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隐忧）（1 / 2）

第六章（隐忧）

6.

决定留下来以后，小骗子将木匣子上了锁。他让大瞎子把袄子脱下来，盘腿坐在床上，用极其难看的针法把那钥匙缝在了衣角处。

期间扎了几次手指，大瞎子听见他低呼的声音，连声问他怎么了。

小骗子把手指递到瞎子唇边，說“我被针扎到了，疼。”

大瞎子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给他吹气止疼，小骗子把手往瞎子唇上蹭，道，“这样才能止疼。”

大瞎子的耳根子又红了。

小骗子放下手上的袄子，凑到瞎子的耳畔说“关大哥，你脸红了。”

大瞎子伸手要抱他，小骗子笑着躲开，道“大哥想做什么？小六可是在干活儿呢。”

大瞎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骗子把缝好的袄子递给瞎子，让他穿上，瞎子摸了摸衣角，笑着说这样不是更不安全？

小骗子回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大瞎子点头，道，“还是小六聪明。”

小骗子笑眯眯地问，“那大哥是喜欢聪明一点儿的还是笨一些的？”

大瞎子认真道，“只要是小六，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小骗子心神大乱，差点儿就想问他，“小六是男的，你还喜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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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女骗子托人带信给小骗子，约见了面。

女骗子问他怎么没按原计划进行，小骗子道，“这六年多，我帮您骗的钱，应该够您过后半生了吧？”

女骗子困惑地“啊”了声，小骗子便又重复了一遍。

愣怔片刻，女骗子道“够了。”顿了下，道“六儿，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小骗子喃喃自语地复述着，而后，淡笑道：“我不想做小骗子了”，他抱了抱女骗子，道“您不要再这样过日子了，回去跟二老道歉吧，当年是我爹那个人渣骗了您，他们会原谅您的。”

“那你呢？”女骗子哽咽道。

小骗子望了望远处的屋子，眼底淌着柔情，说“我有家了。”

女骗子顿时泣不成声。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话来。

小骗子替她擦去眼泪，道，“您不必伤心，以后我会找个好日子，带他回去看你们的。”

女骗子道，“他知道你……”

小骗子摇头，“不知道。”

“那有什么关系。”小骗子眼底有化不开的忧伤，很快被幸福冲淡，笑着道，“他说，他喜欢我”，自欺欺人道：“我什么样他不知道也看不见，有什么关系。”

这话像是在说给女骗子听，又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女骗子叹了口气，没要他的钱，临走前只说让他照顾好自己，有事可以给她写信。

**

这天大瞎子很早便回了家，还在院子里就开始喊“小六，小六。”

小骗子在厨房忙碌，没听见，大瞎子听见声响，摸进了厨房。

小骗子看见他额头上的淤青，立刻放下锅铲问“这是怎么弄的？”

小骗子已经不刻意细着嗓子说话了，绷着脸问出来的话，让他整个人平添了许多冷意，可他自己并不知道。

大瞎子摸着他的手，安抚道，“我方才找你时不小心撞门框上了。”

小骗子没说话，松了手，转身往屋外走，大瞎子站在原地，听他的动静。

小骗子从鸡笼子里摸出来一个鸡蛋，把鸡蛋洗干净了，放进锅里煮着，又往灶台底下添了一把柴火。

过了许久，小骗子用筷子夹住了那枚鸡蛋，确定鸡蛋熟了，小骗子顾不上烫，把鸡蛋壳剥了用白布裹着，给瞎子揉那淤青的地方。

大瞎子的手往前摸索着，小骗子抿了下嘴唇，把自己的左手给了他。

大骗子拿着他的手，对着他的五指指腹一一亲过去，道，“以后这种事，我来。”

小骗子又感动又心疼，也不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放轻了些。

而大瞎子上次额头受伤，为了不让小骗子生气难过，大瞎子撒了谎，说是磕到的，小骗子冷着脸戳穿了他，说“我都看见了，是那帮野孩子扔石头扔的”，而后，单方面同大瞎子怄气了一天。

倒不是小骗子矫情，这气来得是事出有因——

他娘亲当初被那人渣爹所骗，没成亲便有了身孕。小骗子姥爷是个老秀才，哪里能容下门楣之蒙，一气之下，把即将临盆的女骗子赶了出去，从此母子二人有家不能回，女骗子更是苦了大半辈子。

自记事起，小骗子就发誓，他可以骗人，但别人不能骗他。

那次的事情之后，大瞎子便知晓了小骗子的心结，谨记不能骗他，善意的也不行。

大瞎子用两个手将小骗子的手拢住，柔声解释道，“小六，大哥没有骗你，我刚才确实是撞在门上了才会如此的，你不要生气。”

小骗子不说话，大瞎子竖起手指，道“我发誓，我若骗你...”

小骗子打断他，“好了，我信你了，大老爷们儿，动不动发什么誓？不知道那都是用来骗人的么？”

大瞎子说，“大哥永远都不会骗你。”

小骗子替他揉伤的手停了下来，道，“我如果骗了你呢？”

大瞎子想了想，说，“那...小六可以答应大哥一件事吗？”

“什么事？”

“可以骗久一点么？”

小骗子抱着他，把头埋在大瞎子的肩窝处，闷着声音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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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骗子那日下水救人，回家后便起了风寒，断断续续地，近半个月才好。

这半个月里，大瞎子除了当丈夫，更是像爹妈似的照顾着小骗子。小骗子一撒娇，大瞎子就没辙，只能红着脸，任由小骗子坐在他怀里，接他喂过去的汤药。

身子好转后的第二天晚上，莲婶子端过来一大碗鸡汤，说是大瞎子让她帮忙煮的，小骗子问，“好好地熬汤做什么？”

大瞎子说“给你补身子。”

莲婶子捂着嘴笑，夸道“小叔真会疼人。”

小骗子难得的脸红了下。

小骗子让莲婶子在家吃饭，莲婶子摆手说不了，这鸡汤在我家锅里还剩了不少，够我吃了，便回家去了。

小骗子给大瞎子盛汤，瞎子不喝，小骗子佯装生气，大瞎子说“这里面都是驱寒的药材，不适合我。”

小骗子只当这个驱寒是滋阴的意思，怔忡片刻，道，“没事，喝吧，喝两口又不会变成女子，怕什么？”

大瞎子只好把汤喝了。

饭后，大瞎子要去洗碗，小骗子拦住他，笑眯眯地说，“以后你出去挣钱，我在家做饭洗碗。”

大瞎子摇头，认真道：“你体质偏寒，不宜碰凉水。”

天越来越冷，山上潮湿得很，拾来的树枝几干多是潮湿雾蕴，小骗子上回图省事，把大瞎子说得“不烧热不能用”抛得一干二净，倒了冷水去洗碗，被早回家的大瞎子逮了个正着。

大瞎子抿紧了唇，不发一言地生火烧水，随后，抓着小骗子的手凑到灶龛底下，给他十指逐个逐个揉捏按摩，活血驱寒。

小骗子的心，顿时软成一片。他亲了亲大瞎子，撒娇道歉，郑重承诺以后绝不再犯。大瞎子耳朵微红，正了正色，说“以后这些事，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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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骗子站在厨房门口看瞎子弯着腰洗碗，故意逗他“没洗干净罚你今晚不准上床睡觉。”

大瞎子轻笑道“好。”

小骗子看他摸索着把几个碗翻来覆去地洗了又洗，走过去在他身后环住他的腰。

大瞎子的手顿了下，小骗子便笑了起来，问，“你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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