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番外二（1 / 2）

第二十二章番外二

　　二月的某个清晨。

　　天还没亮透，浅灰色的曙光从半开的窗户里透入，斜斜地落在了厚实光滑的雪松木地板上，扫过动物雪白的皮毛，再沿着床脚慢吞吞地爬上了淡蓝色印着海星和海螺图案的棉布被单，然后像个熟不拘礼的老朋友一样，用它无形的手指调皮地搔着床上那人白皙粉嫩的脸蛋，阿诺小小的身子蜷在被子下，双手安分地交叠在身侧，就像只乖巧的小狗。他的睡相很好，呼吸平稳，四肢舒展中带着一种沉静的优雅，没有大多数同龄孩子那种踢被子或者四处乱滚的习惯。妈妈时常对阿诺说“在睡相这点上，你继承了你爸爸，宝贝。”。阿诺有时也会听到爸爸在吃早餐时向妈妈小声抱怨：“亲爱的，昨晚你又蹬被子了。”

　　朦胧中阿诺听到脚下的默默打了个喷嚏，然后是它从地板上撑起四肢，弓起脊背伸懒腰的声音。不用睁开眼，他也能想象默默光洁顺滑的皮毛怎样一根根地舒展开来，在混着草木清香的空气中抖动着挥出一片银白的辉芒，如同呆板的绸缎被注入了生命，丝丝缕缕都充满了力量和生机。默默发出的声响还在继续着，结实有力的腿脚踏过地板，不紧不慢地在向阿诺靠近。但躺在床上的小人儿仍然不愿支起眼皮，直至默默粗糙的舌头一下下地舔过自己脸庞，他才单起一只眼带着看着面前的伙伴。

　　默默浅玉色的兽瞳映入眼帘，然后是粉红色的舌头和毛绒绒的脑袋。现在的它还是头幼狮，外型看起来像猫咪多过像狮子，不过妈妈说只要假以时日，默默就会像它的父辈一样成为真正的草原之王，而不是只会跟在他后面跑的小宠物。阿诺爬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默默用嘴衔着他的衣角扯了扯，然后退后几步，歪头看向门外，带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提醒他：今天有件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今天他要和爸爸去城里为妈妈挑选礼物。昨天爸爸惹妈妈生气了，从午餐时间起她就没再和爸爸说一句话，开始的时候爸爸也冷着一张脸，坐在客厅里闷头抽烟，偶尔会瞥向在工作室里忙碌的妈妈，没看见她有回应，便别过头猛吸一口烟，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就像他指间的烟头，亮一下之后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在阿诺的记忆里，爸爸妈妈几乎没有吵过架，即使偶尔妈妈发火，爸爸总是笑眯眯地任由妈妈数落，等她说累了，爸爸就会紧紧地搂着她小声哄道：“好了亲爱的，要不你打我几下消消火，别气坏了身体。”，每当他这么说妈妈的气很快就消停下来。但这次爸爸没有像往常那样让着妈妈，而是一句句地和她顶回去，最后妈妈眼圈一红，把工作室的玻璃门重重地一关就不再理他。他们争吵的原因阿诺是知道的，就是为了前天爸爸偷偷带着他去打猎的事情。作为摄影师和素食主义者的妈妈是坚决反对捕杀动物的，而且她认为狩猎对才6岁的孩子来说太危险。但爸爸却认为男人只有经历过危险和苦难才会真正成长，没什么比野外狩猎更能使一个人的精神和肉体变得更强大。两个人为此而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场史无前例的冷战一直持续到下午，爸爸开车出去买了一大堆食物回来，然后开始做晚饭。阿诺最喜欢吃爸爸烤的蔓越莓馅饼和蘑菇肉酱披萨，便带着默默跑去厨房帮他做下手递递盘子，洗洗水果什么的，爸爸把一根还沾着水露的玫瑰交给阿诺，上面还结了根细细的粉红色字条。“阿诺中尉，现在交给你一项重要任务，把这朵花送去给司令官，然后看看她生完气没有？”爸爸郑重地看着他，那严肃的神情仿佛不是交给他一支玫瑰而是一面军旗，要他去做的不是递张纸条而是去占领一个重要的战略制高点。

　　“是，亚瑟上将！”阿诺挥着小手利索地行了个军礼，然后接过玫瑰和字条朝着战略制高点--妈妈的工作室飞奔而去。阿诺很喜爱和爸爸玩这种军事游戏，他是陆军突击队队长兼中尉，爸爸是上将，妈妈则是司令官，而默默就是中尉手下那倒霉的小兵。爸爸常带着他跑到野外模拟各种战争场景，如何利用草丛，树叶和沙土为自己做伪装掩护，如何通过观察星星，风向和太阳的方位来分辨自己的坐标，还有如何使用木棍，小刀包括枪械（当然是玩具枪）来和敌人博斗等等。

　　阿诺玩得乐此不疲，他认为爸爸是个无所不能的英雄，没人能比得上他，就算最厉害的蜘蛛侠也不能。但在心底里阿诺还是更喜欢妈妈一些，特别是妈妈带着他一起出外工作的时候。阿诺喜欢那些亮晶晶的摄影器材，摸在手里凉凉的又沉甸甸的，就像魔术师手里的神奇道具一般，能把广袤鲜艳的草原和动物都浓缩在那张小小的照片上。每当妈妈搂着他站在相机的取景窗前，用柔和动听的声音教他如何观察光线的分布与变化，如何调整最适合的相机参数把那些一闪而过的浮光掠影给捕捉下来，如何了解各种动物的习性脾气，阿诺就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最有趣的事情，比玩打仗游戏还要带劲。和爸爸相比，阿诺觉得妈妈更像是个美丽温柔又带着神秘气息的法师，如同《魔戒》里的精灵女王，总能变幻出千奇百怪又好玩的戏法来。

　　当跑到妈妈工作室前那扇玻璃门时，阿诺不敢贸然拉门，他趴在玻璃上偷偷地看着里面的妈妈。只见她正对着投影机一张张地审视着最新的专题照片，浓密秀丽的眉毛轻轻皱起，好像很专注，可是漆黑的眼睛却有点心不在焉，仿佛正透过色彩艳丽的照片投向那没有焦点的前方，前方是哪里？隔了一道墙壁便是厨房，爸爸正在里面忙碌着。阿诺做了个调皮的鬼脸，敲了敲门扇。

　　被敲门声惊醒的妈妈回过头，看到了门外正挤眉弄眼的儿子，闷闷不乐的脸上立刻绽出朵灿烂的笑容，她打开了门。

　　“妈妈”阿诺跑到她跟前，高高地举起手中的玫瑰：“这是爸爸让我给你的。”

　　妈妈接过花朵却没有打开上面的纸条，只是弯下腰用纸巾替阿诺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然后亲了亲他那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乖，阿诺，现在妈妈有点忙，你先和默默到院子里玩一会。晚饭后，我陪你玩《蜘蛛侠》好吧？”

　　“好！今晚我们要打大boss,要爆机！”阿诺兴奋地蹦了起来，《蜘蛛侠》是他最热衷的电子游戏，但每次到了最后一关总是被大boss给秒掉，如果这次有妈妈帮忙肯定能顺利过关。

　　妈妈笑得更开心了，一颗浅浅的酒窝在她像天鹅绒般柔滑的脸颊上浮动着，可爱又美丽，让阿诺忍不住想用手指抚摸它细腻的纹路。妈妈笑得那么甜，肯定是已经消了气，也原谅了爸爸，阿诺天真地想到，便兴冲冲地带着默默跑去厨房向亚瑟上将复命了。

　　“报告，亚瑟上将！我已经顺利完成任务！”他朝爸爸高大挺拔的背影大声喊道。

　　“嗯，司令官还在生气吗？”爸爸没有回头，他正利索地切着洋葱，也没看清他手上的动作，只见缭乱的银光中片片洋葱圈就像白嫩的玉环一样蹦了出来，每片都大小均等，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阿诺时常有种困惑，别的小朋友家里都是妈妈做饭，为什么自己的家里会是爸爸做饭的呢？他记得有一年的圣诞节，妈妈说要亲自为他烤蜜糖姜饼，结果不知怎么搞的家里的烤炉竟然着起火来，妈妈为了抢救姜饼，手臂被烤炉的高温撩了一串恐怖水泡。当时爸爸捧着她受伤的手臂，既心疼又生气，紧皱的眉头仿佛恨不得被烫伤的是他自己，最后他恶狠狠地对妈妈说：“如果你敢再踏进厨房半步，我就把整个厨房给砸了。”。至此之后，妈妈当然还是会走进厨房的，不过只限于拿个碟子杯子什么的，再也没提做饭的事情。

　　“没有，司令官说晚饭后会陪我打游戏！”阿诺得意洋洋地向爸爸报告自己的“战绩”。

　　“很好！可以给你记上个三等功。”爸爸终于回过头来，冷峻帅气的脸上露出了个赞许的笑容。

　　可是，这对乐观的两父子还是低估了妈妈那颗坚韧而不易屈服的心。等到吃饭的时候，妈妈虽然没再生气，但仍旧没有理会爸爸，吃完了饭就带着阿诺和默默上楼去玩《蜘蛛侠》，只留下郁闷的爸爸和一堆郁闷的脏碟子。

　　“儿子啊，看来任务没完成，你妈还在生气。”临睡前，爸爸对他发出这样的慨叹。

　　“那怎么办？”阿诺拧起了眉头，一张小脸皱得像个核桃。

　　“得改变作战方针，明天我们去城里一趟，买份礼物来哄哄她。女人嘛，都得靠哄。”爸爸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眼睛微微眯起。

　　“女人得靠哄”阿诺非常同意爸爸的观点，他学着爸爸的样子摇着脑袋叹着气，一点都没留意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少年老成。女人这个名词对阿诺来说，范围只限于妈妈和里奇叔叔的女儿杰西卡。阿诺喜欢杰西卡，可是杰西卡说她讨厌男生长得比自己还要漂亮，所以一直都不大愿意和阿诺玩。这让阿诺很苦恼。他开始思索是不是该像爸爸那样送一份礼物给杰西卡，以弥补自己长得像女孩这个残酷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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