,他抓起了一把檀木小捎弓。

  岂料箭还未发,便狼狈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嘲弄般的轻响。

  赵封炎见状,笑嘻嘻地说,君子六艺,哥哥还有一样不行,不如求弟弟教你。

  万千宠爱里长大的小公子当众丢了人,自然不服。他像是赌气一般,私下与净军都监借走了一把小弓,躲在景山脚下的东苑行宫里偷偷练箭。

  东苑的佛槿花开了又落,他终于练出了些准头。这还要感谢当年路过的那名锦衣卫。

  对方年龄不大,像是在巡防里偶然发现了他。许是见他箭法实在太烂,却又挟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便忍不住前来指点。

  那名锦衣卫的脸孔他已不太记得了,依稀的印象中只有对方那一身耀目的飞鱼服。瑞兽纹路覆着一抹稠艳的红,这赐福罩在少年尚未长成的身骨上,莫名显出几分天家的气派。

  “公子,你看。”少年搭箭上弦,马步标准,眸光清厉如一只精悍的猎隼。静了须臾后,那手游刃有余的松弦放矢。

  元铭的惊奇地去捡起那支箭,发觉上头扎着一片佛槿花的花瓣。

  元铭问他的名字,又问他的从属,想亲自去府上拜会。可对方沉默了许久后,只答上一句“北镇抚司”。旁的,什么也不说。

  他将这事儿告诉了赵封炎,赵封炎越听,脸色越是不对。若有所思了一阵子后,细致询问了许多关于那名锦衣卫的种种。诸如眉眼、动作。

  古怪的是,赵封炎虽问了许多,最后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没见过,不认识。或许不是内闱的编制。可能是京里的缇骑,办差路过行宫。”

  如今时隔多年,他总泡在书堆里,早已弓马生疏了。但他的目光还是一下就撅住一把形状与当年相似的小梢弓,唇畔浮动着一点隐约的笑意。

  “回陛下,臣从前是会的。只是如今……”他轻轻叹息,又将视线从那小弓上挪开。

  “如今,你也可以。”赵铉取下那把他刚才看过的弓,放在手中稍微掂了掂,“弓马骑射与文章词赋,并无太多不同。你从前会的,现如今也不会忘。”

  话毕,赵铉从箭筒里取出一支羽箭。

  “就好比,你从前的才能,不会因为皇考撤了你的探花,令你去修史,而不复存在了。”

  赵铉说话间并未看他,而是两目炯炯,看向靶心,搭弓上弦。

  记忆有一瞬的重叠。元铭顾不上去思考他说的话,只是搜肠刮肚回忆着,这一幕究竟在哪见过。

  不远处,马上的世子将这一切收入眼中,他握紧了缰绳,因着太过用力而指骨泛白。似有一团烈火,轰然在他肺腑中熊熊燃烧起来,将他那颗怦怦跳动的心脏焚烧炙烤,连带着两目都灼得通红。

  瞬间,他策马疾驰,冲向靶场。

  赤霞马嘶鸣一声,抬起前蹄,旋即落地,疾速直奔元铭而去。众人被这突然狂奔的骏马惊得哗然,纷纷面色慌张。这一幕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太快、太急。有的宦官尚且未反应过来出了何事。

  赵铉听到马嘶回头,见状一惊,忙将弓箭掷于地上,快步上前,要将元铭扯开。

  仪仗打头的李德芳最先看到那发狂的骏马,当即冲上前惊呼道:“皇爷当心!”

  然而终是马更快人一步。马上的世子在赤霞马趋近时突然俯身,便将元铭整个人抄起掠走,横置于马背上。

  “大胆狂徒——”

  “晋王世子惊扰圣驾!”

  一阵喧哗之后,东头猛冲出来一队锦衣卫,个个冷刀出鞘,提着劲儿朝世子追去。校场顿时乱作一团。

  骏马之上,元铭受到这猛力的一掠,又重重跌在马背,只觉五脏六腑都颤了几颤。头晕眼花半晌,才找回了意识。而此时世子已策马前行,到了跑马场深处,与一队圣驾仪仗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世子边勒缰,边哈哈大笑道:“玩什么弓箭,我先抢个小相公来玩!”说着才将元铭扶起坐好,“吓到了吧。”

  元铭缓了几口气,才朝他呵斥道:“这是皇城教场,不可胡闹!先下马!”

  赵封炎毫不在意。他一手扶在元铭腰际,倾身向前,低声道:“哥要多长点肉才好。”之后他手上并无多余的动作,待元铭坐正,便撤了手,笑道:“我带哥哥跑马。”遂又扬鞭策马。

  世子放浪的笑声回荡在校场中,一众锦衣卫更是恼怒,有两人当即翻身跨上旁侧停着的马匹,扬鞭就追。

  “皇爷……”李德芳看着天子阴沉的眉目,在旁边欲言又止。

  “皇爷!”一名锦衣卫百户惊恐的跪地请罪,“是否将晋王世子拿进北镇抚发落!”

  天子闻言沉默了须臾,目光仍然追随着赤霞御马。眉眼的阴翳去渐渐消退,转瞬间脸上又是静水无波。甚至,还流露出一个颇为不屑的笑容。

  “扫兴。”

  他心中,本就不该因为这些可有可无的人或事,泛起波澜。

  “朕疲。”

  天子大袖一拂,便抬手挥撤了锦衣卫,摆驾回宫。

  .

  元铭见到那头的仪仗浩荡蜿蜒,已经在往外走,登时心中一股无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他一把夺过世子手中的缰绺,想要勒停马首,手腕却被世子扼住。

  “哥,你的手真是缰绳磨的?”青年的鼻息喷洒在他颈侧,带着一丝掠夺的意味,“你和万岁做过那种事了么?”

  元铭猝不及防被问到脸上,颊侧顿时火烫。他别过头,屈肘往后重重击了一下,却被世子灵巧躲开。

  忿忿之中,元铭再次强硬地扯住缰绳,用力一勒。急刹之下,赤霞的嘶鸣划破青霄,这才堪堪停了蹄子。

  “不关你的事。”元铭踉跄地翻身下马,目光仓促,来回扫视着校场。

  然而校场内空空荡荡,颇有几分萧索之意。

  天子的仪仗已经走干净了。

  他不知该高兴赵铉并不在意他,还是该怅然。

  赵封炎将马鞭丢给追上来宦官,头也不回就追上元铭的脚步,靴尖踢起一片扬尘:

  “元仲恒!”

  元铭心中正烦乱着,听到这一声低喝,到底停住了脚。他叹出一口悠长的气,正要回头说话,却被人从身后环住。

  赵封炎在他耳侧道:“哥从前与我那般交好,如今,对我百般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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