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没关系,我给你糖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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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没关系,我给你糖吃

  天光清浅,凉风徐徐,挂在天边的云层很厚,阳光被掩盖住只透着丝丝缕缕的光,从远处看像是云层里藏了一支手电筒。

  乔一柠昨晚睡得昏昏沉沉,清晨趁着天光就跑下楼买了早餐。路决今天没有早课,寂静的清晨里,清醒的人只有她一个。

  现在,她和路决睡在同一个房间,另一个房间便闲置了,她闲得无聊便将自己房间的被子抱到露台铁架上晒着。

  高处能听到一些人声和鸟鸣,她将脑袋压在被子上听了一会儿,视线却越来越涣散,在清醒与昏睡的边际摇摆不定。

  路决站在窗边往下看了一会儿,实在是怕她磕伤下巴才不得不故意发出一些声响。

  乔一柠听见拉动窗户的声响倏忽清醒,一脸欣喜地转过头:“你醒啦?”

  路决揉着后颈的肌肉,走过去:“不醒也难,你是不是把碗打碎了?”

  刚才她将豆浆倒进碗里,手滑打碎了一个碗。因为怕吵到路决,她收拾时还故意放轻了脚步,但没想到路决耳朵这么灵。

  乔一柠无奈地耸耸肩:“我就是手滑了一下,它就摔个粉身碎骨了。”

  路决捏住她的手腕看了看,没看见伤口。

  “下次放着我来。”

  “我都多大了,总不能收拾个破碗都不行。”乔一柠不以为意。

  路决正走去客厅,闻言转过头,调侃道:“我是说,下次倒豆浆这种事让我来,不然家里的碗都不够你摔。”

  乔一柠“哎呀”一声,立马追上前,踮着脚去钩对方的脖子,但因为路决太高,她失手没钩到,场面一时非常尴尬。

  乔一柠看着路决,一脸“你自己看着办”的架势。

  路决低声笑,自觉俯下身。乔一柠立马双手齐上,钩住他的脖子往下压,语气恶狠狠:“说!是不是我打碎几个破碗都不行了!”

  路决胸腔微震,显然是在笑。

  “我妈之前在景德镇专门定制的,两百块一个,不是破碗。”

  乔一柠一愣,顿时瞪大眼,绕到路决身前:“你说真的?两百块一个也太贵了吧,都够我吃一顿火锅了。”

  路决拉下她的手,一针见血地戳穿她:“你一顿火锅可不止两百块。”

  乔一柠冲他龇牙咧嘴,急急忙忙地要往露台冲。

  路决手一伸,拦住她:“去哪儿?”

  “我把碎碗扔露台了,我都没仔细看过它,我哪知道它这么值钱!”乔一柠顿时追悔莫及,一脸痛心疾首地支起两根手指,“两百块啊!它这身价在碗界也是一小地主了,我得把它厚葬了。”

  最后乔一柠还真弄了一个小箱子,将碎瓷片装了进去,又往里面塞了一些软纸,最后缠上厚厚的胶带。

  当时乔一柠只觉得好玩,但没想到过了几天,她还真去参加了吊唁。

  对方是乔一柠的远方亲戚,乔一柠这二十多年来就只见过他一次,两家算不上亲近,联系也少,所以当乔一柠听见他因为赛车去世,只觉得有些世事无常,有些沉重,再多便没有了。

  路决原本打算陪乔一柠过去,但恰巧接到助理林至的电话,公司有事需要他去一趟。

  路纤传媒公司,二十七楼研发工作室的茶水间。

  热水显示键一跳,水柱直下溅落在咖啡粉末上引出一阵微苦的香味,来人拿过一旁的长匙随意搅拌了两下就往嘴里灌了两口醒神。

  “你说,老大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嘴里的苦味有些重,说话的女职员没忍住吐了吐舌散味。

  坐在一旁正往嘴里塞糕点的林至一愣,他虽然是路决的助理,但心思大半都放在正事上,很少去注意路决的心情,更何况路决那张脸时常也看不出什么心情。

  他虚心向学:“怎么说?”

  女职员捏着长匙柄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杯沿,言语间带着讶异:“老大刚才竟然让我把新产品编制的工程图交给他。”

  “这不挺正常吗?”

  “你傻啊,前几天会议上我不是当着大伙的面交给他了吗?”

  林至不以为意:“那可能忘了。”

  “不可能!老大那脑子除非不在状态,不然不会忘记这种事情的。”

  别人不知道,她可记得有一回路决跟质检部沟通,在确认零件进展时是直接报时间点的,别人一般会说一句“上午”,再细心一些也是“上午十点”,路老大直接报的是“上午10点18分”。虽然说这并不是大事,但细微处更能发现一个人的为人,路老大绝对是一个严谨又记性强大的人。

  女职员压低声音,一脸八卦:“你说是不是跟猫吵架了?”

  林至咀嚼的动作瞬间慢了几秒。

  猫这事还得从前阵子说起。那时路决刚来公司,他们对于路决都不熟悉,只知道是公司的二少,还是一名大学老师,长得好看但气质很冷。但就公司愿意为他将二十七楼整层空出来当研发工作室来看,他绝对不是善茬。

  路决确实不是善茬,人家看似是一名老师,背地里却是软件开发大佬,不论理论知识还是实践经验都远高于他们,每次讨论都像一场学霸对于学渣的互助小组活动,而且路决不喜欢上下级那套,向来主张“有事说事”。

  那次他们聚在一块开会,结束时女职员落在后面,路决突然喊住她,上来就是一句“你结婚了吗”。当时会议室的门没关,其余成员刚走出门外,一众人瞬间瞪大眼,一脸八卦地扭回头。

  女职员更是两耳一红,支支吾吾:“没……没结婚,我……我单身。”

  路决一顿,没顾上听后面那句:“那算了。”

  众人小小的脑袋都充满了大大的问号——怎么就算了?没结婚不是正好吗?

  最后,还是人群中的一名已婚男同事举手救场。

  然而路决竟然问结婚之后,应该怎么相处。

  男同事这会儿不仅疑惑大,脑袋也大了,迟疑道:“团结友爱?互帮互助?”

  之后他们私底下的群里,有人说看见路决在查女生喜欢什么样的窗帘,他们便认为老大是要忙着追人求婚,虽然送的礼物有些……与众不同。然后他们又发现路决一个月前突然开始不再加班,每天下午五点准时下班。有不怕死的同事身负整个工作室吃瓜的重任,借公事旁敲侧击地去询问,路决不但不恼,反倒眉梢带笑。

  “家里有人,她怕黑,不能晚归。”

  他们不知道路决的家里人是谁,便用“猫”做代号。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只“猫”还跟路决领证了。

  林至一抹嘴,背对着女职员起身倒水,视线往前方墙面的挂钟上一扫:“还有五分钟就六点了,老大竟然还没走,确实奇怪,难道真是吵架了?”

  女职员没回应,低咳了两声。

  林至置若罔闻,自言自语地握着杯子转身:“老大不会是被扫地出门,有家不能归吧?看不出来啊老大还是妻妻妻……”林至瞪着前方,“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

  路决手上拿着一份资料,冷若冰霜地冲林至抬了抬下颌:“不用你的血肉,要一杯咖啡。”

  林至立马闭嘴给路决倒咖啡。

  因为路决难得留下加班,直至六点,工作室都没有人先行离开,整个楼层灯光大亮,众人忙忙碌碌地低头处理手头上的工作,六点十分时一声轻响突然打破了27楼密封的结界。

  研发工作室众人私下的小群里,骤然跳出了一条信息。

  初初永不秃头:我刚听到猫给老大打电话了!!!

  初初永不秃头:各位准备下班了!!!

  工作室里上一秒还埋头苦干的众人,宛如向日葵齐齐抬头,视线都落在路决的办公室里,路决果然起身收拾东西了。

  路决拿好东西准备离开时,突然想到乔一柠之前说他冷若冰霜的,同事肯定很害怕他,他脚步一停,让林至带头喊其他同事一块去吃饭,花费的金额他会报销。

  整个27楼,顿时一片惊呼。

  乔一柠从灵堂出来,下了台阶等在路边。这条小路对面是少年宫,楼层亮着灯,里面隐隐有钢琴声传来,大门前的空地上还有三三两两打闹的孩子。而乔一柠身后是死水一般的寂静,人声很轻,脚步很轻,连哭声都压抑着不敢声张。

  乔一柠献花时,看到灵堂前的遗照。那是一张旧照,对方身上还穿着校服。乔一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刚放学回来,身上穿的也是高中校服。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他却已经与这个世界没有关联了。

  路决到的时候,乔一柠的手背都是凉的。他从车后座拿了一张小毯子,将她团团盖住,又伸手去搓她的手,她却笑话他自己的手都是冷的。

  路决看了看乔一柠的眼睛,没红,但神色恹恹像提不起精神。

  汽车行驶在大道上,旁边的景物不断倒退,窗外的霓虹灯在城市里兀自发亮,整个城市,乃至整个世界,都是一场盛大的进行曲。这场演奏里,每一个人都是渺小的个体,因为太过渺小,即便消失,即便离开也恍若指尖一粒尘埃。

  路决不知何时停了车,车灯照进昏暗的角落,往黑暗中投射一束光,光影中的灰尘飘飘扬扬地落在半空像一团松散的雾气。

  路决解开安全带,探身过去抱住了乔一柠:“不难过了。”

  温热从拥抱的缝隙里蒸发,落在乔一柠的眼睛里融成一抹红。她确实有些多愁善感,她在之前也狠狠地教训了自己,扬言一会儿见到路决一定不能哭丧着脸。但是当她见到路决,她刚被按压下去的难过又腾空而起。

  灵堂的氛围太沉重了,家属的哭声断断续续、肝肠寸断,烛火的轻响像被放大好几倍。他就这么离开了,什么都不知道,她踏出灵堂后也会什么都忘记,但是那些家人,他们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

  人世间的生死和悲喜一样,都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乔一柠将下颌压在路决的肩膀上,她眼前是窗外的无边夜幕,身前是路决发烫的胸口,她心里的难过挥之不去,转眼又演变成一个又一个问题,她好像想透了一件事,好像伸手抓住了什么,但又差一点。

  乔一柠皱眉问路决:“人死之后是不是就等同于生命的消亡?”

  换作以前路决肯定会意识到她这个问题,问得很莫名其妙,但此刻他正怕乔一柠难受,也没细想就直接回答了。

  “不完全是,一个人的消亡应该不仅仅是指心跳的停止,生命牵扯上的联系太多,即便主体死亡,但他生前与他人的联系,盘根错节,无边无尽,比如回忆。”

  乔一柠顿了两秒,猛地推开路决坐起身:“我知道了!”

  路决还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从大悲瞬间大喜了,就见她作势要推开门下车。路决拉住她:“去哪儿?”

  乔一柠看了一眼窗外,恍然回神:“哦,我们还没到家,那我们快回家!”

  她拉住路决,抬头干脆利落地亲在他脸上,眼睛亮晶晶,说:“我有灵感了!我知道海报怎么画了,果然理性思维和感性思维不一样。路老师,你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连绘画界你也能插一脚!”

  路决哑然失笑,在乔一柠的催促下重新启动车。

  “不难过了?”

  乔一柠不好意思地蹭掉眼尾的水汽:“现在好多了,就是手很痒,想要快点回去画画。”乔一柠看着路决脸上的笑,立马警告,“你可不能将这事告诉别人!”不然她的脸往哪儿放啊,别人肯定觉得她是爱哭鬼。

  路决不免觉得奇妙,乔一柠好像永远能够创造出一个全新的自己,让他每一回都为她的行为和想法感到讶异。他的生活一直无趣又循规蹈矩,乔一柠是他生活里最大的变数。

  路决抽了一张纸递给她,以商量的口味说:“那你以后别随便哭了。”

  远处的红灯亮起,路决缓缓停住车,借着车内的一盏暖灯看清乔一柠微红的脸。

  “你一哭,难受的人就不止你一个了。”

  乔一柠回到家就将自己关进画室,只有拿外卖的时候才会喊路决帮忙。

  路决怕扰乱她的思绪,很少会去画室,只有在凌晨,才强硬抱她去睡觉。

  乔一柠一连几天都窝在画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终于在一个黄昏时分,路决下班回家时,她宛如凯旋的将士般,从画室跑出来,拉住路决的手在客厅里转圈圈,大有要庆祝一番的架势。路决正想着如何犒劳她,转头就接到家里的电话。

  吴止从显仰过来了,此刻正在路家等他们一块过去吃饭。

  苏邻市的夏季总是带着一股慵懒、缓慢的气息,临近入夏时常常会下一段春末的小雨。市区晚风湿冷,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空在夜色渐浓时终于缓缓下起雨来,乔一柠在路决车上时还没感觉到凉意,到家刚下车被凉风一吹就弯腰打了两个喷嚏,路决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揽着她进屋里。

  室内温暖,乔一柠进门就将外套随手挂在一处。

  路建廷有事未归,路昀带着妻子和女儿去玩了,屋内只剩路蒋易和吴止坐在沙发两端,各捧一部手机玩游戏。他们抬头看见乔一柠时齐齐打了招呼,转瞬又低下头玩游戏,继续唇枪舌剑地拌嘴。

  乔一柠在一旁看得有趣,人老之后真的会变得幼稚,像个半大的孩童为三言两语斗嘴,生命线的演变很奇妙,像是从头到尾兜了一个圈。乔一柠以前觉得吴止一个人太孤单,但现在有路爷爷,他们隔三岔五还能待在一块说说话……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遇见了路决。

  乔一柠将视线投射到厨房的位置。

  从大开的厨房门能够看到路决正背对着她和柳雨听说话。厨房一侧有暖灯,将路决身上的白衬衫染黄一角,他侧身微俯拿着小锅正在倒着什么,下颌线干净又流畅,高挺的鼻梁上面架着眼镜,镜片上反射着一小块光点正好落在眼尾的位置。

  真好看。

  这么好看的人竟然是我的人。

  因为吴止的到来,柳雨听特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路蒋易在餐桌上好言好语地将吴止劝服下来多住一段时日,吴止心里欢喜,面上却不显一二。乔一柠最是了解吴止的脾性,便顺水推舟帮着劝说,吴止不出意料地答应了下来,还叮嘱乔一柠多回来看他。

  饭后,乔一柠接到妈妈吴芝繁的电话。吴芝繁一听说自己的老父亲在场,忙催着乔一柠换视频。吴芝繁前阵子刚从朋友那儿得到一些养生的方子,说是要给吴止养养身子,中药每天一服,喝一个月就会有所起效。吴止推脱说太麻烦,柳雨听闻言便让乔一柠将方子写下,她之后让家里阿姨准备。

  “吴女士,你不会又是听上次那个什么半医说的吧?我可跟你说,他的方子不能信,我之前喝了两个月中药调理身子不也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多吃点白米饭。”

  路决闻言,望了过来。

  吴芝繁在视频另一端立马否认:“不是,这个方子是我朋友给家里的老人试过之后觉得有用才告诉我的。哎,你记着就行。”

  乔一柠坐在沙发上耸了耸肩半点不信,但还是拿过纸笔压在支起的膝盖上写字,吴芝繁一边念她一边写,写到第三个药材名时才反应过来。

  “妈,你要不直接把你手上的那张纸拍张照发给我,我懒得写了。”

  吴芝繁还没应答,乔一柠耳后就传来一道声音将提议否决了。

  “没事,您继续念,我让一柠写。”

  路决单手撑着沙发靠背俯下身,从后面将乔一柠半抱住。他靠得很近,乔一柠能够察觉到左耳边的热气和身后强烈的压迫感,她面上不显,耳尖倒是悄无声息地红了。她手肘往后撞在路决手臂上:“你注意点。”

  她本意是指,大家正看着,让他别这么腻腻歪歪。但路决不知道是会错意,还是故意为之,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将脑袋压在她肩膀上了。

  乔一柠:“……”

  路决的视线顺着她抿紧的唇线往纸上看,她别别扭扭地将方子写好,等吴芝繁的视频电话挂了之后才弓着背,立马往旁边躲了一下,但路决反应很快地抬起了头,没有如她所料那样被吓一跳。

  “敢情写的人不是你,你不心疼手是吧?”乔一柠拿笔帽那端指着路决,“你要不给我一个理由,我今晚就压着你写十遍!”

  路决凑近她拿过纸张看了看,语气淡淡道:“我就想看看,你到底能把字写多丑。”

  她奋力辩解:“这不是丑,这是特色!好看的字千篇一律,只有我的字,独一无二。”

  “想找个一样丑的,确实有点难。”

  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乔一柠立马凶神恶煞地瞪着他:“咬你啊!”

  路决不逗她了,反倒盯着纸张的字迹看。

  乔一柠在一旁吃味地说,路决的字或许还不如她。

  一个人不可能样样占全吧?总得有那么几个缺点吧?成绩好就算了,字不会也写得好吧?

  但路决还真是。

  柳雨听说,路决不仅楷体写得好,行书也不赖,他的书法是小时候跟着老先生练的。

  乔一柠一拳打在棉花上,但路决看着纸张皱眉的表情太伤害她了,她不争馒头也得争口气。

  “那我没练过啊,我练的话,说不定字比你的还好看呢。”

  路觉低头看她,半晌,突然笑了:“好。”

  乔一柠莫名感受到一阵凉意,警惕地仰头看他:“好什么?”

  “看看你的字会不会比我更好,”路决说,“从明天开始我就教你练字。”

  路决说教她练字,乔一柠一开始没当一回事,只当是路老师职业病小小冒出了头尖,不一会儿就会消下去,但哪承想过了好一段时间小头尖都没被摁下去。

  乔一柠每晚都得抽出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练字,作业质量不达标时还得加时训练。但路决并不是让她盲目地临摹字帖,而是从字帖里挑了有代表性的字练,再额外让她写几首小诗。

  路决的书房在一楼,跟乔一柠的画室是对门,乔一柠喜欢繁杂拥挤,画室的布置也日渐五彩鲜活起来,同路决的书房简直天差地别。

  书房里除了一排长书架之外就只剩一张白色长桌、一张椅子、一台电脑。路决为了监督乔一柠勒令让她只能待在书房里练,乔一柠无法只能从画室里拖了一张椅子过来。

  有了椅子这个开端,乔一柠开始无意识地将自己的东西往书房里搬,卡通人物的笔筒、粉色的写字垫板、放糖果的篮子……路决起初还会提醒她放好,后来就不再说了,等结束之后自己再将书房收拾了一遍。

  乔一柠今天练的第一首小诗是徐志摩的《偶然》,她从篮子里拿了一颗薄荷糖,边拆边激情地朗诵。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乔一柠悄悄抬头看对面的路决,路决面无表情地在键盘上敲代码,他今天没戴眼镜,但目光依旧清亮,她边偷瞄边将音调又调高了几度。

  “啊!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咳咳咳——”

  乔一柠没收住声,被自己呛住趴在桌上直咳,路决终于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开落在她身上。

  “没事没事,嗓子扯着了。”乔一柠摆了摆手,趁机讨价还价,“路老师,今天能不能就写一首?我练这么多天了差几首诗也没什么嘛。”

  路决将身旁的保温杯拧开后递给她:“是没什么,但你今天差几首,明天差几首……还怎么练?”

  乔一柠的小心思瞬间被戳破,喝了几口水后立马另辟蹊径:“那学习这东西讲究鼓励至上嘛,你起码给我点甜头,别人考试考得好还能有个奖学金作奖励呢。”

  路决眉梢带笑:“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吃薯片。”乔一柠往前凑了凑,支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就一包,好不好呀,路老师?”

  乔一柠每回撒娇都喊“路老师”,还眯着眼睛笑得特别甜,偏偏路决就吃这一套。

  路决抬手将她竖起的手指压回去,彻底妥协:“那你自己去橱柜里拿。”

  有了薯片加持,乔一柠如有神助。

  书房里一直很安静,除了笔纸摩擦的声音就只剩路决敲键盘发出的声响,乔一柠忍不住出声:“你小时候练字,老师严不严格啊?”

  路决手上没停,回道:“还好,就是后期不认真的时候会挨手板。”

  乔一柠笔尖一顿,一脸紧张地抬头:“这东西传承吗?你不会也要打我手板吧?”

  路决偏了偏头,有些好笑地将目光移过去:“不会,我后面练的是书法,有时候走神落笔不稳,先生气不过才打我。”

  乔一柠移动椅子离他近了一些,眉间皱着往他手上瞧,显然是将打手板认作是什么难忍的酷刑。

  “小可怜儿,疼不疼啊?”

  时间太久路决已经不太记得了,乔一柠却突然萌生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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