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2）

第三十一章

天色微亮的时候，金天木见到了回来复命的朱副官。

“马钱子里提炼出来的。”朱副官将包裹严密的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一个小时左右见效果。还不能做到无色无味，苦味有些重，适合放在浓茶里。”

朱副官说完后，意识到自己似乎又犯了一个错误，最后一句话有些画蛇添足了。宋副院长喜欢喝浓茶不是什么秘密，自己这么说显得有些自作聪明了。

还好金天木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用两根指头拈起这个小小的纸包，打量了片刻，玩味地笑笑，随手丢在了桌上。

“这是杭城警察局昨夜行动的具体报告。”朱副官递过几页纸。

金天木翻看着报告，有些意外。能力平平的汤局长能在杭城警察局局长这个麻烦的位置上待这么多年，靠的全是墙头摇摆和稀泥的功夫。但汤局长这次却做得非常坚决，没有给自己留一丝后路。尤其是张家，还是他亲自带人去的，无视张老爷子的劈头大骂，愣是把张伯谦的三哥给带回了警察局。其他人也是一个不漏，二十几个官商子弟和江湖老大几乎把警察局给塞满了。他头一次这么强势，反而让人惊疑不定，整个过程出奇地顺利，预料中的激烈反抗也没有发生。

事情办得漂亮，只是在报告的结尾，汤局长还是露出怯意，暗示金处长能出面帮他说说好话。这意思，就是想把自己彻底绑在金天木这条船上了——投名状我交了，老大你总要罩着我吧？

金天木现在没有心思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放下报告，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朱副官。

朱副官又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抚恤金申请书，“我处联络员田琴，女，近日在执行秘密任务中不幸殉职。文件签字后就可以入档了。”

“这是为国捐躯，好好照顾她的家人。”金天木在文件下方签了字，又补充道，“抚恤金可以再高些，按一级标准来。”

朱副官把签好字的文件收了起来，汇报最后一件事：“七号别墅守卫太严，没有任何收获。”

“嗯。”金天木面色不改，这是意料之中的，他也没有怎么失望。

“接下来做什么？”

“等。”金天木转头看向窗外，夜色已经褪去，曙光渐现，鸟鸣虫叫渐渐响起。

金天木舒展了一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闭上了眼睛，“我眯一会儿。等宋副院长召我再叫醒我。”

“是。”朱副官敬了个礼，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办公室。

虽然一夜没睡，金天木还是没有真的睡着。宋副院长的电话来的比预计中晚了一点，电话里的语气很正常，什么都没有提，只让他尽快去隐庐，有具体事务询问。

进了房间，金天木发现张远湖也在，正在给宋副院长的茶杯里添水。张远湖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滑而过，给自己的杯中也添了点热水，没有理会金天木，随手将开水瓶放在了一旁。

金天木规规矩矩地在一旁坐下，心里暗叫不妙。对他来说，今天最重要的事，是公开宣布张远湖罪证，给这件事一个定论。但看张远湖的神情，明显已经和宋副院长说了好一会儿话，茶都添了不止一次。他现在才被叫来，是个不妙的信号。

从昨夜到现在，金天木一直反复推测，始终没想到出现变故的可能。他越是想不出，就越是莫名的焦躁，此时见到反常的情况，心里一阵慌乱。

“昨夜里杭城的动静搞得不小啊。”宋副院长抿了口热茶，“打到我这里的电话就没断过。”

金天木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身子坐得笔直，恭敬地汇报道：“汤局长的确有些小题大做了，虽然也是为了安全着想，还是做得太毛糙了。我早上得知这件事后已经打过招呼，这些人中午之前全部放回去。”

“这个老汤，一下得罪这么多人，以后还怎么做事？我看杭城他是待不下去了。”宋副院长说道。

金天木没有接话，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他听出了宋副院长的态度。宋副院长随口免掉了汤局长的职位，却暂时不谈接下来的处置，就是在敲打自己，表明对这件事并不满意。

不过汤局长肯定不是今天的主题，金天木知道宋副院长找自己来是有别的事。

果然，宋副院长不再提昨夜的事，指指墙边的收音机，对金天木说：“打开调到231.2。”

金天木依言打开收音机，里面发出了滋啦滋啦的杂音声。

宋副院长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再等等。”

金天木坐回椅子上。他不清楚宋副院长要做什么，只知道这不在之前的计划中，不禁满腹狐疑地看向张远湖。张远湖却干脆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让金天木觉得格外刺眼。

收音机里的杂音忽然小了，随着一阵音乐声，一个沉稳的女声以不徐不疾的语速播报：“这里是延安新华广播电台，现在开始播报……”

金天木眼角跳了一下。监听延安的广播是他们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但一般是在专门的办公室里进行。在办公室外面，对方电台常用的频段会被彻底屏蔽掉，比如延安新华广播电台的节目，在国统区通常是收不到的。但如果对方启用临时频段就很难预防，只能随查随封，一般这种广播只用在临时联络潜伏人员上。

金天木一耳朵就听出来，从收音机里传来的声音，正是用来联络潜伏人员的暗语。

宋副院长和张远湖是怎么知道广播时间和频段的？

看着那俩人聚精会神地听着收音，金天木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他有些坐立不安，忍不住站起来，“是我的失职，我这就让人去屏蔽信号。”临时也就能想到这么个借口了。

“多了解一下那边的消息也好。”宋副院长摆手示意金天木坐下，“况且情报工作一直是远湖在搞，出了问题找他问罪，不用你来背锅。”

宋副院长的话似有深意，特别是最后一句话，让金天木脸色难看得要命。他默默地重新坐下，耳朵里听着电台播放的新闻，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瞟向宋副院长面前的那个茶杯，捏了捏袖子里藏着的小纸包。昨天让朱副官找毒药来，只是他心念一动，但金天木现在意识到，说不定很快真的要用上了。

收音机里传来的内容主要是最近的简报和形势动态，即便金天木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也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内容。这种临时广播内容并不长，播放了十来分钟的新闻简述后，进入了尾声。

“这次播报就到这里。”广播中的女声念完结尾词却没有立刻结束，而是继续念道，“8-4-3-4-6-2-1-7……”

只见宋副院长和张远湖都眯着眼认真听着，金天木瞬间意识到了这才是今天的关键，他迅速摒弃杂念，用心默记。

数字并不多，播音员反复念了三次后，没有再说一个字，就此切断了通讯。收音机滋啦滋啦的杂音再度大了起来，在沉默的房间里显得特别刺耳。

宋副院长和张远湖直到广播结束都一动不动。金天木拿出纸笔，迅速把记住的数字写下来，然后走过去把收音机关掉。

“远湖，你先出去。”宋副院长说道。

张远湖站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你看看这个。”宋副院长指了指自己面前。

金天木走过去，从桌上拿起一张纸。

那上面也是一组数字，和他刚刚记下来的完全一样。

在广播的时候，宋副院长和张远湖并没有动笔写字。也就是说，宋副院长早就知道了广播里的内容了！

“……准备好了吗？”

“什么准备？”金天木回过神来，茫然地问道。他发现宋副院长的两个贴身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侧，距离近得不正常。

宋副院长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计划有个临时调整，你准备好了，就签个名吧。”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