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2）

第三十四章

汤局长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紧张之下又一次拿起手帕擦拭额头的汗水，这才发现厚厚的棉质手帕已经被汗湿透了，捏在手里湿答答的感觉很不舒服。他烦躁地将手帕扔在地上。

会议台上，朱副官正义正词严地讲述金天木犯下的罪状细节，但汤局长已经没有心思仔细听下去了。五分钟前，从朱副官念到“金天木见罪行即将暴露，狗急跳墙之下试图在杭城暗杀政府高官”开始，汤局长的冷汗就一直没有停过。

昨晚汤局长在金天木的授意下其实就做了一件事：把可能和江洋有交情的人都抓起来关了一夜。

汤局长当时也意识到这个命令可能会带来麻烦，那些人里面，没有一个是他得罪得起的。只是杭城连续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是灰头土脸，想着反正这位置已经摇摇欲坠，干脆抱紧金处长的大腿，事后面对各方的激烈反弹也好有个靠山。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觉醒来，金天木就这么死了？

不光是死了，身上还背着一大堆听到就让人心寒的罪名，这就是永远不可能翻身了。如果真像朱副官说的，金天木昨晚意图行刺宋副院长，那自己岂不是就是同谋帮凶？

对于汤局长来说，这才是最关键的。金天木是他想要抱稳的靠山，但还没来得及顺着往上爬，这座靠山就要先砸死自己了。想到这里，他头晕得更厉害了，觉得领口勒得自己喘不过气，颤抖的手扯了几下才把扣子拽开。

“金天木死有余辜……”

台上的朱副官沉痛地念着，汤局长六神无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来回打着转：我该怎么办？

如果说之前发生的过错算是能力不足，汤局长也认了。可现在却被牵扯到谋害上级甚至叛国这种罪名，如果治下罪来，那就不是死活的问题，是要枪毙几次的问题。

汤局长额角的冷汗一颗颗地滴落。他悄悄环顾四周，在场的高官肯定都是万分震惊，但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来，大家都是面无表情，连交头接耳的都没有。目光快速环绕了一圈，最后落在主席台下的一排座位上。

那是一排带着照相机的记者。除了两个中国人外，其他的记者都是外国人。会议刚开始的时候，宋副院长简单公布了对金天木调查的通报结论，那些记者们很是兴奋，一阵哗然后一会儿照相一会儿奋笔疾书。当朱副官上台开始讲述具体细节时，那些外国记者开始交头接耳，用英文讨论起来。对话中频繁说着“Fuzhou”两个字，似乎对那场福州大火案很感兴趣，以至于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在一片沉寂的观众席的衬托下，显得很不礼貌。

汤局长渐渐回过味来，这个不伦不类的会议更像是个新闻发布会，邀请的这些记者才是重点，似乎就是要通过他们把消息传递出去。至于为什么，汤局长没有兴趣，他现在只担心下一刻会不会有军统特务当场逮捕他。

正胡思乱想着，身边响起了一片桌椅的挪动声。汤局长回过神，才发现周遭的人都站了起来，主席台上已经空无一人。既没有主持人宣布结束，也没有大佬上台做总结，这个临时会议就这样突兀地结束了。

除了那几个外国记者还没走，其他人都安静地向会场外走去。所有人脸色如常，像是刚结束了一个普通例会。但汤局长知道，过不了多久，会议上宣布的爆炸性新闻很快会传遍全国。军统内部自从戴老板死后，形势一直扑朔迷离，金天木身为军统四大金刚之一，他的忽然垮台，会让戴老板继任者的人选更加难以预测。

汤局长越想越觉得嘴巴发苦，胃都开始有些抽疼。金天木现在罪名已经定了，他到底干没干那些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汤局长想了这么久，却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把自己从这趟浑水里给择出来。

怕什么来什么。刚走出会场，一个男人挡在了汤局长面前。

“汤局长，请跟我来一下。”

虽然对方穿着便服，但神态动作一看便知是军统特务。汤局长心中颓然，也懒得问是要干什么，心如死灰地点了点头。

那个男人带着汤局长直接来到宋副院长办公室的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该来的总是要来，汤局长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打开门后，汤局长还是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想明白江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洋穿着一身崭新的军统制服，朝汤局长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看着江洋肩章上锃亮的两颗星，汤局长只觉得晕乎乎的。明明昨天还是杀人越狱的通缉犯，今天就变成了堂堂军统中校，汤局长猜不透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感觉到浑身发冷。想起这几天自己对江洋的所作所为，汤局长只觉得见到江洋比见鬼还要可怕。

“坐。”宋副院长只说了一个字，慌得汤局长赶紧转向宋副院长，诚惶诚恐地敬了个礼，腰背挺直地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等候发落。

“杭城最近连续发生多起恶性事件，我很不满意。”

虽然宋副院长级别很高，但并没有直接管辖杭城官员的权力。按照正常的制度，在这里挨骂的应该是杭城市长才对。汤局长当然不会觉得对方越级批评有什么不对，反而更加心惊胆战，叹息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差，看来要被当作重点开刀了。

鬓角又有汗水留下，汤局长只能举起衣袖擦擦，不敢有任何辩解，“是是，都是卑职无能。”

“不过责任也不能全算在你身上。”宋副院长话锋一转，“总体来说，杭城这两年的治安情况还算不错。”

汤局长有些发蒙。他最害怕也最说不清楚的，就是昨天夜里满城抓人的举动，但宋副院长却压根儿没提，开场第一句话敲打了他后，第二句就缓和下来。混迹官场这么多年，汤局长哪能听不出来宋副院长这是在高举轻放，让他发蒙的是他不理解宋副院长为什么会这么做，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

就在这时，汤局长瞟见了一旁站着的江洋，脑中灵光一闪，“卑职愧不敢当。杭城的治安平时都仰赖着江处长，我其实就是甩手掌柜。”

宋副院长未置可否，江洋倒是笑了笑，“您太谦虚了。”

汤局长心中顿时透亮，虽然他不知道昨夜发生的变故内情，但见到江洋在宋副院长面前随意开口插话，看来自己那句话是说对了。

果然，宋副院长的脸庞也缓和下来，“老汤啊，你这个手下我要借到军统来用用。先给你打声招呼。”

调个人走这种小事一纸通知就行，宋副院长根本用不着特意说。汤局长很清楚这一点，于是故意把眉头皱成一团，做出不舍的表情，两秒后才变得释然，“这是好事啊，这小子在警察局里还真担心被埋没了，到您那儿一定是蛟龙入海大展宏图，肯定能为党国多多立功。”

宋副院长对他的浮夸表演不是很感兴趣，“现在说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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