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楔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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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章 楔子

十月初旬结束的时候,这古怪的、火烤的天气似乎终于要到最后一截儿了。

像是为了要赶赴末章前而突然压低的含蓄,这两天平江城的上方一直阴沉沉的,不见太阳不见风,就像一个闷得揭不开盖子的锅。

错综复杂的巷子,从某个铺面突然钻出来的老婆婆,瞅准一块地,抄起铁盆泼出一趟冒着热气儿的白水水。等再直起腰,总觉得天好像更阴了。

“……麻将馆的,恁屋床单咋不晾俺头上哩!”

早餐店的杨嬷嬷嗷一嗓子,吓得墙头上的狸花猫一个跟头栽进了灌木丛里。

麻将馆没声,倒是有麻雀在叽叽喳喳、热热闹闹地答应她。

“诶,裴爷爷,外面的是不是在叫咱们?”

在看不见的角落,一个十六七岁的卷毛少年正咬着冰棍纸从门缝往外瞄。

另一个被叫“爷爷”的,其实是个和他一般大的少年——宽大的棉T恤配裤衩,袖子挽上了肩头,露出青黑色的纹身,一身匪气天成,倨傲不羁,端的是连周正俊稚的脸都压不下混天混地的气质。

屏幕上的小人啷当倒地,裴也冲一旁伸长胳膊:“给钱。”

徐多智:“……”

小气。

一个钢镚被扔到游戏机上,随后啪的一声,被一巴掌盖住。

裴也语气凉凉:“二十,记得换硬币——还有,我没你这么大的孙子。”

“你抢钱啊!”

胳膊仍没有收回去的意思,手指还往回勾了勾,意在催促。

“……”

“听见没!”杨阿嬷又在喊了,这回不知道她在干了什么,二楼的窗户被鼓捣得叮当响。

“啊!”

一个女人发泄般的尖叫从里面传出来,疯狂的程度一下唬住了楼下以彪悍闻名的杨阿嬷。

老人家骂骂咧咧:“……真是有病!”

裴也手里掂着一把钢镚儿,一脚把马上要坐到徐多智屁股底下的红色胶椅踢开了:“去把床单收一下,顺便给苏雅带碗面。”

徐多智鼓着眼,脏话都快从鼻子眼睛里蹦出来了。

随后裴也又将一大串钥匙扔他怀里,重得跟块秤砣似的,压住了他。

“……好吧,我去。”

徐多智一走,店里又只剩下麻将和街机游戏的声音了,二十个硬币说多不多,裴也又心不在焉的,没多久就输了个干净。

麻将馆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裴也拖拉着步子回到柜台,账本还摊在桌上,徐多智是不会有那个脑子记账的,哪怕记了也是写一笔漏一笔。

于是账本上再添一份狗爬的字。

“哎哟,姨您别扔,这要还的,好好好,马上走马上走!”

哐的一声,对面二楼的门震落了外边儿两层窗灰。

徐多智的抱怨声老远就传到跟前儿:“苏姨这海量啊……”

两个深绿的框子,三十六个啤酒瓶,加上一斤白酒。也不怪她到日上三竿还烂醉如泥地躺在家里。

徐多智提醒道:“加上上个星期的,你记得一块结了吧。”

裴也把空瓶放在门后,嗯了一声。

徐多智忽然想起什么,神神秘秘地靠近:“话说苏姨这已经第三个了吧?”

“……嗯。”

裴也有点出神。

这条巷子一直有一条久盛不衰的饭后谈资,那就是苏雅“克夫”。

从十几岁嫁的第一任走夜路掉河里淹死了,到第二任拉货跑车的时候猝死,可以说是恋爱界的名侦探柯南了。

一直上个月,她的第三任也死了,这个话题更有了空前绝后的热度——说起来也倒霉,那男人本身有哮喘,麻将室烟又重,身体便愈来愈差,终于在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男人在储物间里不幸发病,等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凉透了。

徐多智咂着嘴在他旁边坐下:“真可怜,才四十岁,以后咋办。”

裴也把面钱扔他怀里:“对了,墓碑在哪做?”

徐多智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裴也不耐烦地重复:“墓碑!”

“哦……你给买啊?”

“嗯。”

裴也甫一应声,徐多智就跳了起来:“不是,她男人死了,凭什么你收尸?”

那男的整天就想着怎么把裴也弄走,死了却要“拖油瓶”给他立碑?不往他骨灰坛里啐两口都算他们讲文明了。

裴也把目光从账本转移到徐多智的脸上,没搭理他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愤慨。

徐多智:“……你看我干嘛?”

裴也:“十里亭附近应该有。”

十里亭公墓,平江市最老的公墓园所在地,坐落在鸟不拉屎的高速路口边,由它为原型和背景的都市怪谈层出不穷,如果有心,编成一本异闻录也不是不可能。

徐多智就差举个白旗了:“您饶了我吧…”

裴也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徐多智险些咬了舌头——总算理解了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他恨恨地坐在一旁,摸出了手机开始搜索。

两秒之后,平地突然炸开一朵响雷。

“回家了啊回家了啊!没听见是不,还他妈玩儿?我瞅你是皮痒了!”

那音高就跟嗓子眼里按了一个扩音器似的,立马卷来了九成九的回头率。

裴也扬着眉毛啧了一声,没等他发火,就见徐多智颠了两下自己已经安静的手机,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我的。”

这铃声是他特意制作的他妈专属铃声,市面上没有哪一款能像这个铃声一样提神醒脑,同理还有裴也专属铃声…虽然他被勒令不允许使用。

“喂,妈,咋了?”

“......”

“吃饭?这才几点?哦……十二点了。”

“......”

“知道了知道了,好了,别说了,烦死了!”

通话以徐多智的抱怨结束。

他苦着脸对裴也说:“我妈喊我回去吃饭。”

裴也头都没抬:“去吧。”

徐多智问:“那你呢?”

“我?随便对付两口。”

他每天吃不吃,吃什么,吃的好不好都用两个字就能概括——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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