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反客为主(中)(1 / 2)
第三章 反客为主(中)
密密麻麻的水椰树丛间停泊着几条大艇,艇上歌舞升平,繁华一片,数十盏大灯照亮了河岸。此处是湄公河在老挝地界最大的口岸,岸边有成群结队的人在放水灯。千只水灯点亮了湄公河,犹如万家灯火的盛景,足以迷乱任何一个人的眼眸。
水波荡漾间,一条红色大艇跃然出现在众多小艇中。华灯繁复,舞乐宏亮。细细去看,不难发现大艇外面还站着十来个人,像保镖一般来回巡逻。
艇内几个女人穿着灯笼裙在跳舞,身边有人抱着木琴在弹奏。上座隐约是一名女子,被层层纱幔隔着,看不清模样。
一曲终了,纱幔后的女子徐徐站起来,撩开纱幔走出来。只见她柳腰婀娜,一出现在甲板上,就引来两岸数声追捧,有几名男子齐声问喊:“二娘今夜可否相陪?”
她只作没有听见,可即便如此,那些男人还是乐此不疲地朝她叫喊着,只盼能得她应准一夜春宵。
有初到湄公河的渔翁小声问道:“这女人是谁呀?”
“嘿,你连她都不知道。”
“嗯?”
“湄公河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女船王云二娘,性子又冷又辣,是出了名的第一美船娘,多少商儒大贾都惦记着呢,到头来不也是妄想。”
“咦?这是为甚?”
“你可瞧见她大艇上的那些保镖?这美船娘怕是早就有主了。”
……
云二娘在甲板上站了会,听着四面嘈杂的吆喝声,顿觉烦闷无比。她找到一名保镖,不耐问道:“秦哥今天到底还来不来?”
年轻的保镖见她裹着纱幔,白绸下的酥胸蘸着酒水香得撩人,不禁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低下头道:“属下不知。”
她又相继问了其他几个保镖,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而这些保镖无一例外看她一眼,都会红了脸。
见云二娘有些生气,保镖的领头解释道:“属下们都是按吩咐行事,并不知主子去向,请云老板息怒。”
“这叫我怎么息怒?总是这样,差人递了消息过来,自个却不露面,还要让我等他多久?”云二娘怒瞪了领头一眼,实在难平心中的哀怨。
领头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着实有些为难。他们都是下人,什么时候能做主子的主?况且很多时候,他们的出现都只不过是主子的障眼法罢了。
“云老板,这是属下第一次来湄公河办差,不知道规矩,若是哪里做得不好,还请云老板见谅。”领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伏下腰,“云老板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你们都走吧,我要熄灯睡觉了。今天就是秦哥来,我也不招待了。”她生气地瞪了那领头一眼,凤目流转间满是怨气。说完甩手走进了船舱,叫人放下了竹帘。
不过两三分钟,艇内已经漆黑一片。
众保镖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尴尬,无奈只好上了岸,隔着不远的距离继续巡视着。河中央其他小船上的人见夜色深了,也失了兴致,慢慢散去。
湄公河恢复宁静,看起来所有人都已进入熟睡中,却不知此时黑灯瞎火的大艇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云二娘掀开了桌子下的木板,走到下面的储粮仓里,顺着木梯一步步往下走。粮仓中点着蜡烛,火光明媚,她看见小四和徐六脸色凝重地站在一边,躺在床上的人至今还昏迷不醒着。她明媚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担忧,不禁追问道:“怎么样了?”
小四说:“烧退了,应该没事了。”
“究竟是谁下得这狠手?”
徐六沉吟接道:“我看这次行刺的主要目标不是将军,将军只是为了保护陆小姐才受伤的。”
云二娘并不认识俞晚,挑起柳叶眉询问式地看向徐六:“一个女人?”
徐六点头:“是在会晒的商人,先前和将军有过合作。”
“一个女人,值得他这样拼命去救?”她不禁怒道。
“陆小姐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将军曾当着许多人的面承诺过要娶陆小姐为妻的。那次在饭桌上也是,那个时节的菠萝还带着点苦涩,吃多了对胃不好,将军便让我替陆小姐吃掉菠萝饭……”
徐六不知其中还有这茬,闻言愣住了。
“前些日子闽樵的人来闹事,打伤了陆小姐,将军气得都拔枪了。这么多年,我都已经记不清将军上次把枪是什么时候了。”
只见云二娘沉了脸,徐六赶紧轻咳了两声,打断小四的话:“不要胡说,那是将军戏言。”
“怎么可能是戏言?昨天遇见刺杀,将军命悬一线的关头,还让我掩护陆小姐先走,这不是挺明白的了吗?”小四有些忧伤,苦着脸说,“陆小姐也受了伤,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闭嘴。”徐六红着脸,赶紧捂住了小四的嘴,对着云二娘尴尬地笑了笑。
他们几个人都是跟着将军出生入死的,小四看不出来,他却通透地很。他知道二娘喜欢将军,喜欢了很多年。
从那件事到现在大概也有七八年了,但二娘的心思好像一直没变过。
“徐六,你放开手让他说,那个陆小姐往什么方向去了?”
“我看陆小姐顺着河堤往上游跑,应该也是来了湄公河。将军昏迷前也是这么说的,让她来你这里,应该是为了接应陆小姐吧……”瞥见二娘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小四挠了挠头,说到最后话音莫名地小了。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幽幽地睁开了眼睛。照南打量了一下身边的环境,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见无数水灯在船周围飘荡着,他突然意识到些什么,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小四,把水灯都捞起来。另外,放只小艇。”
“你疯了?我不许!”二娘赶紧拦住小四,“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陆小姐?你才刚刚醒过来,伤还没好又在发烧,怎么可以出去?”她凝眸瞪他。不待他回答,已经雷厉风行地往外走去,“我替你去找。”
她知道他不是个会轻易暴露自己弱点的人,感情于他而言实在太重。
她走上木梯,照南叫住她。
船舱内外的几重光火都像是融入了雾霭中,叫人看不清面目,听不出真假,只觉得满身疲惫。
“二娘,不惜一切代价救她。”
许多个声音在交叠着,船身也在晃,云二娘脚步一滞,没再说什么,扭头走出了储粮仓。随后小四打开下层的舷窗,将水灯都捞了上来。徐六则一只一只拆开,又重新折好,从船的另一边放回河中。
绵长的夜,喧嚣的两岸灯火,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陆俞晚的意识已经很浅很浅,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整个身子都滑入到冰冷的河水中。然而下一刻,几乎是垂死挣扎着扑上来,死死地抓着山丘。
一切仅仅凭借着微末的、生的希望。
就在她再次滑入水中时,她听到一些谈话声。顷刻间,她已然清醒过来,想要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跃出水面,然而倏忽间,她想到那日在寺院怪七的提醒——放灯日有鬼魅出没。这样深的夜,在如此僻静的地方,重重水椰树丛间又怎会有人声起伏?
俞晚停住了,她深深地闭气,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头没入到冰冷的河水中。因为临近山丘,地下的泥土都很湿滑,她在不停的下沉,无奈之下只好将手臂伸入那湿润的沼泽中,以此来稳住身体。所有的动作都很小心翼翼,也很迅速。
等到人声近了,她才听清楚他们的谈话。
“照南失踪了,刺杀当日我的人没跟上他。不过我看他受的伤很重,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微微静默后,另一道声音响起,非常的温和醇厚。
“做过头了,照南受缅情局暗线的直接保护,南风军在泰国境内行走自如,多方势力都需要仰仗他。他如果死了,你这总书记也别想继续做下去了。”
明明是在说着相当隐秘的事,那声音却超乎寻常的坦然,而且隐隐中含着笑意,云淡风轻之极。
“放屁,我早就说留着照南那条线,你我在缅甸山区的交易必然受到阻隔,他要是死了,以后的生意还好做些。”
“知道像照南这样的存在,对金三角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他就如同一块浅滩,在三国的交界处平躺着,任何一方的水冲到他这里来,都要缓一缓,甚至搁浅。金三角时至今日还没有发生暴乱,他功不可没。如果他死了,这块浅滩就融了,日后三方势力针锋相对,早晚要面临被吞并的局势。试想一下,缅甸山区没有了南风军,暗影军在那里的活动或许是更方便一些,可缅甸军方的势力就会无限壮大。我们的走私交易一旦被军方查破,那些势力不受挟制,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施行报复和掠夺,届时你、你的人、你的军队乃至于整个老挝,都会是首当其冲的覆灭对象。”那人轻笑着,“总书记,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这次你就烧香拜佛祈祷他没有事吧。至于之前那场冲突,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就此了了这件事。”
“那云南来的那个女人呢?我派了许多人去找都没找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要么让她彻彻底底地滚出金三角,要么就让她真正地人间蒸发。总书记,交货日期在即,我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这个是自然的,秦爷,只是……”
一语未尽,已叫人打断。夜幕中秦爷的脸含着温煦笑意,压住了唇,示意总书记不要再说话。他的视线在四周逡巡,勾了勾手指,随即有藏在水椰树中的暗影对着水面开枪。“砰砰砰”几声后,河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他举手示意停止,视线一转,看向河堤上的山丘。总书记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重重椰树绿叶凭风而动,果然传出来几道细微的窸窣声。
缓缓地,又归于平静。
秦爷抿着唇凝眉一笑:“出来吧。”
总书记正觉奇怪,夜幕中却忽的传出来一声嗔怪:“讨厌,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话音甫落,一名女子划着小艇悠悠地驶过来。只见她纱衣曼妙,玲珑曲线毕现。长长的头发半浸在水中含着肌肤的女儿香,散发出诱人的味道,溶溶月光奶水一样透过伞状的灌木丛。
秦爷宠溺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总是这么调皮。”
云二娘禁不住瞪了他一眼,眉目娇媚:“谁叫你食言的,今夜浴佛放灯,如此大好时节你却平白浪费,非要在这黑黢黢的地方谈那些破生意,还让我一阵好等,今后我可记住了。”
“你总是这么记仇。”
“我一向如此。”
像是吃准了她会这么说,秦爷也不恼,只道:“不要闹,改天我再来哄你。今天夜深了,快些回去吧。”他正说着,叫来两个人护送她。
云二娘恼怒了:“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你们先行走吧。我带了水灯来放,放完我自然就回去了。”她性子一贯泼辣,谁的账都不买。
秦爷深知她的脾气,也就因喜欢她这脾气,才多年来专宠她一人。
不过今夜确实不是好时机,他温柔地看着她,轻笑道:“好,这湄公河是你的地盘,谅谁也不敢欺负了你去。”
东风过境水面上荡起一层涟漪,秦爷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山丘。云二娘也不瞧他,自顾自地放着水灯。在他离去后许久,水灯都漂向了远处,整个黑夜里再也没有了其余的声响,她才折回山丘。
云二娘沿河探寻着俞晚的下落,在山丘唤着她的名字,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想到方才在水椰树丛里躲藏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水下安静地过分,莫非沉下去了?
她心中一惊,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连忙跳入水中。
由着岸上的一点点火光,她看清了水下的状况。
俞晚犹如失去助力的浮萍,随着流波轻荡着。有鱼儿在啃她的脚趾,她却没有一丝反应。她纤细白玉般的手臂深深地插在沼泽中,嘴巴里含着芦苇管,借此吮吸着泥土里的空气续命。
此刻她已经失去了意识,整个人都在水中摇摇欲坠着。
云二娘惊得说不出话来,赶紧游过去拽她。只拽了两次,她都纹丝不动,手臂像是嵌进了沼泽里,宛如大片芦苇荡中的莲藕细肢。二娘将她手臂四周的湿泥拨开,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从沼泽中拖出来,拉上了船。
俞晚紧紧地闭着眼睛,头发混乱地搅在一起,脸色苍白如纸。白皙的手臂上全是湿泥中是碎石刮伤的痕迹,无力疲软地垂在船身上,像是被抽去灵魂的娃娃。
云二娘看了她许久,都不敢承认这世上竟然还会有对自己这么狠的女人。她赶紧摆着小船往回走,却惊讶地发现那条本该黑暗无光的红色大艇忽然间灯火通明。
有巡逻的黑影在甲板上走来走去,警惕着察看着四周。
她立在船头远远一看,心中已然笃定——是秦鲲。
秦鲲——金三角近于传说一样的人物,不需要伸手就能夺人性命的野狼,鲜少有人看见过他的真容。
若说照南是战争之王,那么他就是游离在战争与自由的界线,能够主导所有战争走向的,打着生意人的旗帜,控制几国经济大局的幕后黑手。
许多接近权力中心的人都想要拉拢他,作为中饱私囊的最大仰仗。
曾经有缅甸军方的人试图铲除这颗金三角的毒瘤,在听说他进入了“黑色走廊”后,便下令围杀。那一夜,在“黑色走廊”险恶的山区,他们杀了两百多个秦鲲。然而事后才知道,真正的野狼早就在谈判桌上,拿下他数座金山上的一角。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他最可怕之处不是坐拥滔天的权势和数不尽的财富,而是他深不可测的温柔。
旁人总觉得他对她有七八分喜欢,但那其实也不过是演戏罢了,打着宠溺她的旗号,在湄公河进行不为人知的交易。
长长渡河,二百多个据点,三千多条船只,谁能看破他的局?
云二娘拂了拂鬓发,冷笑浮上面庞。她弯下身,动作迅速地将俞晚背起来,贴着船身无声无息地滑落水中。
她奉命接近秦鲲之时,就已经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于她而言,一生渡河最是欢娱,荣华富贵不敌这些,男人的恩宠更是不值一提。
……
储粮仓中一片黑暗,小四和徐六贴着舱板听上面的声响。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夹杂着越来越多的脚步声,缓慢地将整个大艇都包围起来。
小四分神地听了会,回头看床上的人。见照南闭着眼睛纹丝不动,恍惚间好像失去了气息。他猛地愣住,疾步朝床上跑去,低呼:“将军,将军?”
他跑到床前,听到照南很低的应答,气若游丝般,忍不住担心:“将军,你还好吗?”
照南没有说话,静默了片刻后睁开眼睛。徐六紧跟着翻过粮食扑过来,急声道:“有人下来了。”
小四心里猛然咯噔了下,手不自觉地摸到了腰间的枪口上。就是这个瞬间,照南已经从床上一跃而起,指着窗口示意身边的人。
小四和徐六心领神会,只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我没事,撑得住。”照南朝他们点头,三个人的动作快如鬼魅般翻出窗子,没入水中的刹那,他们察觉到水下急促的气息。
云二娘拖着俞晚从水下钻出来,及时地握住小四黑黢黢的枪口,转手将他的枪按回腰间,低声说:“是我。”
小四瞥了眼云二娘身边的人,欣喜地对照南说道:“将军,二娘救了陆小姐回来。”
照南也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而这么一打量,只觉得动魄惊心。两岸光火照人,此夜歌声不寐。来人是做好了与他们久耗的准备,可俞晚现在看起来情况糟糕到了极点。
二娘催促着:“你们赶紧划小船离开。”
“今夜凡是任何小船靠近岸边,恐怕都难逃一死。”照南望了眼水光中的波纹,无声息地托住了俞晚的身体。他手臂上的伤口再度裂开,血迹渗透了白色纱布。
小四紧盯着舱内的情形,沉声道:“干脆杀出去得了。”说话间,他们几人都扒着船身,几乎整个身子都藏在了水下。
黑暗的储粮仓中忽然变得明朗起来,有人举灯沿着小楼梯走下来,仔细地观察了一阵,然后向上头报告:“粮仓中没有人。”
听到这句话,小四几人都松了口气。船下的铁锚在晃动,连带着他们几人都往一边倒去。徐六下意识地扶着照南,见他的脸色越发苍白,担心道:“将军,不如我们再上去?应该不会有人再……”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照南捂住了嘴。
只见粮仓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是数十个人顺着梯子走下来。他们在粮食堆里仔细地寻找一阵,紧接着朝他们走过来。领头之人一阵踌躇后,摸了摸床边,试探着余温。
就在气氛紧张到无法呼吸的时刻,那人的视线移到窗口。
黑暗中,波涛汹涌的水下,伴随着船身的移动,他们几个人的身子都摇晃了起来。小四吃力地将腿勾住船下的木板,他身体健全却已经觉得很困难,然而危险还在一步步向他们紧逼。
领头之人将枪上膛指着船下,手指扣动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水下跃出一个人。
长长的头发披散在双肩上,圆润的胸脯在纱笼下若有若现,雪白的肌肤由着两岸的光火一照,只让人呼吸困难。领头之人呆呆地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子,不由自主地红了脸。片刻后,他将手中的枪收回腰间,恭敬地道了声:“云老板。”
云二娘冷哼了声,含着重重的鼻音说道:“夜归本是累到极致,却瞧见满船的人,想在舱中休息一下都不行。我以为是秦爷下来才想捉弄捉弄他,没想到……”她摊了摊手,指着领头腰间的枪。
领头脊背一僵,赶紧将枪移到后腰,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属下不知云老板在水下,惊扰了云老板还望见谅。本以为是有窃贼夜寝于粮仓,属下也是担心云老板的安全。”
“湄公河上下谁人不知我云二娘,谁又敢放肆窃我?若真有人睡在这粮仓中,也定然是我的情人,哪有你为我赶人的道理。”她斜挑着媚眼将手递过去。
领头不敢轻慢,随即就将她拉上了岸,却是不甘心般又对着船下张望了眼。
云二娘禁不住笑起来:“便是还有人藏在那里,也是我的情人。?y??b??独??家??整??理?秦爷都不在意呢,你紧张什么?”在领头之人错愕抬头之际,她挤干了长发上的水盈盈一笑,“湄公河上下,敢在我船上的都是我云二娘的朋友。”
那人一时语塞,显然是被她的话震慑住了。也没有多久的停留,和她寒暄了两句便带着人走出了粮仓。
等到人都走干净了,小四赶紧将头从水下伸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说道:“好家伙,差点憋死小爷我了。”
徐六也跟着潜上来,趴在窗口调整着呼吸,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将军呢?”
小四紧跟着打量了眼四周,急了:“将军去哪了?你怎么不扶着他点?他现在可在发着高烧呢。”
徐六懊悔地嘟囔了声:“刚刚太紧张,我不知道将军什么时候……”
“好了。”云二娘长叹了一声气,也不知是恼还是无奈,只好说:“我也是没办法,刚刚那种情况,我若不舍了陆小姐,死得就是你们几个。他一定是在我出来的时候,趁势去找陆小姐了。”
她尽量使自己的动作平静无声,也尽量不让照南察觉。她以为他能够分清轻重,却没想到俞晚的性命于他而言那么重要,他总归还是去救她了。
“可是将军受了伤,他能带回余小姐吗?他会不会……”
“别瞎说,这么点伤还要不了将军的命,你别糊涂了。”
云二娘也只能自我安慰,对着小四和徐六说:“你们把我的小船拿下来,顺着河水流向去找他们。记住不要靠岸,今夜不能靠岸。”
虎狼之师犹在,她尚有大战。
阳光有些刺眼,此刻的感觉是穿透全身细胞的、酥麻的疼痛感,真的很痛。闭着眼睛能够有这样的认知,全身上下都好像蜕了一层皮。俞晚尝试着动了一下,慢慢地活动起手臂。有微弱的光芒透进来。她适应了下,慢慢地睁开眼睛。
在一片竹林里,旁边应该还是湄公河的支流,她被冲上了浅滩。现在躺的地方是在一个草棚里,旁边有一个破碗,装了点水,不是很干净,可她还是端起来喝了。
休息片刻后,她身体的感觉好了很多,开始尝试站起来。可惜没有用,腿好像麻木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力气。她便放弃了,躺在草棚里顺这件事。
那天,在水椰树丛里听见的两个声音,其中一个应该是总书记,也就是在浴佛当日对他们进行刺杀的主谋。另外一个能被总书记恭恭敬敬称作为秦爷的,想必偌大老挝也就这么一个人——秦鲲。
怪七给她的消息,说浴佛当日有鬼魅出现,难道就意指秦鲲?截获之,是指秦鲲口中的“交货日期”吗?
到底是什么货物?
最后彻底地失去意识前,似乎是有个人拖着她在水中游了很久。体温很高,感觉很熟悉,那个人是照南吗?
俞晚想了一会,慢慢地察觉到不对劲。竹林里安静地过分,刚刚还有些风声,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明明是白天,却有一种在深夜里被诡谲地窥探着的感觉。慢慢地,异样的紧张感袭遍了全身,迫使她迅速地做着反应,翻着草垛从里面顺出一截木棍。
她对着竹林喊道:“是谁在哪里?出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竹林外传进来,不止一个方向。过了一会儿,声音穿过竹林朝她包围过来。俞晚这才发现,那是几个山里的女人。她们穿着很简单的草裙衣,脸上刺着相同的蛇纹,分辨不出面目。
“你们是谁?不要过来!”
几个女人很显然听不懂她的话,用眼神互相交流了一番。见俞晚受了伤,便没有停止向她靠近。
最后,她们停在离陆俞晚几步远的地方,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其中一个应该是有些抗拒其余几人的提议,不停地摇头,蛇纹在她的脸上显露出可怖的模样。
俞晚下意识地抓紧了木棍,然后看见那几个女人终于达成共识,再次朝她走过来。有两个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没办法动弹,另外一个抽走了木棍,随手扔进草垛里。还有个女人蹲在她的面前,试图和她交流着。
“你,你是哪里的人?”
缅甸掸邦的口音,大概是这个意思。俞晚赶紧解释说:“我是云南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在湄公河做生意时不小心落水了,被冲到这里。”
“云南?中国?”女人说这些话时,也不是很顺口,让俞晚猜测很可能是为了故意隐瞒她们的身份。曾经听说在金三角的很多山区里,都隐藏着一些群居部落,他们与世隔绝,并且很不喜欢外来的人。
她只能试探着问:“你们是缅甸人?”问话的女人用那样蹩脚的口音想要让她认为她们是缅甸人,她也只能顺着她们的意思。
女人点点头,和同伴再次低声交流起来。这一次说的话,俞晚完全听不懂,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她没有一丝抵抗的能力,趴在地上,任由她们上下打量着。后背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的,有很多伤口露出来。面前那个女人忽然蹙眉对她做了个怀疑的表情,指着她身上的伤口问她:“只是,落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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