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以逸待劳(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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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以逸待劳(中)

照南的牌很好,玩梭哈本就需要敏锐的洞察力和判断力,而他两者兼备,不好的牌及时丢掉,好牌则一路跟到底。其间对方出现过好几次类如“蛇”这样的同花大顺,他都及时收手了。倒是一心为了讨好萨绮娜的两个地方商人,不停地跟牌追捧,输了不少。

从中午一直玩到天黑,结束时照南的筹码已经无法想象。小四高兴地表示,未来几年南风军在各地的行动,都不用再担心经费了。

“我有点怀疑你家将军是个中好手。”俞晚坐了太久,站起来时腰都有些痛了。

照南一手虚扶着她,给她揉了揉,也不理会她的打趣,径自说道:“可以找一个很好的住处,让你洗澡了。”他示意性地瞥向那一堆筹码,俞晚忍不住笑起来。

这么一来,终究是吸引了萨绮娜的目光。一阵打量后,她满不在意地走到照南面前,半靠在他身上,声音有些娇懒地抱怨着:“陪你玩了这么久,都不陪我一道吃饭吗?”

“萨绮娜,多的是人愿意陪你吃饭。”照南面无表情地说着,后面紧跟而来的两个商人,随即殷勤地表示愿意请她吃饭,萨琦娜却因为照南的拒绝显得尤为不快。

这种事情就是这么回事,根本连敷衍都不需要,他的态度在三年前她就见识过。

“玩了这么久,你不饿,你的朋友也该饿了吧?不如我做东招待你们,好不好?”萨绮娜有些委屈,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放他走。说完她朝卡黎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立即附和道:“是这样的,如果陆小姐需要周全的招待,在这里没有比我们老板一句话更有用的了。”

在景栋,她绝对有这样的能力,可以直接决定一个人在这里的生活,是胜过天堂,还是远输地狱。

“既然萨绮娜小姐盛情邀请,我们就却之不恭了。”俞晚抢先回答道,她认为那个女人在他面前似乎是习惯了低姿态,所以才能这么不顾众人的眼光,一味讨好着。

看起来很有趣啊。

于是一行人又转换着地方,因为俞晚的特殊要求,卡黎也一路跟随着,为她介绍当地的一些特色。时不时地停顿下来,给她和照南说话的时间。

他的表态是,那年在山区和联邦军队的活动,南风军确实出了不少力,所得报酬和付出同等价值,所谓三年的粮饷,他认为是公平交易的产物。

“我并不认为会亏欠任何人,包括来到这里,我也没想过赌场的老板会是她。”他的目光柔和地扫视着她。

“我只是惊叹照南将军的魅力,竟然能够让那个受到无数追捧的罂粟精灵,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不可掩藏的酸味,让照南的眼睛变亮了。

他的手指在黑暗中抚摸到她的脊背,轻轻地顺了两下,似乎是在替一只气炸的小猫顺毛。

俞晚被他小动作弄得无可奈何,仰头看他。尔后听见卡黎在身边尴尬的轻咳声,她才意识到就在不远处,话题中心的美艳女人正在看着他们。

她收敛了对他的捉弄,认真地考虑了下,说道:“我是真的觉得,有她在,或许我们找秦鲲会更方便些。”

照南忽然站住了,树影下他的面孔变得遥远起来:“俞晚,你可能太先入为主了,如果还有其他的选择,我不会赞同你和她来往。她的聪慧和城府你望尘莫及。”

萨绮娜这个人性格诡谲,难以捉摸,否则凭她一个女人,就能玩转缅甸各大联邦势力的长官之间?仅仅只是靠她倾国倾城的容貌?那简直太愚昧了。

因为这句话,俞晚的心凉了一截。慢慢地转向卡黎,得到他肯定的点头。

“而且,我有一个猜测,之前那么多年秦鲲在缅甸的生意一直滴水不漏,是因为得到她的默许。”卡黎思量了下,放低了声音,“我在景栋待了八年,一直混迹在各大赌场商会间,就是为了找到机会接近萨琦娜,让她关注到我,提携我,她的态度很大程度决定了我不止是一般人所能看到的小喽啰。之后在会晒,包括进入秦鲲的家中做护卫,有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她的人脉关系。”

因为她的名字,让他在景栋上下通行无阻。

走得近了,可以看到倚在饭馆门口等待着他们的萨琦娜,出于无聊点了支烟,迷离的眼神在灯光中显得美丽而妖娆。卡黎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我很不夸张地说一句,在景栋办事,离不了她,也躲不开她的眼线。她如果想要从中阻挠,我们根本不可能联合其他势力对付秦鲲。”

俞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萨琦娜的眼神告诉她,这是一个看待情敌的目光,毫不掩藏对她的威胁和敌视。

晚餐并不愉快,萨绮娜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和照南一个人说话,想尽办法讨他的喜欢。她看不到别人,也不用在意其余人的想法。照南很少说话,吃饭时很专心,哪怕在吃完后也是安静等待的姿态,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好在卡黎很健谈,能够及时地缓解饭桌上的气氛。

结束时,已经有人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宿,就在萨绮娜名下的一家旅馆里。条件在当地算是最好的,能够有热水洗澡。

照南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紧临楼梯,与俞晚所住房间相隔五个房间,有十几米的距离。从她房间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面一条长街的集市,到了夜晚还处在热闹中心,有几个小孩捧着花在街道上跑来跑去。长蓬下的铁锅里,烧滚了热汤,一阵阵白雾水汽里飘来饭菜的香味……

她站了一会,听见敲门的声音。

直觉上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开了门,是旅馆一楼的男侍应。个子不太高,身形有些瘦弱,为她送来了一壶热水。

俞晚接过来时,看见他往门内凑近了些,轻声说道:“小姐,有人想要见你。”

她大概猜到是秦鲲的人,但还是试探性地问了句:“什么人?”

“你也想见的故人。”男侍应面无表情地转述着。

“我想见的故人?他们在哪里?”她想要套一些话,能够确定的是,从进入景栋开始,秦鲲的人就一路尾随着她,所以才能够在她刚刚入住这里时,就找上门来。

男侍应有些不耐烦了,低声说:“我不知道,请小姐快点和我走。”

俞晚轻笑:“我一个单身女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仅仅凭着你一两句话,就和陌生的男人出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她故作不知情的样子,有些抱歉地耸了耸肩,直接关上门。

没有一会,敲门声再度响起,还是那个男侍应。

俞晚维持着客气的笑容问:“先生,如果你还是想要邀请我出门,看来你得换个借口了。”

男侍应根本不理会她的插科打诨,径自道:“这位小姐,请我的人说,如果今晚他见不到你,可能就不会再对你的朋友手下留情了。明天,或许你就会收到一份特殊的礼物。”

“如果我坚持不和你走呢?”

“我只是收钱办事。”男侍应也有些犹豫,他不能保证可以说服面前这位小姐。双方都有些沉默的时候,安静的走廊上忽然传来动静,尽头那个房间的门从里面被推开来。

照南从里面走出来,注视着走廊上的她。

那个侍应,在一瞬间变得恐慌起来,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方巾交给她,压着声音说:“我会在楼下等小姐,希望不要太久,也希望没有其他人知道。”

说完假装平静地离开,正好与走过来的照南迎面相撞。很快擦肩而过,彼此都没有停留,只是互相对望了一眼。

“有什么事吗?”

“没有。”她犹豫了片刻,决定隐瞒。刚刚那个侍应给她的方巾,她确定是云南纯手工织的,丝绸柔软。上面还绣了她的名字,单字晚。她记得这块方巾应该是在琮少家中让赵叔带走的,方便他在缅甸和陆俞家的卧底接头。

没想到此刻却又回到她手上,用这样的方式。

她返回屋子,照南跟了进来,反手关上门:“是秦鲲派来的人?”

俞晚沉默地看着他,她在他面前逐渐变得不堪一击。干脆将刚刚那个侍应的原话和他重复了一遍,听完后照南认真地思考了下:“我和小四轮流跟着你?”

俞晚点头,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感觉哪个环节出了错。没有头绪,又不好让那个侍应久等,于是赶紧收拾了下,拿了把枪塞在皮靴里往外走去。

照南跟着她出现在走廊上,头顶的灯被风吹得晃起来,将她的影子拉得时短时长,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她纤细的背影是熟悉的,但这样让她独自一人离开的方式却是陌生的。

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这让他在短瞬间失去了所有理智,只是想要抱着她说一些话,便忽然拉住她的手臂,紧紧地圈住她。

他声线很低沉,有些隐忍:“我都有一种感觉,像是当年小五被送去秦鲲的身边,还有后来眼睁睁地看着大哥中了十几枪而我毫无还手之力,我感到害怕……”

俞晚转过脸,仰头看着他,轻声问道:“你很怀念他们?”

“很想念,还有一些为了我豁出命去的兄弟,想到他们,我就必须强悍。”照南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看着照南坚毅的脸孔,俞晚仍然感受到他此刻的难过。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份,不是因为肩负着整个南风军,或许他会像一个普通的男人那样,勤劳朴实,爱护家人。

她环住他的腰,安抚着他的不安:“不用担心我,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你曾经说过,只有活出地狱的样子,其他人才不敢从你身上跨过去。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在这里,你有整个南风军,而我,也有后面整个陆俞家族。我们不能软弱,不管是怎样的刀山火海,我们都要义无反顾地闯下去。”

就算她真的不幸死亡,他的路也还是要披荆斩棘地走下去。

“我的命你来负责,你的命在我手里。”

她始终都相信,他是她在这里所能期待和想念的唯一的人,而他也是一样的。他只是期望,他们能够一直一样,太多的环境因素让此刻的他再也赌不起来。

“等你回来了,我教你玩梭哈,或许陆俞家族的小姐不只是擅长斗智斗勇。”

俞晚挑眉轻笑:“就为了照南将军这个许诺,我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并且带回赵叔和二娘,还有秦鲲的尸首。”

他们在走廊上面说了些话,其间还出现过一个房客,看见他们抱在一起时难掩笑意,倒是让他们彼此都有些尴尬。很快分开,她独自一人走下楼梯。

经过转角时,俞晚忍不住回头看了照南一眼。他站在尽头的窗户旁,半张面庞被黑暗笼罩,半张面庞被光照亮着显露出温和的鬓角。她柔柔一笑,照南亦抿着唇,勾起淡淡的笑意。

这样眉目传神的时刻,她和他都很一心一意地在维持着。

俞晚在大厅里等待了会,看到那个男侍应出现在门口的暗光里,对她招手,她不动声色地走出去跟上他。从市集中穿过时,她又看见那几个孩子,互相追逐着在唱歌谣,她辨别出来其中的一句话:在家乡的河湾里停泊了一条船。

依稀想起之前醉酒的一夜,和他在水椰树丛里划着小船,??偷得浮生。只可惜当时她醉得意识不清,总感觉错过了什么。

他们在街道上走走停停,从之前的男侍应相继换了好几个领路的人。在路过一家服装店时,还带她进去换了件衣服,然后从后门离开。她的头发被褐色的布巾包起来,黑色的长衫在夜晚显得非常低调,大概十分钟后,她彻底地融入了一群刚刚游行归来的孩子中间。

不远处传来唱戏的声音。

领头的妇人和她解释说:“是给孩子举行剃度仪式,才请来戏班子,要唱一整夜到明天太阳出来。”

大概是请他们的人提前知会了,不让他们和她交谈,所以在换了几个人之后,这位妇人还是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俞晚追着问了几个问题,可惜妇人已经警觉到自己的失误。无论后来再怎么问,妇人都没再说一个字。

最后的领头是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俞晚被她带着穿行,戏声越来越远,最终那个男人忽然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走,四周人迹罕至黑暗如地狱。

俞晚也跟着停下来,四面阴暗的环境令她察觉到不对劲。此时那个男人转过脸来,冷笑着看她,一步步朝她接近。

她往后退了几步,低声逼问着:“你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是谁?看看我脸上的疤,这是当年照南留下来的!请我的人和我说,你是他的女人,只要把你带到偏僻的地方,其他的就随便我。”他满眼愤怒,燃烧着浓浓的恨意,“你以为我是想干什么?当然是尝尝南风军首领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滋味!”

俞晚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早该猜到的,秦鲲不会花这么大的手笔请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来,只是为了不让人追踪到。秦鲲是想要她的命!

“听着,收买你的人给了你多少钱,我照样可以给你。至于你和照南的仇怨,与我何干!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关系,南风军饕餮不足,从我手上拿去许多钱财,我恨他们都来不及!”她试图将自己与南风军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可对方的下一步举动却让她彻底地绝望了。

男刀疤抽出腰间的软皮带,阴森森地瞪着她:“从你们刚刚进入景栋时,我就跟着了。你们分明就是不同寻常的关系!别再想蒙骗我!”

俞晚放弃了说服对方的可能性,彼此僵持着。她缓慢地呼了两口气,这里绝对不会只有面前这一个人。不论是格斗术还是枪法,她都很纯熟,可是没有杀过人。她或许能够把面前这个男人撂倒,但是她必须要让等在暗处观望的人受到威吓,不敢轻举妄动。

俞晚放轻动作也,尽量让自己隐蔽到彻头彻尾的黑暗中。对面的男人像是已经久未进食的饿狼,便迫不及待地向她扑来。

黑暗的阴影在深深的巷子里被拉长和放大,她果断拔出枪,逼迫着自己扣动板机。

夜色中,只听到“彭”的一声,然后又是一声,那个已经扑到她面前的男人,面目惊恐的顺着墙面缓慢地滑倒下去。

俞晚几乎没有时间去看他的脸,枪声引来了尾随者,脚步声纷杂错乱,大概有十几个人,她必须要在那些人来之前迅速脱身。

她抓准时机往村庄里面跑,风从领口贯穿,从耳边刮过生生地疼。面前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雾蒙蒙的一片,像是刚刚经过一场大雨洗礼过的孤岛,整个夜晚都是灰暗低沉的,她和同伴走散了,后面有野兽在追她,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然后,有人出现在她面前。

她似乎听见那个人的声音,不停地安慰她,没有野兽了,没有野兽了。很温暖的怀抱,大手一下下地顺着她的后背,抚平她的余悸。

可是现在……

没有人出现,不会再有人和她说没有野兽了。所能看到的是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人群,像是没顶包围过来的海水,彻底地淹没了她。

她忽然又感激起来此刻的场景,终于让她回忆起有关那个男人的点点滴滴。原来不止是在最后一次,在她最初经历那些生存考验的项目时,他就已经出现过,救过她,安抚过她。

可是为什么……总不肯让她看见他呢?

就在俞晚被重重包围的同一时间,照南阴沉着脸招来了景栋当地所有的暗哨。在她被带进服装店时,他都没有丢掉她,可却在被那群孩子被拥挤的人潮中,彻底地失去了她的踪迹。

有人带给他一个消息,非常不妙。

在他们离开后,沐舜按照总书记供出的那份名单对秦鲲的余党进行了一一盘查。有一些残余的势力,因为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让沐舜没办法下手清除。那份名单上,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了闽樵。暗影军记在他名下,他罪责难逃,为了能够将功赎罪,闽樵成为了安全局的卧底。那些罪证最后交到了沐舜手上,但在转交过程中,闽樵被秦鲲的余党发现虽然在交火过程中牺牲了。

秦鲲最后的那点希望也全都安全局被消灭了,所以,能够确定的是,这一次秦鲲不会再有耐心和他们周旋,只会穷尽手段让他们不得好死。

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疼,特别疼,手脚很重,好像被拴住了难以动弹。此刻,俞晚的感觉很微妙,清醒的疼痛和模糊的幻象交叠着充斥着。

她像是刚刚从黑暗的水底里钻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四面有凉风穿过脊背,这样的感觉本来应该如释重负,可突然地,有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缠住了她在水下的身体,皮质粗糙,裹得她脊背火辣辣地疼。她转过头,看见一条巨蟒张着血盆大口朝她扑过来……

“啊……”俞晚吓得清醒过来,浑身都湿透了,全是冷汗。她还能想象出刚刚那条巨蟒的样子,心有余悸地不停喘息着。可等她平静下来开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时,却更加惊恐地尖叫起来,像一个疯子在巨大的铁笼里张望着四周。

明亮的大灯照在偌大无比的房间,整个阴暗潮湿的环境里黑压压的全是人。大部分都是当地人,肤色黝黑而粗糙,年纪大小各异,有十几岁的叼着烟,还有四五十岁的,咧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不怀好意地笑着。这些人的面孔大多丑陋而肮脏,像是看到了十八层地狱的众多恶鬼,在栅栏外对她手舞足蹈着。

他们七嘴八舌地交谈着,裸露的目光毫无掩饰地打量着她,打量着这个巨型的笼子里、今晚的拍卖品。

俞晚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完全像是被剥了皮放在案上买卖的物件。笼子外几百双眼睛正盯着她,他们喧闹着,不停地对她指指点点,如同在市井般买卖蔬果,讨价还价……

她惊恐地将身上单薄的娟布扯开来,挡住胸部。可惜杯水车薪,挡得住胸口,却挡不住其他地方。

吵杂似沸水的声音,害怕,愤怒,恐惧,太多的情绪和感觉冲到头顶……在这个糟糕透了的地方被当做妓女买卖,真是莫大的屈辱!

她的掸邦口音不是很标准,却能听懂他们的话,这些都是普通的百姓。她想让这些人后退,尝试着说一些威吓他们的话,想让他们因为这样的威胁多多少少能够闭嘴。

“我是掸邦民主同盟军将军的朋友,我被人贩子拐卖到这里来,谁去艾古旅馆替我报个信,我可以给他一箱金子,我不会食言。”那些人并不相信,还是肆无忌惮地盯着她。

俞晚的语气恶劣起来,“我认识南风军首领照南将军,你们谁敢动我,我就让南风军卸掉你们的胳膊,挖了你们的眼睛。”

这句话的威吓效果很显然与众不同,像炸雷一般,让靠在前边的人在听见后逐渐地沉默下来,后面拥挤的人不明就里,慢慢地跟着没了声音。她强忍住胸口泛起的一阵恶心,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然后挑了一个看上去还算干净木讷的少年说:“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扔给我,我给你一袋金子。”

少年犹豫了下,脱下衣服丢到笼子边上。俞晚伸手去够,好不容易够到,刚刚穿上,人群后头就出现一个声音。

阴冷恐怖,含着胜利的笑意:“陆小姐,真是久违了。”

是秦鲲。

他从人群后走出来,站在铁笼面前。橘黄色的光照清楚他的面孔,半张脸都被烧毁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她只看了一眼,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秦鲲狰狞地大笑:“这就觉得恶心了?陆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待得这个笼子有些异味?像不像下过雨之后从某个池子里飘出来的气味?”

俞晚不敢想,却忍不住的越发觉得恶心。

“这是兽笼,装载巨蟒的兽笼。你回头看看笼顶,那里加固的部分,就是被它的血盆大口咬断的。”

难怪会觉得毛骨悚然,难怪刚刚会梦见巨蟒……她又想起梦中的场景,忍不住一阵酸吐,恨不得把胃里最后那么点东西都吐出来,掏空了,也就不会再反复作呕。

秦鲲在旁边不停地冷笑着,在看见她这样的反应,心中急于将她毁灭而不得的怒气终于消减了些。

俞晚怒瞪着他:“赵叔呢?还有二娘,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你的那个老管家生病了,你也知道,现在我所有的据点都被端了,手上根本没有太多的金子可以为他请医生。”他面孔阴沉着,隔着大栅栏逼近,“所以,他可能很快就要不治而亡了,都是拜你所赐。陆小姐,因为你,我身无分文。”

“秦鲲,你简直不是人,老人你也狠的心下手?”

“我怎么不能下手?要不是抓到这老家伙,怎么能逼得你现身呢!”

他们说的会晒当地语言,周围的人听不懂们的交谈,不明白她是被这个人抓来这里,人群里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她忽然用掸邦口音大喊道:“照南将军已经收到消息,他的南风军马上就会包围这个地方!”

身边的一些男人们都因为这句话吓了一跳。

秦鲲却连声冷笑,慢悠悠地说:“别指望了,南风军此刻应接不暇。如果我没猜错,照南这个时候应该是在百里外的山区,解决一场看似复杂实则很简单的游军闹事。”他比出胜利的手势,有些得意,“陆小姐一直擅长耍各种手段,调虎离山这样的计谋,你应该不陌生吧?”

身体上的疲惫和精神上的折磨,都在蚕食着俞晚快要虚脱的意识。

在这场谈话结束前,秦鲲指着自己被火烧掉的大半张脸,阴森森地露出了牙齿:“别指望了,今天在这里总要让你尝尝被人扒皮的滋味。”

俞晚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破口大骂。她看见他消失在了人群中,不一会儿,有两个人拉开了笼子外面的栏杆,让本来被隔在几米外只能动动嘴皮子却动不了手的人群,一下子彻底失去了阻拦的屏障,再度吵杂起来。

没有了屏障,他们便可以肆意接近高台,可以将那些瘦骨嶙峋、又黑又脏的手伸进笼子里来……

秦鲲就是想让她尝试这样的感觉吗?

看着缓慢围拢过来的人,她紧紧地拉着身上的衣服,可是没有用,他们像是在看一只断翼蝴蝶做垂死挣扎,丝毫没有同情。那些手穿透了铁笼,伸到她刚刚得来的衣服上,拼命地拉扯,数不清的手,躲不过的灾难。

她尖叫着,到最后终于没了力气,脸上的眼泪也干了。

忽然想到父亲临行前问她的几个问题,问她这么多年的训练,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不是死亡,而是活着回云南。那样老迈的父亲,在失去过几个孩子之后,对她这个幼女表现得非常溺爱。

他说,如果她不能活着回云南了,下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将会是他。那样势在必行地告诉她,守旧不变不足以支撑陆俞家族绵延百年,曾经老祖宗们筚路蓝缕,如今他们也不能坐享其成,这片土地是陆俞家族拓疆僻壤的阻碍,也是基石,所以无论前途多少艰险,都不能止步于此。

她必须要坚持下去,哪怕失去尊严,被狠狠羞辱之,却还是要咬着牙坚持下去,不能自行了断……

尤其是这一刻,她还深深眷恋着那个男人——照南。

她来到这片土地,和他结识,过程中有些不太美好,但终究让她窥探到他的感情,让她能够勇敢地像捕猎一样,虏获他的心,虏获战争之王的心。

她本来以为,一切都可以像过去那样在她之掌控中。但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错了,这个地方不容揣度,无法被推测演绎,生死一线永远无法想象。

所以,南风军的男人们,只有退役了才敢娶妻生子。

所以,照南一直回避她。

所以,这片土地的生存规则是——自己活出地狱的样子,敌人才能有来无回。

……

她放弃所有的挣扎,任由那些手撕碎了她的衣裳,左右拉扯着她的皮肤。她扫视他们的脸,让自己记住这一张张脸,一张张侮辱过她的面孔。如果她能够活着离开这个笼子,她要一个个地扭断他们的脖子。

她不再惧怕杀人,因为她只能活。

有人将手伸进铁笼里,深入地碰触到她。不同于当地女人的奶白肤色,柔润光滑的手感让他们疯狂地叫嚣,拿出挤破头的气势,向她靠近过去。

俞晚她只是抬起头,找到这个已经疯魔的男人。她的眼神幽静而冷肃,散发着死亡黑暗的光芒,在这一刻,她仿佛已经从躯体中脱离出来,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男人注意到她的眼神,冷不丁地战栗了下。本能地驱使自己不要看她的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地与她对视,一瞬之后,被她眼底的黑所震住,动作也禁不住滞缓了。然后,他为了不让自己失去这个拼命占领的位置,闭了闭眼睛,快速地摇了摇头,视线强迫式地从她眼中抽离出来,却突然瞥见她唇边的笑。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咬破了嘴唇,整个嘴角全是血。这样触目惊心的时候,她还在微笑着。用一种魔鬼式的笑容,让他恍然间似来到地狱。一阵恍惚之后,他已经被挤出了人群。

浑身冷汗,再无力气去争夺。

他茫然地看着全场的男人,似在一个屠场看着待宰的同类。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却像是被引入了怪圈,不停地循环着,循环着……一边被人流拥挤着被动前进,被动抢夺,一边却失去了所有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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