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前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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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前夕

封城期限过半,一切静若无风相磨的潭面,水底却早已被池鱼搅得浊乱。桂香满飘街巷,于掀起又落下的衣袂中被刀刃削散,又随着拳脚勾起的风自口鼻扫过,张凌于巷尾一路踢打,却仍被数把利刀架住了脖颈。

许弋煦远望着受制的张凌,缓缓走近道:“闹成这样,把禁军引来了可如何是好,不对,我都忘了,你攀上了陆大将军,怎么还会怕禁军,有人撑腰就是横,莫说都督府了,连御州营都进的去啊。”

张凌不屑于看他一眼,只说:“没了陆修,咱们就是各不相干的两路人,我也不是什么用得着你费心关注的大人物,生死更由不得你说了算。”

许弋煦冷笑:“这态度可是和陆修在的时候千差万别,怎么,攀上新主就忘了故人,难不成你张凌是想跟着陆天睿改邪归正了,总不会是图他姓陆吧?”

“关你屁事。”张凌的眼神猝然寒厉不少,脖上的刀也收得更紧了些。

许弋煦说:“看在陆修的面子上,我不责难你投靠都督府还是谒门庄,但话说回来,也是看在陆修的情分上,钱我给了你不少,先前我要你助徐玢除掉姜瑜,可如今姜瑜还完好无损地坐在高位上,想要与我各不相干,那么你没替我做完的事,也总该要有始有终吧。”

“你是觉得,我是徐玢的人,所以就算事没办好,中途暴露了,也赖不到你身上,”张凌嗤笑,“想让我白当替死鬼,你也真不怕我把你那点破事说出去。”

“你说啊,”许弋煦缓缓笑了起来,“空口无凭,看看能闹到哪儿去,你和徐玢一起到岙州那回,姜瑜应该是见过你的,大不了他露面指证你是徐玢的死士,到时看看谁先被谁拖下水啊,反正死前有你垫背,我也不亏。”

待许弋煦领着群人退散后,话声犹如阴魂般缠耳,直至申时,张凌于宫门外候着人,脚步仍旧透露着不安,不到一刻便已踱了好几圈。

门洞内已有不少官员散值而出,张凌垂眸望着地面,踩住了即将被风卷逃的一片落叶,却也循着瞧见了自身前经过的身影。在即将错身而过的那瞬,他抬目看到那双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顿如逢敌的野猫,寒毛卓竖。

姜瑜认出他了。

张凌立于原地,迎着那道毫不避讳的目光,犹是皮肉被层层剥落。他戒备地握起双拳,落叶被脚下蓄起的力道渐渐碾烂。

“姜太尉。”

身后一语传来,张凌猛然松了十指,又觉肩头被人揽过,那副警戒的姿态立马收敛了起来。

陆天睿往他肩头拍了一把,收手朝姜瑜行礼道:“太尉见谅,这是家弟,不久前才被寻回身侧的,末将还没来得及教他礼数,失礼了。”

姜瑜应道:“陆大将军言重,时候不早了,老夫先行告辞,得空再聚。”

“太尉慢走。”

姜瑜颔首示意,提摆上车前余光仍带疑虑。陆天睿捕捉到了那点异样,直到目送那身影钻入车帘后,才不轻不重地往张凌的后脑拍去:“楞头小子,自己在这儿挨冻,也不知寻人喊喊我,等了多久?”

张凌愣了愣,才笑道:“反正闲来无事,也不过等了区区一个时辰罢了。”

“说吧,等我做什么?”陆天睿细瞧着他的神情,也不多问。

“回家啊,官员散值了不得回家吗,”张凌抬脚将落叶踢远了,“为了等哥,我可挨了一整天的饿呢。”

“府上的饭菜不合口味,你自己就不知道买点东西吃吗。”

“又饿不死。”

“讨骂,”陆天睿捏起他的后颈,带人往马匹走去,“走了,外头多冷,我先给你买个烤红薯垫垫。”

张凌缩起脖子,说:“阇城里的红薯比不过季冬挑的甜,吃不惯。”

“不甜那是你手气差又挑不好,这回我给你挑。”

张凌得寸进尺地笑了:“那顺便再买只烧鸡尝尝呗。”

“由你。”陆天睿扯过缰绳往他手上递去,却见那人手背指节处落了大大小小的伤,目光逡巡着往别处寻去时,又见他颈侧划痕处渗出的血都已凝起了。

“身上的伤怎么来的?”陆天睿脸色稍沉,手中动作也慢了不少。

“砸墙,锤人,你觉得怎么来的就是怎么来的。”张凌惧他再问,上马后便先提绳跑远了。

将近傍晚,烟火气添进了寒凉,自锅炉中腾出的雾气是一片暖烘烘的乳白色,张凌余下陆天睿守着烤饼和红薯,自己先去提了只热腾的烧鸡回来。可自回到阇城后,盯着他的眼睛好似就没少过,又觉异样,他特意避开某处的视线绕入街巷,前路却有一人怀中抱刀,自转角悠悠行来。

那人侧身背靠墙面时,张凌才见他高扎的马尾已将后方的帽檐高高顶起,前方的笠帽由此便被压得很低,唯有下半脸庞依稀可辨。

张凌不胜烦扰,转头欲走时,又一身影自高墙跃下,截住了另一方的出路,张凌认得那面庞,却也不免攥紧了手中的油纸。

抱刀之人朝他走来,开口道:“别紧张,我们今日不是来盘问,也不是来杀人的,这小兄弟跟了你两日,也算老熟人了,你既然和陆大将军熟识,也该认得他是哪旁的人吧。”

林颂这年纪个头窜得快,眼下已比原先高了近半个头,张凌还在许弋煦身旁时曾在江宅外见过他,如此左想右想,张凌缓缓侧过身,意欲看清笠帽下的脸庞。

“你是谁?”张凌问。

那人脚步忽停,扬唇笑了起来:“忘了说。”

一双手盖上帽顶,帽檐自眉眼处划过,右眼处的眼罩仍有碎发遮挡,却也难免一同露于天光下。

“暗卫代职首领,谷南行,”顾南行手提笠帽转了一转,独余左眼还露着笑意,“我们谈谈?”

——

张凌再回去时,手中的烧鸡被风吹得只剩半温,他循着原路去找陆天睿,却在暗沉的天色中,看那人抱臂守在街角等他,怀中煨着的还是给他挑的红薯。

可回到陆府时,红薯还是凉了,待重新烤热再端来时,陆天睿什么都不曾问过,只惯常提来药箱,替他上药。

“你那么多钱,都用到哪儿去了?”陆天睿似是想了很久才问出这句话,而更想问的,却迟迟没说出口。

“花光了,”张凌没急着去掰红薯,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哥是不是还想问,我今天到底见过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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