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以逸待劳(上)(1 / 2)
第六章 以逸待劳(上)
那一日的谈话本来只是猜测,却在不久后得到验证。俞晚派去缅甸疏通秦鲲之前留下的一些据点的赵叔,一直没能回来,却传回来一封信和一些首饰。
信中只有两句话:陆俞晚、照南,我在缅甸等着你们。这一次,看谁先死。
而那些首饰,是云二娘的……
也就是说,秦鲲和云二娘都还没有死。但是秦鲲反过来要挟他们。并且,还抓住了陆俞家的老管家赵叔。
……
琮少曾经非常费解地疑问过:为什么一定要彻底铲除秦鲲才肯罢休?
俞晚想了很久,最后给琮少的答案是:秦鲲这个人是毒瘤,他操控经济,干预政治,让整个国家如同玩具,被肆意揉捏在手中,是真正的强盗主义。
她一瞬间觉得气馁,哪怕经历过家族飘扬险些衰败的时刻,琮少依旧没能认清当前的局势,只能用一些现实的例子为琮少解释。
一百根檀香木,价值五十万,但是秦鲲从中拿走十万,也就意味着在一次交易中要折损百分之二十的利益。如果一年有三次这样的交易,十年之后会折损掉三百万。这还是折损率不变,物价不变,所有理想状态下的估量。
琮少深深地震撼着,终于从简单的例子中意识到,不只是秦鲲,还有与他勾结的人,从中牟取利益远远不止三百万。
“族民们亲手种植栽培得到的成果,为什么要和这样贪心的人分享?现在早就不是殖民社会了,我们不需要为他们上贡来换取活命的机会。琮少,难道你不想让琮氏成为整个东南亚最大的木材世家吗?”俞晚必须要让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合作伙伴切实认识到秦鲲的存在,是怎样的意义。
琮少惊讶地看着她,为她言语间透露出的野心而深深震撼。陆俞家族的确有这样的能力,从来不需要与强盗为伍,共饮杯中酒。
而这野心,是他从不敢想象却迫切渴望的。
“最直白的形容是皮影戏,琮少主有机会可以看看,在边境以及缅甸会经常有这样的演绎,表演的人完全掌控那些皮影的生活形态,最终只能沦为傀儡。老挝的各大商贾或者经济形势就是那些皮影,而秦鲲就是提线操控的人。”这是照南的解释。
他来到这里,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替小五报仇。南风军虽然深入崇山峻岭,却依赖金三角独特地势而生存,任何一方都不能坍塌。
这是个需要抗争的时代,没有杀戮,则无太平。
他们最终决定出发去大其力。
这个地方离会晒很近,都属于金三角地区交通较为发达的城市。唯一的不同是,这里受到掸邦势力管辖。
缅甸联邦势力复杂,这几年一直在经历独立运动,国内形势险峻,以掸邦、邬邦以及缅甸本土联合军队势力为主,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游军势力。这里的山区被誉为“黑色走廊”,是南风军发迹之地。
从水路而来只需要两三天,上岸时的渡头正巧通往大其力东区的集市。
卖烟叶和黄豆的商贩搭着铺子卖各色各样的农作物,当地特产的大米和玉米装在竹斗里,用布巾罩着,看起来都很干净。有妇人挽着小竹篮来到他们面前兜售,篮子里是新鲜的瓜果。秦水买了些,和单遥两个人走在后头边吃边聊。在他们前后,还有小四和徐六带着的一些人分散在市集里,不是很抢眼。
俞晚发现这个地方要进行暗杀着实困难,时不时地就会有军队的人出现,那些人单手夹着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微微眯起眼,露出了危险的目光。
俞晚从那几个军人面前走过去,看到地上的烟盒,是英国的香烟。她谨慎的打量着其中一名中年军人,发现对方阴鸷而戒备的目光是针对自己身边这个男人的。
“这些军人都认识你,现在是在等待我们?他们一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这里吗?”
照南“嗯”了声,调整着姿势将她护在安全的一侧,继续往前走:“掸邦军队的人常年在市集中活动,眼线分布很广泛,应该是从边境时就注意到我们。”
“可是我看不是像简单地观察或者审视。”她的意思是,如果只是因为外来的人进入了他们管辖的地区,而他们恰好也有合理的怀疑时,是可以上前询问的,可这些掸邦军只是用一种威胁式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们。
“他们不太想要接近我们,却对我们很戒备和提防,为什么?”
“因为秦鲲。”
她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秦鲲会选择来到这个地方。
“在会晒时,你说过秦鲲忌惮你的部分原因是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的介入。他们本来应该也是想拔除秦鲲这颗毒瘤,但怀疑秦鲲和南风军有所勾结,所以一直没有行动。难道现在秦鲲是投靠了这股势力,反过来掣肘南风军?”
他们走过拐角,照南回头看了眼那几个在抽烟的军人,过头来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拥住了她,适时地向那些军人展示了他对这个女人的维护。他的声音很低:“我猜那股势力是掸邦军队,他们只是厌恶秦鲲这个大财主,忌惮的还是南风军。”
两边的商店有倾斜出来的挡蓬,他们停下来,在路口的小桌旁歇脚,点了凉茶和粽粑。
“两害取其轻,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相比秦鲲他们更想要我的性命。重点是他们很缺钱,这一点秦鲲完全可以满足他们。”
店里只有几个零星的客人,全由一个小姑娘张罗。她将凉茶送上来时,小鹿般玲珑剔透的眼睛一直灼灼地盯着照南看,没有任何掩饰。可后者却丝毫没有反应,捧着凉茶喝了两大口。
俞晚想笑:“这里的女孩真是热情奔放。”
小姑娘红着脸又送来热乎乎的粽粑,专程递到照南面前。俞晚看到其他几桌客人面前的食物,无一不是又凉又硬,凉茶只有半瓶子高。角落里的客人一直在用方言抱怨着店家的偷工减料,嚷嚷着再也不来光顾。小姑娘却丝毫未察,殷勤地询问照南:“你不尝尝吗?这个很好吃。”
俞晚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起来,补充道:“还特别偏心,特别勇敢。”
照南终于察觉到什么,面无表情地把粽粑推到她面前来,继续刚刚那个话题:“此刻秦鲲是饵,掸邦军用他诱我上钩,而我真上钩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静观其变。”俞晚咬了口粽粑,视线追随着刚刚那个小姑娘,见她进了屋里,很快又出来。换了件粉色的衣裳,长长的头发编成了麻花辫。头发乌黑发亮,不知道抹了什么,总之让人眼前一亮。
小姑娘又不经意地晃到他们面前来,偷偷地打量着他,浑身都是花的香气。俞晚想到过去可能也有很多女孩,只是因为他的面孔就对他钟情,变着花样想要讨好他,而他是不是一直都这么无动于衷?
“将军,有个令我很好奇的问题,小四和徐六跟着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成家吗?”
照南很显然一震,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有些尴尬地说:“没有。”
“……他们都没提过吗?”
“没有。”
俞晚惊讶地看对面的街头正在捧着大碗灌凉茶的小四,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以为只是因为他性子冷,才没有考虑男女之事,没想到他底下的人也一个个都是木鱼脑袋。
她捧着脸看这个美丽的姑娘,面容娇俏,可爱地像一朵小雏菊。于是她向她招手,对照南快速地说道:“我替小四牵个红绳,好不好?”
他没有来得及回应,美丽的姑娘已高兴地跑到他们面前来。俞晚指着面前的粽粑说:“麻烦你替我送一份给对面那个大男孩,对,就是那个正朝我们看过来的。”
小姑娘很快就张罗了一份热粽粑跑到对面去,小四手忙脚乱地接着,一下子就红透了脸。他在浑身上下摸着钱,却半天都没摸到,呆呆地看着小姑娘挠头。
俞晚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最后还是徐六心善,从另外一边跑过去给他付了钱。
小姑娘却没有离开,一直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塞了四个粽粑,才把盘子一起顺着带了回来。小四眼巴巴地瞅过来,恋恋不舍地追着姑娘的背影,被身边的人打趣地手脚不知往哪里放,却还是踟蹰地望向俞晚这边。
俞晚冲他招手:“小四,吃饱了吗?这里还有两个粽粑。”
小四害羞地摇了摇头,被徐六推过来,拿起两个粽粑塞在嘴里,一溜烟地跟着姑娘进了屋里,好半天也没出来。
俞晚真心觉得愉快,禁不住打趣他:“你们南风军的男人是有多久没见过女人了?你看小四猴急的。”
他抬起头看着她,嘴角有很明显的笑意,眼睛里也是湛湛明明的:“南风军布防的山区只有几个烧饭的老婆子,其余的都是男人。有一些士兵到了四十岁后,我会遵从他们的心愿,让他们选择是返回市井中娶妻生子,还是继续留在军中。”他喝了口凉茶,摸着小瓷碗的碗口若有所思,“现在这个时候,我们都没认真想过这回事。就算有命想,也怕没命惦记,平白害了人家姑娘。”
有命想却没命惦记,这可能是这里很多军人心中的写照吧。
她假装看着街口的商贩,将心中的疑问表达出来:“那么照南将军,过去有没有一个女人让你朝思暮想过?”
恍惚间瞥到他炙热的眼神,她有些懊悔。却没有想到,一瞬之后他柔柔轻笑起来,很肯定地告诉她:“有。”
在这吵闹的集市里,环顾四面都是破破烂烂的鸭寮和矮墙,离他们不远处狭窄的街口,还有一些人毫不掩饰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可在这一刻,他能够看到的却是她的小心翼翼,明亮的眼睛里满怀期待和颤抖。
有些隐藏很深的过去,只属于他一个人。有些感情在她还没有察觉之前,他就已经深入骨髓。
有,他的回答是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人,让他想起过许多次。如果有命,他此生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女人能成为他的妻子。
他们歇完脚,找了处农家住下来,是一名南风军的退役中将家中。
中将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妻子患病久治不愈,家里入不敷出,非常艰难。这些年,为了能彻底从南风军中清除痕迹,中将几乎都是一个人咬着牙撑过来的,从未向南风军张过嘴,现在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就接纳了他们。
几个孩子暂时搬去了中将夫妻的正屋里,把房间让了出来,一个小草藤屋,收拾了下也可以住人。出于安全的考虑,最后俞晚和照南被分到一起,秦水和单遥一起,由小四、徐六轮流看守。其余南风军中人则混入市井,寻找落脚之地。
俞晚有些尴尬地看着屋内唯一一张床,回想到刚刚讨论的时候,小四应该是出于对她先前牵红线的感激,拼命地表示由照南贴身保护她最安全。她完全没有想过,当日为了避免受到闽樵的欺负,他当着众人的面所承诺过的“她是他未来的妻子”,都被小四和徐六当真了。
……
“我睡在地上就行。”
照南试图化解她的尴尬,但原先中将家中三个孩子睡在一起,床自几乎占据了整间屋子,窗户底下仅剩的一块空地放满了孩子们木制的玩具和大大小小的玉米棒子,哪里还有其他地方给他睡?
照南说完也察觉到,轻声咳了两下,望着外面:“不如让单遥来和你睡,我可以在外面守夜。”
她看着这张过分宽大的床,实在感慨小四的用心良苦,“我以前经历过条件很艰难危险时刻都会降临的日子。那个时候哪里考虑过这么多,男男女女都挤在一起,夜里还能彼此照看着。”她开始整理床上的褥子,六月天的夜晚只有一丝凉气萦绕在耳脖后,倒是不用担心会受凉,“德国的女孩不太开放,却很坦率。”
“那德国的男人呢?”他靠在门框上,漫不经心地瞥着玉米棒子旁的剪影,瘦长的人被揉在阳光碎影里。
俞晚想笑:“德国的男人很绅士,他们很懂礼节。”
“我听说那里的夜市经常会有站街的男人,提供一些特殊服务?”
“你听谁说的?”她忍不住打量他,有些哭笑不得,“我在德国那么久,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照南将军,你是否在刻意暗示我一些、嗯……过去的情事?”揶揄的尾音满含深意,令照南的眼睛忽然闪烁了下。
俞晚铺好了床铺,直起腰从他面前走过,隔得很近时停下来。
“没有,我在德国时没有和任何一个男孩发生过什么。”她的嘴唇因仰着头而接近了他全是胡渣的下巴,饱满而炙热的艳红吐着字眼,“就算有想过,也是未遂。”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每天都能看到那些抽英国香烟的军人。但秦鲲乃至于所谓的掸邦军队,都没有和他们发生一丝的冲突。甚至,都不曾正式出现过。
“结良节听说过吗?四月到七月整三个月内,僧尼都禁止外出,禁止娱庆。”
照南说这句话时,她正在看一个商贩手中的宝石、翡翠和琥珀,成色极好,都是上乘货。询问过价格后,她开始和这个商贩讨价还价起来。中年男人口才却了得,刚开始还能按着性子和她说一些她听得懂的话,到后面急了,就彻底变成复杂的方言。
照南只好在一边给她解释,传达这位商贩的意思。
“他拒绝你的价格,说这些东西都是他豁出命才得到的。先前在大其力,有个男人拿来了这些珠宝,他花重金买下,却不想一直被人追杀,无奈之下逃到山区隐蔽了一个多月才敢重新出来。”
“一个月前?”俞晚算了下时间,刚好是赵叔失踪前后。她与照南对视了眼,后者很快用方言问道:“那个男人的模样还记得吗?看着像本地人吗?”
“不、不是本地人。”商贩一个劲地摇头,认真地回想了下,指着俞晚说,“和她一样,外地人。”
俞晚仔细问了下男人的特征,最后确定是赵叔。
这些价值不菲的宝石和翡翠应该都是秦鲲的私人物品,可能赵叔是在处理它们的时候暴露了踪迹,所以才会被秦鲲的人抓走?
他们从商贩的摊位前离开,又走到那日喝凉茶的地方。小四在店内和姑娘唠嗑,徐六站在街口放风。
他们的形迹表露无疑,可偏偏对方不动声色。
俞晚喝了口凉茶,重启之前的话题:“僧尼禁止外出,你是想说那个大和尚在这里不方便给我消息?”她眯着眼睛浅笑,“他擅长角色转换,在不同的地方都有不同的身份,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来联系我。”
她的笑映在水光里,潋滟明媚,照南端着茶碗有些失了神。
里屋中,小四和姑娘正在说起他们。
“她很美丽,和我们这里的女孩都不一样,你的将军真是好福气。”卖热粽粑的姑娘毫不掩饰对俞晚的夸赞和羡慕。
小四跟着她的视线瞄了眼照南,解释说:“我家将军也不差的,足以配得上陆小姐。”
“真的?”
“当然真的!”他朝四面望了望,约莫是察觉到俞晚的目光,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我家将军虽是沉默寡言了些,但却是这缅甸山区里最能打的男人了,没有人能单打独斗把将军撂倒。”
……
“这里不比会晒,当街偷抢会被卸掉胳膊,关进土牢里,?y?b?独?家?整?理不如我让徐六去土牢里打探下赵叔的下落?”
“好。”她还在分心听着小四的夸赞。
“将军枪法百步穿杨,脚提枪还能个个击中,是整个金三角山区的神枪手。他在山林里的生存能力非常强,可以独自穿行‘黑色走廊’三个月,不需要任何人的从旁协助,依旧能安然无恙。”
在这里,所有人给这位南风军的主将,都有一个默认的头衔——神。
有些人无法分清善恶好坏,却能够让人莫衷一是地敬畏和追随,能够让所有得他照拂的人,感受到神佛降临,生死无惧。这究竟该是怎样一种盛赞?
此刻,她才发现她对他的过去了解得实在太少了,却还是能得到一个真相——他一定是个非常善良的人。穷凶极恶,又慈悲善良。好比地狱佛陀,极乐恶鬼,无法评说。
她把凉茶喝尽,嗓子里润润的,对他笑道:“将军的好枪法,我早已领教过,如小四所说的强悍与威猛,我也能感受到。”
照南怔愣地抬起头,余光中车马如流,都渐渐变成模糊背景。
“我忽然觉得很幸运,能够遇见你。”
又一次,他的眼中只剩下她。
他们在大其力游荡了几天,收获甚少。从歇脚的凉茶店离开后,他们回到农舍。
“重镇景栋可以说是掸邦首府,也是商品通道的咽喉。”照南在吃饭前敲定了离开大其力后的下一个目的地,“那里掸邦势力集中,如果秦鲲不打算在这里对我下手,那里绝对是最好的地方。”他停顿了下,继续为这个退役中将家中拾着柴火,“不过,景栋是商品通道的主要城市,那里也聚集了很多其他势力。”
“比如?”
“比如一少部分邬邦游军,还有许多不具名的独立势力。我听说他们正在抗争,企图从掸邦势力中脱离出去。”
他们之间似乎的确存在着某种默契,可以让她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
“借力打力?秦鲲既然可以结交掸邦势力,那我们也可以和邬邦游军或者其他独立势力合作?”
他轻轻点头,同时也有踟蹰:“只是这样一来的话,你的处境可能会变得更加危险。”
“你在担心我吗?照南将军。”俞晚将柴火堆好了,迎对着他的目光,“有你的保护,我不害怕。”
“景栋地形复杂,势力繁复,我没有把握。”他干脆也停下了动作,就这么和她面对面长久对视着。
很久很久之后,俞晚气馁地叹息了一声,蹭过他粗粝的手背,轻声安慰他:“好吧,我答应你,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她想了会又说道,“你总有办法让我忽然之间很清醒。”
先前所有的幻想和柔情,顷刻间全如梦境碎裂。
晚上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中间是一个瓦锅,炖在火坑上。中将家里几个孩子争抢着从集市上买来的羊腿,将瓦锅搅合地晃来晃去,热汤溅出来,连带着椰勺都被翻掉下来,恰好飞落在俞晚的裙子上,又热又烫的汁水顿时溅了她满身。
中将夫妻显得很慌张,也很不好意思,连连说着对不起。俞晚瞥了眼缩手缩脚站在一边的几个孩子,轻笑道:“没关系,孩子们闹着玩的。”说话间,照南递了干净的布巾过来。
俞晚没有接,安抚地看了几个孩子一眼,和中将妻子说:“我回房里换件衣服。”
单遥跟着她一起走出了主屋,回头看时,见照南手中还拿着那块布巾。她又看了眼俞晚,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姐,你和照南将军是不是……嗯,闹别扭了?”
俞晚有些哑然,她表现地这么明显吗?
“等吃过晚饭了,你拿些金子给中将妻子,不要让照南他们知道了。”
“从离开会晒开始,这一路上都是南风军在花钱。虽然我们不缺钱,但这么看来,照南将军对小姐你也算真心实意。”
“这是什么道理?肯为我花钱就一定是待我真心的?”
“也不是,可我就是觉得照南将军待小姐你挺好的。”
俞晚抱着手臂,有些想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嗯,这样说吧,只要小姐在照南将军的视线范围内,他就一定只看得到你。”单遥抿着嘴偷看了眼俞晚,见她沉默下来,吐了吐舌头,“小姐,我去屋子里拿金子,你……你回房间换衣裳吧。”说完笑嘻嘻地拍了下她的手臂,一溜烟跑了。
……
院子的天井旁有几壶热水,俞晚提着拿进房间里,关上窗户,在床头柜里找了块帘子,一边搭在窗台上,一边绕过床边系在柜子上,围着角落遮挡起来。
这几天和他同处一室,身上的衣服好几天没换了,她自己闻着都觉得臭。换下衣服,她用热水蘸着毛巾擦拭着身体,顺便洗了下头发。
有人推门进来时,她以为是单遥,头也没回地说道:“单遥,我忘记拿罩在外面的纱裙了,你把床头包裹里的裙子替我拿过来。”
单遥没有回应,听声音却是走到床头拿衣服去了。俞晚依旧用水擦拭着手臂,听到后面的动静时微微侧首,看见纱笼裙被搭在布帘上面。淡粉色的裙角掀开来,像是盛开的莲花散在水雾中。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窗台边的浅色布帘,在矮土墙上倒映出细长的人影,曲线玲珑,香氛旖旎。
艳色朦胧,引人遐想。
俞晚擦好了身体,开始裹抹胸,穿长裤。
缅甸当地的服饰很简单,大部分女人都是穿直筒的纱裙,可她不习惯让短褂贴身,通常都要在里面穿一件抹胸。几个来回之后,抹胸后面的搭扣还是没能全部对上。
俞晚呼了一口气,叫住已经准备出去的人:“单遥,来给我弄一下后面的搭扣。这是府里老裁缝做的,真是费力。”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她一手捞了起来,背着帘子抱怨了声,“女人的衣服总是这么麻烦。”
外面的脚步声停顿了很久才又缓缓靠过来,伸手碰到她后背上柔软的抹胸。
俞晚本来还在说着家中老裁缝的针线功夫,似乎不如以前好了。可就在那双手隔着抹胸碰到她的肌肤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脚底直蹿上脊背,令她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眼里。
她还没转过头,后面的人显然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解释说:“刚刚在门口碰见单遥,她和秦水带着孩子们去河边放水灯了。”
俞晚的脸一下子就热了。赶紧去捞旁边的纱裙,慌慌张张地往身上套。照南关上门时,俞晚松了口气,可惜纱裙穿反了。她懊恼地捧着脸,想到他可能还在外面等着她,又赶紧脱了下来重新穿。可惜越忙则忙,地面湿了,木盆往后滑了下,她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仰后摔下来。
响动很大,门在第一时间被推开。照南冲了进来,见木盆翻倒在一边,地上全是水。俞晚护着头坐在地上,没有反应过来。他动作迅速地把她抱上床,半跪在床边,开始检查她的伤势。
“把手松开来,看着我。”
俞晚从疼痛中缓过来,慢慢地放下手,睁开眼看见他的面孔,明晃晃地荡在双目中,觉得心里有些酸。
“看得清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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