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哪怕只有今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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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哪怕只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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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说江城今日晴转多云,有一定几率下雨。

出门之前,薄迟未雨绸缪地拿了两把伞,一把黑色,一把透明,分别属于他和任姝涵。

这个习惯他从少年时代养成。

从前,在每一个江城的阴云天,任因总会怀着期待看向教室窗外,悄悄许愿雨可赶紧快点落下来吧。只有那样,在放学之后,某位小家长才一定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外接他。

而同样的,当永远穿行在剧组和补习班之间的薄迟在疲惫的通勤路上忽然发现,天气预报的一周晴天之后突然多出了一个云朵符号,少年心底最深处也总会为此无声地催生出一丝小小的隐秘雀跃。

天上的太阳不见了,但他终于有借口去见他自己的太阳了。

就像今天。

鹭西老楼林立,巷弄幽深,但薄迟穿梭其间时却全无陌生。

他少时也曾住在这样的弄堂里,踩着水洗到发白的帆布球鞋,提着画筒去公用的水池里洗妈妈的画具。

薄夫人身体不好,在异国生产时没有坐好月子更是遗留了病根,那时薄迟靠拍摄一些平面广告已经获得了让他们母子俩搬离这里的条件,但不知为何,薄夫人依旧固执地要求居住在阴湿的城市边角。

或许是因为害怕吧。

藏了太久,总是畏惧见到阳光的。

今日午后已过,天空依旧万里无云,没有温度的阳光直白地掉在地上,几乎有些刺眼,iPhone的天气预报是不是真的又在骗人。

薄迟抬头看了一眼遍布电线的老屋檐,眯了眯眼,心里惋惜天公不作美,甚至吝啬赠予他一个翘班来此的正当理由。

但他想念一个人,也可以算是合法合情的吧?

在方才下车之前,经历了若干抉择,薄迟最终还是选择只带一把伞离开。他的私心太明显,只要任姝涵看见他怀中的花就会明白。

薄迟将伞立在楼道入口,又看了一眼抄在纸条上的地址,在家家户户开着门溢漏的饭菜香中,曾经快步奔跑的橡胶底变成了质地高昂的皮鞋,缓缓踏上老旧的楼梯。

依照门牌号的指引,他停在二楼靠右的门前,几次尝试后,终于将指节叩上了房门。

在等待脚步声靠近的那二十秒里,薄迟想了很多。

他想任姝涵开门后发现是自己一定会皱眉头,虽然最后还是会给他开门,但也一定是耷拉着眼皮不情不愿的。今天本来就是休息日,就算是长公主也应该拥有一天假期不必疲于应对薄迟,但他却连这点自由也不愿意给他。

因因可真可怜。

鳄鱼薄迟虚情假意地自我忏悔了一会儿,低头又打量起他刚才在路过的花店里亲自试着包好的棉花花束,并由衷地为那一点不知是不是只有他才看得出来的瑕疵懊悔,为什么没有交给经验更加老到的店员……

门后传来了老式锁链晃动的声音,薄迟抬了抬眉醒过神来,下意识地将花藏在身后。

但大门打开,不锈钢的防盗格网后只有妇人谨慎的打量。

薄迟拘谨而礼貌地向长辈躬身问好、询问:“因因呢?”

阿姨的音调里有老江城人的缠软:“他说他去工作啦。”

“这样啊,”薄迟弯了弯眼睛,后退一步,“那我就不打……”

“等等。”阿姨动作笨拙地把门打开了。

“你要进来坐坐吗?”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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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雨落下来的时候,任姝涵坐在窗前都没有反应过来。

天空中的那颗大太阳还在无用地闪耀着,但疾雨却落了下来。

街对面的小店前仍然排着长长的队伍。

隔着距离听不见排队的人都在说什么,但看那些顾客一窝蜂躲到屋檐下,或着急从各个口袋与包里掏伞、或仰头用各种神情看天的乱七八糟的情状,大致还是可以猜得出来一星半点。

周末贪一口美味从床上爬起来的白领无用地拍拍衣角,在为打湿的头发和领导刚刚发布的周一要看的文件愁眉苦脸;被家长派出来购物的中学生踩着水,转着伞,满脸都是不知忧愁的喜悦;老人家稳重些,在雨落之前便板着脸在头顶撑好了古旧但干净的大伞……他们的伞的样式也很不一样,颜色千奇,花纹百样,任姝涵甚至还在某个男生的伞面上发现了BOY2的应援logo——但他看样子对此一无所知,如果不是垃圾桶里捡来的二手货,那他多半也是在周末被女朋友赶出来买点心的可怜人吧。

观察——演员的基本功之一,虽然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做演员,但任姝涵还是依照习惯这么观察了。

小的时候,他也时常这样,和薄迟一起坐在某个人不多的地方,薄迟观察风、观察叶子和季相的变化,任因就戴着小朋友的水手帽蹲在一边观察蚂蚁搬家。

他们是彼此观察日记的最佳伙伴,即使是现在,任姝涵仍然在将自己观察到的画面定格在相框中后,下意识地想要分享给那有且唯一的对象。

真见鬼。

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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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因的朋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阿姨为薄迟端了一杯热茶,抱着嘴巴下撇的京巴坐在了他的对面。

作为国民影帝与任因的竹马,阿姨退休前在任家见过的薄迟应当比电视上更多,但她如今却已在不可逆转的阿兹海默症中渐渐失去过往的记忆。

为了避免与她如今的认知对撞,薄迟选了一个不会出错的答案:“我和因因是同行。”

阿姨恍然大悟:“喔,那你也是兽医哦。”

今天的因因是这么哄她的吗?上一次还是幼儿园老师的。

薄迟勾起唇角,耐心地回复她:“嗯,我们在同一家医院。”

“那样好呀,”阿姨很开心的样子,“平时麻烦你多照顾因因啦,以后常来家里吃饭呀!”

薄迟点点头,察觉到脚下异动后又低下头,在短暂对视后,他伸手摸了摸从沙发脚下探出一个小脑袋的猫猫。

阿姨一个人住太寂寞,养了狗也养了猫,任姝涵是因为这样才说自己是兽医的吗?

“你想看因因小时候的照片吗?我去给你拿相册吧。”

阿姨像是闲不下来,刚坐下没一会儿又把膝上的小狗放到地上站了起来。薄迟还没来得及叫住她说自己有事要先走,电话铃声便响了。

任姝涵的铃声。

他有些意外。像上次在雁清寺里一样,每次薄迟收到任姝涵打来的电话、发来的信息,都会觉得意外。

当一个人的要求变得很低、极低,低到没有下限,他就会为哪怕一丁点的细微收获感到惊喜。

薄迟握着手机走到狭小但被阳光铺满的阳台上接通电话,听见任姝涵不知道身处哪里、永远开门见山的发问:“你在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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