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越是了解,越是喜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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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越是了解,越是喜欢

  雨观街的那栋复式公寓面朝苏邻市的见河,毗邻百花园,临近西行大学,据说是路蒋易在路决十八岁时送他的生日礼物。

  乔一柠就读于西行大学,自然清楚学校对面繁华富贵的高楼的房价。毕竟她念书那会儿一套房就已经被炒至六七百万了,现在的价格估计更上一层。

  路家的路纤传媒,拥有全省公交地铁全覆盖的户外数字移动电视广告联播网,公司总部在苏邻市中心,现任董事长是路决的爸爸路建廷,二把手是路决的哥哥路昀。

  路决呢?

  路决去当了一名大学老师,而且是放弃多家上市公司和多所研究所的邀请,自己去西行理工大学应聘的。

  搬过来的第一天,老实说,两个人都有点不自在,但都尽量假装自己没有不自在。于是一个假装看书,一个把行李一放,打算休息休息再收拾,开始聊天。

  两人聊着聊着,就说到这个事情了。

  乔一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路决端坐在米白色沙发上,翻着《软件开发的科学与艺术》。乔一柠光是看着这个书名就觉得头疼,索性将目光落在路决脸上。

  路决蹭着纸张翻了页,有些好笑地看她:“你没听错,是大学老师。”

  “那也太可惜了,虽然西行大学也不错,但还是觉得很委屈你啊。”乔一柠盘腿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支着下巴想了想,“难道,你的梦想是当大学老师?”

  路决目光一顿:“只是对教师这个职业有些好奇,就去试试了。”

  乔一柠更好奇了:“你没有梦想吗?就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路决沉默了,他突然发现他还真的没有“梦想”。

  考试、参加竞赛、学习技能、专研学术,每一个环节都是随性的,并不是为了最终的某个目的。

  “一定要有梦想吗?”

  乔一柠酸了。

  路决连个梦想都没有,就成了她梦想中的样子,女娲娘娘捏他的时候,肯定是给他加金手指了!

  手机闹钟响了,路决合上书,按掉闹钟。绕到沙发后面时踢到了乔一柠的鞋子,他俯身拿起鞋子放在乔一柠脚下。

  “别光脚。”

  乔一柠穿好鞋,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如果她,才高八斗,智商超群,她一定不甘心只当一名大学老师。

  “你明明可以往更高的地方走的。”乔一柠右手握拳,击打在左手手心里,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乔一柠皱着眉惋惜的模样太认真了。

  “对一个人来说,什么是更高更好的高度,应该由这个人来决定,而不是其他人的看法决定。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路决说,“我不想只待在一个领域里。”

  他的声音平静,在陈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在这句话背后,他放弃的是有些人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前途。

  以前乔一柠只是单纯地觉得路决颖悟绝伦、博学多才,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学神的魅力。这句话要是换作别人说,她只会觉得对方做作,但说这话的人是路决,她只想说——真帅啊!

  乔一柠拿了一块薯片,狠狠地咬碎了,暗道,学神嚣张起来也这么帅,还有没有天理了!

  路决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往楼梯的方向走了两步,犹豫两秒后又返回:“薯片含铝过量,要少吃,不然容易记忆力减退。”

  乔一柠看了看手边的薯片,又看了看路决,坚定道:“我吃最后一块!”

  路决嘴角一勾,没拆穿她,又提醒了一遍让她收拾行李箱的衣服才走回房间。

  早前,路昀死乞白赖,非要拉路决“入驻”公司建立的信息研发工作室,美其名曰让路决为“家”做贡献。虽然,路决不喜欢参与公司的管理,但信息软件的研发是他的强项,也是他的兴趣所在,他推托不下便答应了。路昀一喜,连忙将工作室其余成员的资料发给他,还给他安排了一位男助理,林至。

  路决没有午睡的习惯,他打开电脑将邮箱里的信件回复完毕,才看起路昀发给他的研发工作室的成员资料。

  正午阳光炙热,透过落地窗细细碎碎地铺在铅灰色的地面上,他起身将窗帘从挂钩处取出,伸手往左一拉遮住了一半的玻璃窗,手心里抓住的窗帘是暗绿色的布料,上面带着白色花纹。

  这窗帘真的很难看吗?为什么乔一柠一进门看见它就叹气?花纹干净,边角整齐,遮光隔热,不是挺好的吗?

  路决拇指和食指捏着窗帘布料轻轻一搓,所以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窗帘?

  以往计算公式,编写程序时,他都没这么苦恼过。

  恰在这时,路昀安排的助理林至给他来了电话,询问他是否要到工作室一趟,并补充说,工作室的其余成员都在等着了。

  路决答应,收拾东西准备下楼时突然想起什么,从一旁的矮柜里提了个袋子出来。

  房子是中空设计,路决从房间走出来站在二楼栏杆前,低头就能看到乔一柠摆弄扫地机器人的身影。

  听到动静,乔一柠转过身趴在沙发上,问:“你要出去啊?”

  路决不太习惯有人这么问,愣了一会儿:“嗯,去一趟公司。”

  乔一柠双手交叠压在沙发顶上,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手背上磕:“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路决心里倏忽一软:“回。”

  他忽然想起,温瑞康先前发给他的《新婚指南》里的一段话,当即学着书中男主人公的口吻,问:“要买菜吗?”

  乔一柠掏出手机翻了翻,意有所指:“没事,我自己去买,你不说我还忘了,我买的食谱到了,一会儿得下去拿。不过我的手艺非常一般,你……”

  路决立马表明立场:“能吃就行。”

  乔一柠露出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

  路决往门边走了两步,稍有犹豫,转头道:“我走了。”

  乔一柠没发现他的不自然,挥了挥手:“好,早点回家。”

  早点回家。

  早点,回家。

  路决在心里将这四个字反复念了几遍,心口的火像被一阵风吹起,循着四肢百骸烧了起来。

  没想到那本胡说八道的《新婚指南》还真有点用。

  夜间九点,乔一柠拉开露台门就被凉风吹得原地一抖,她直接打消了出去看夜景的念头,关上露台门,回到客厅的沙发上。

  电话那端的钟怡遥狐疑地问:“你那儿磕磕碰碰的干吗呢?”

  乔一柠按了扬声器将手机放在桌上,将桌子底下的矮凳拉出来,掀开盖子从里面拿了一包薯片。

  “路决不让吃薯片,我就将薯片藏在收纳凳里。”乔一柠将薯片咬得脆响,声音含混不清,“这凳子挺好,能坐,底下还能放东西,它以后就是我的宝库了!”

  尽管乔一柠告诉钟怡遥时,她已经震惊尖叫过,但现在听到对方这么自然地提起路决,钟怡遥还是有些心惊。

  “我就被报社派出来出差这么一段时间,你竟然和学神领证了?而且学神还喜欢你?你是不是前世在佛前苦苦求了五百年,佛祖念你心诚才成全你啊。”

  乔一柠失笑,但咀嚼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去:“话说回来,你对路决的了解有多少?高中时我跟他有什么交集?他怎么会喜欢我呢?他该不会是想骗婚吧?”

  “骗婚拿财产骗吗?那我乐意至极,我躺平,毫不反抗!”钟怡遥笑了一阵,过了会儿才说,“我其实也不太记得,毕竟人家学习这么好,性子又冷,平时也搭不上话,而且文理科虽然不算泾渭分明,但分在两栋楼,中间隔着一个小花园呢,除非……”

  “除非什么?”

  “晨会,课间操,校运会、文艺会演、朗诵比赛等这种全体活动,碰上的概率会高一些……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钟怡遥的音调猛地一提,“你高二那会儿是不是参加过一场朗诵比赛?就是你发着烧上台,还晕倒在后台被锁在小礼堂那次!”

  乔一柠歪着脑袋想了想,确实有些印象。

  但那一次比赛她挺丢人,发烧忘词,磕磕巴巴念完,就引起台下一阵哄笑。回到后台,她心情更是一落千丈,恨不得敲晕了自己,结果还真的晕了……

  现下,她是完全想不起那件事的细节了。

  而且,她一直怀疑,就是那一场高烧,才令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不上不下。

  “是有这回事,但与路决有什么关系?”

  “那次你晕了,和陆宴一起被锁,就是路决拿钥匙来给你们开门的……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有点想笑,那可是我们宝贝情窦初开的时候啊。”

  乔一柠笑骂一句:“滚!踹你啊!”

  钟怡遥仗着乔一柠踹不到她,又道:“你出来的时候紧抓着陆宴不放,还说他救了你,你要以身相许,乐死我们了。我还记得,陆宴的脸红得跟番茄似的……哎,陆宴出国后,你有没有跟他联系啊?”

  乔一柠脸上有些热。

  她烧得不轻说胡话,不过从她烧晕到醒过来,一片黑里,是陆宴一直跟她说话,才让她没有那么害怕。陆宴毕业之后就出国了,这么多年她早就将那点心悸忘得一干二净。

  她“啧”了一声:“没有,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能不能不提了?我现在可是已婚人士,你对我放尊重一点啊,钟女士。”

  “行行行,你结婚,你厉害!”钟怡遥连连应声,却没停下笑声。

  恼羞成怒之下,乔一柠直接将电话挂了。

  偌大的房子,少了钟怡遥插科打诨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乔一柠打开电视,随手按了动画频道,听到奶声奶气的童音,她才稍感安心。

  沙发边的小书架上放着路决的书,一众与信息软件相关的书籍中夹杂着几本外文小说,乔一柠从上往下地扫了一遍,扪心自问,这是人看的东西?

  这不是,这是学神看的东西,学神是神。

  最后,她认命地拿起下午自己刚放进去的食谱。

  低调领证,省略酒席和婚礼的意见是乔一柠提的,路决也没有异议,但乔一柠还是觉得领证当天需要一些仪式感。她原本准备现学一桌好菜与路决共进晚餐,没想到本来要回来的路决临时被朋友拉去参加生日会。

  乔一柠怕路决觉得为难,主动开口赶他过去,可路决真的不在,独留她一人,她又害怕得心里发毛。

  看了会儿食谱,她抖了抖肩膀,将四周的灯全打开,又将电视声音调高。过了一会儿,感觉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她,上了楼。

  路决确实体贴,特地让人打扫了两间房间。乔一柠觉得,也可以不用这么体贴,但这话说出来太奇怪了,好像她迫不及待想跟他睡同一张床似的,因此,她什么都没说。

  一进房门,乔一柠就看到了红木方桌上放着一个宝蓝色小盒子和一张银行卡。银行卡上贴了一张便笺,写着银行卡的密码。

  她看了看盒子,又低头看了看左手的无名指,直接将两件东西往抽屉里一放。她一向不喜欢在手上戴东西,总觉得别扭。关于婚戒,她跟路决商量好了,她就不戴了。

  去洗澡吧。

  乔一柠拉开衣橱,目光一下子呆滞了,内心闪过了一堆咒骂……

  只见黑色物体头顶的触角动了动,往前一蹿。

  乔一柠头皮发麻,呼吸停滞,跳上床拿着手机扬声尖叫着往外冲。

  “啊——”

  酒吧大厅一侧的角落里的卡座,位置宽敞,视野好,路决被众人闹哄哄地推挤到正中间与寿星方制兼一块坐着。方制兼实在是太吵了,路决只觉得耳边一直嗡嗡嗡,跟驻扎了一群蜜蜂似的。

  作为路决的大学同学,方制兼自然知道他的性子,他们平时不好糊弄路决,趁着自己生日的时候闹他,他当然不反对。毕竟难得看到这样的路决,让坐哪儿就坐哪儿,让喝酒就喝酒,让唱歌……

  “你醉了。”路决目光冰冷地望着他。

  方制兼那句“就唱歌”顿时哑了,他缩了缩肩膀。

  但酒精上头,他胆子也壮大了。等了一会儿见路决没生气的意思,他伸手揽过路决的肩膀:“路哥,不唱歌也行,但今天我生日,你就不表示表示?”

  在座的人,有两三个是方制兼带过来的同事,其他人都是二人的好友,方才默不作声,但都竖着耳朵听,这会儿纷纷起哄。

  路决一顿,松了口:“什么表示?”

  方制兼内心欣喜若狂,脸上的表情却很克制。他往舞池旁热舞的黑衣服女生一指:“哥,你上去跟她跳一段,动作不要求,但要贴身!”

  众人连忙应和,还说哪怕贴身两三秒都行,他们就想看路决放浪的一面。

  路决一口否决:“这个不行,你嫂子会生气。”

  “哎,怕什么啊!出来玩嘛就是要……”方制兼举着酒杯的手一抖,茫然地问,“谁?”

  众人皆愣住。

  恰好碰上酒吧里的歌曲停了,架子鼓的鼓点“咚咚咚”地响起,DJ正在说话,比起方才四周顿时安静不少。

  刚回完短信的温瑞康兴奋地起身:“这题我会!我们路哥今天领证了!”

  “什么?”

  路决接收到众人询问的目光,自觉地往自己的杯中倒满了酒,冲他们微微示意。

  “抱歉,没有摆酒请客就没说,她胆子小,下次再带她见你们。”

  路决仰头喝完,扣杯。

  大家才反应过来,路决都开口了,肯定就是真的!

  他们嗷嗷叫嚷,要看照片,要听故事。

  温瑞康在一旁乐得不行。

  路决笑了一声,刚想说话,就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一边准备去安静的卫生间说话,一边按下接听键。

  下一秒,乔一柠的声音轰然炸响在他耳边。

  “路决,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的天啊!我要被吓哭了!”

  路决脚步一顿,没顾上往卫生间走,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有蟑螂!很大个儿!它还会飞!在我房间的衣橱里!太恐怖了!你快回来打死它!”

  乔一柠的声音一抖一抖,说话语无伦次,很是恐慌的样子。

  路决皱着眉:“你走远一点,别动手,我现在回去。”

  他的表情实在称不上好看。

  众人互看了两眼,都有了几分担忧,纷纷放下酒杯,一副准备跟着路决离开的架势。

  温瑞康最先问:“怎么了?出事了?”

  方制兼站起身:“很严重吗?要不要帮忙?”

  路决挂了电话,直接探身拿过一旁的外套:“帮忙就不用了,但我要先回去,下次再喝。”

  “跟我们就不用客气了。”方制兼见他这么着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路哥……有事你就说。”

  路决后知后觉才察觉到什么,目光扫过眼前随时准备干架的众人:“你们在想什么?我就是要回家打蟑螂。”

  众人:“……”

  干吗啊?

  那你刚才那么着急干吗啊?

  路决按下密码,推开门之后却没有直接走进去。他视线落在餐厅一角,足足一米四高的柜子旁的粉色拖鞋上,顺着柜门往上看,正好看见抱着抱枕缩在高柜上的乔一柠。他脚下一顿,走进去将门带上。

  听见声响,乔一柠连忙转过头,看清是路决后立马伸手往电视机角落一指:“那里也有一只,刚才跑出来了!”

  她到底怎么上去的?

  他走上前:“太危险了,下来。”

  乔一柠探出一只脚,转瞬又缩了回来,可怜兮兮地说:“太高了。”

  路决失笑,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上去的?”

  “这是人在恐惧下被激发的潜能。”乔一柠往沙发上一指,“它跑出来的时候,我就从那里蹦上来了,你现在让我重来一遍,我就不行了。”

  路决将手中的外套挂在架上,冲她伸出手:“手给我。”

  乔一柠乖乖地将手伸了过去,路决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抱住了她的腰将她从高处抱了下来。

  等乔一柠在地上站稳,路决松开她,进厨房拿了两个口罩,拆了其中一个递给她。

  乔一柠将口罩戴上,还殷勤地拿过了一旁的拖鞋递过去:“你需要工具吗?”

  路决看了看乔一柠手上的拖鞋,欲言又止,最后走到客厅的柜子里拿了一瓶杀虫剂:“不用,你把鞋穿上。”

  几分钟之后,路决淡定地拿纸巾包好蟑螂的尸体,扔到露台的垃圾桶里,全程没有表现出半点害怕,动作机械得像在做一道数学题。

  乔一柠发出灵魂般的拷问:“路老师,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路决背对着她回答:“暂时没有。”

  乔一柠感觉到挫败,她感觉自己正在日渐挖掘到路决更多的优点,而路决则日渐挖掘到她更多的缺点,路决的缺点千里难寻,她的缺点跟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似的,遍地都是。

  妈妈,我不想活了。

  路决回头,就见乔一柠一脸沮丧地倒在沙发上,假模假样地用拇指按压着自己的人中。

  “你在做什么?”

  “自我抢救。”乔一柠抬头看他,又哀号着倒回去,“你太优秀了,你不懂。”

  路决:“……”

  乔一柠跟着路决上二楼房间,心里既害怕又忍不住上前。谁知道衣橱的蟑螂突然飞了出来,她瞬间鸡皮疙瘩炸起,像只树袋熊一样扑到路决身上大叫。

  “啊啊啊,那里!那里!我看到了!飞了!飞了!你快打死它啊!”

  没被蟑螂吓到,倒被乔一柠这动作惹得心里一窒,路决反手将她抱住,忍不住低声笑了。

  乔一柠的手臂压在他的脖子上,感受到路决的喉结微微颤动,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这会儿她不动了,抱住路决的力度像溺水之人抱住一根浮木。

  路决抬手喷完杀虫剂,背着乔一柠走出房间。

  一路上,路决都忍不住笑。

  乔一柠被笑得脸越来越烫,实在扛不住,从他身上下来,忍着狂跳的心,欲盖弥彰地瞪着他:“再笑咬你了!”

  路决不笑了,但眼底的笑意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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