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第二章
反客为主(上)
琮少被安全局的人带走了,闽樵大张旗鼓地运回了祖传的百年檀香木,沐舜却有些意思,等到人都走光了又只身折返。
俞晚面前是一片罂粟田,浓密诱人,闭上眼睛闻一闻,能够感觉到香气在穿透身体每一个毛孔,她快要被这夜幕中的香味俘虏了。可这样美好的黄昏下,她还不得不分心去应对沐舜的试探。
“陆小姐,我听闽少主说,其实你本来中意的合作对象是他?”他温闻尔雅地颔首笑着,像一位绅士。但面相过于白皙稚嫩,眼窝很深,像是俄罗斯的少年。
俞晚微微笑,仰头打量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对他的兴趣表现出来。
在踏进老挝的地界之前,她做过一些功课,结果用意味深长来说一点也不过分。撇开闽樵和琮少这两个木材大儒不提,政治局的中流古董不说,安全局中唯一一个因为复杂的身份背景而被罗列出整整一打资料的,也只有面前这个人。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沐舜的问题,语气轻飘:“你这个年纪,如果家庭环境很好,应该还在念书吧?或者,出国留学?”
“陆小姐,我十三岁时,就已经进入安全局了。”
沐舜给人的感觉并不太好接近,“安全局副局长”其实并不算他主流的身份。表面上他直接对局长负责,事实上正副职位之差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和长相怕被外人诟病,他应该早就坐上局长之位了,因为他是总书记的私生子。
这个价值不菲的消息,或许可以换取些什么。
“副局长,在今天之前我不曾和闽樵见过面,我来到老挝做生意也只带了四个人,他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因为一些生意他们近半个月都在老挝四处奔走,如果闽樵打定主意说就是我的人和他谈了合作,我也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她笑着撩了撩头发,漂亮的大眼睛透露一丝危险的光芒,“我也很想找到那个背叛我的人,我绝对不会对他留情,因为我只喜欢忠诚的伙伴。尽管这一次选错了对象,但我仍旧觉得琮少是个耿直的商人,他比闽樵更适合我。”
沐舜沉吟了一会,没有反驳。
“那么,你和照南将军是什么关系?”
照南?那个刚刚在分手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拭目以待”的男人?南风军的首领?“黑色走廊”最神秘的存在?
她笑:“我和照南将军才刚刚认识。”
“陆小姐,照南将军远非你能想象到的人,所以做好商人的本分。我很期待十天后的远商会能和你再次相见,最好在这期限内离开琮门,离开照南将军。”
“多谢副局长友善的提醒。”她上前一步,与沐舜正面对视,丰满的红唇抿了抿,“我听说今年远商会,总书记会亲自主持,真的很期待能在这样盛大的场面和一国经济首辅会面。如果有机会,请代我向总书记问好,我诚心而至。”
沐舜离去后,俞晚在山口坐了一会,看着黄昏下的罂粟田,无端地就被迷乱了眼,连照南何时来到她身后都没发现。
“那个副局长和你说什么?”也不知站了多久他才出声,冰冷的口吻让人毛骨悚然。
她没好气地仰头看身边这个男人:“沐舜局长夸赞我美丽,特地留下来说了一些讨好我的话。”
“讨好的话?”
“无非是男人讨好女人的那些情话,我想照南将军应该不擅长。”她饱含深意地对他上下打量,只可惜这个男人实在精明,知道她在胡编乱造,根本不为所动。
俞晚气馁地站起来,挑选了沐舜话中的精髓部分告知他:“副局长提醒我,不要和照南将军走得太近。”
他微垂着眼睑,有一些漫不经心的色彩,这让俞晚禁不住失笑:“照南将军给人的印象似乎不太好,人人都提醒我对你避而远之。只可惜,我们却是伙伴。”
“陆小姐后悔了?”他靠近一步,握住了她的肩膀,冷酷而直接的军人手法,不是俞晚喜欢的方式。
她挣扎开来,斜挑着眉角,迎合他的目光深入进去。
“我不太享受合作伙伴对我粗鲁的方式。”她的手臂伸到他身后,沿着脊背缓慢地移动着,摸到他脊梁骨中第二块骨头,“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像我这样。”她猛一用力,手指捏住他脊背上那一关节的骨头。
只可惜,另一只手却被他攥住,快要捏断了。
俞晚吃痛地放下手,怒瞪着他:“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风情?”照南抿着唇,目光更深了,他松开手的瞬间,整个人贴住俞晚的身子,强迫式地将她纳入怀中,“陆小姐认为的风情,是这种?需要我再深入一些吗?”
俞晚想要挣脱,却奈何被他紧紧地挟制住。有属于男人独特的气息钻入呼吸中,让她不自在地扭动了下身体。因为这个动作,照南却忽然放开了她。
他深深浅浅的目光中,被笼罩了一层昏黄的光辉。俞晚听见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轻缓下来。
“不论是怎样的方式,只要陆小姐喜欢,在下都会配合。我只是希望,陆小姐不要轻易动摇,避开我这个名声不太好的男人。”
这个男人,真是……
琮少的小妻子在高脚楼外站了两个晚上,派出去许多仆人,都没能打听到有关琮少的一丝消息。
琮门的几位长老深知在这件事上面俞晚逃不了干系,更甚者怀疑她与闽樵勾结一手将他们年轻的少主送进监狱。他们怀疑她远道而来的目的不只是为了这批柚木,所以在琮少被带走的那天晚上给她断了果粮,限制了一行在族中的行动,却对南风军一如既往的礼节周到。
在金三角,果真所有人都将照南视作大佛。
黄昏时分,小四为他们送来吃食,末了还叫她一起去陪照南吃饭。陆俞晚愣了会,没有拒绝,随着小四转去照南的寨楼。
刚走到中院就听见乱哄哄的声音,小四打探了一番,告诉她是闽樵找了人来闹事,眼下正在砸院子的家具。他顾不得许多,赶紧跑去通知照南。
陆俞晚也不着急,就独自站在门外看热闹。
没有一会,照南带着南风军赶过来,琮氏的几个长老和琮少的妻子也都闻讯赶来。到这时,闽樵的人已经将中楼都砸得差不多了。
琮氏本族的仆人全都怯懦地缩在角落里,瞥见族中管事的前来,连忙嚷嚷起来,却没人敢上前阻拦。几个长老也跟着长吁短叹,就这么看着那些人肆意妄为。
俞晚觉得讽刺,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劣根性——懦弱。
就在这时,琮少的小妻子从人群中跑出来,抄起象脚鼓狠狠地往柱子上砸去,她咬着牙浑身颤抖着,一边砸一边哭,也不管眼前是多么凶恶的一群粗汉,扑上去就是一阵乱打,侍奉她的几个小女孩见状也跟着扑上去。
她们都很瘦小,闽樵的人却个个粗野似牛,随手一拎就将她们重重地丢在地上。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族中的老人着急叫唤着却还是不敢上前。年轻男人们见琮少夫人都已经扑上去了,赶紧撩起袖子冲上前去。只是他们过惯了安逸的生活,体力大多不好,而闽樵的人一向威武霸道,常年斗殴打架。没一会的功夫,男男女女就都被丢出了竹楼。
琮少的妻子手臂上流着血,还在往里面爬。
俞晚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她,一边冲着照南吼道:“你还不快帮忙!”正是说着话,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竹楼里忽然飞出一只椰勺,不偏不倚恰好砸在俞晚头上。疼痛瞬间袭来,让她睁不开眼,只能下意识地护住了怀里的人。
竹楼内持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照南双瞳间的阴冷却更深了。他检查了下俞晚头部的伤口,交待了小四几句话后,楼里又陆续飞出来一些东西,都被他挡掉了。
恰好闹事的头领见状走出来,蹙眉不快地盯着他。
“闽樵派你来的?”照南缓慢问道,森冷的声音如寒冬里的冰凌子。
这头领好像是初来乍到,并不认识照南,他感觉到身后的手下都瑟缩了,依旧二话不说拎起木椅劈头朝他砸去。照南侧身躲过,顺势狠狠地踢了那头领一脚,拔出腰间的枪对着他的膝盖就是两下。
轰然响起的枪声,让突然又混乱起来的场面彻底地安静下来。
“回去告诉闽樵,只要有我照南一日在,琮氏就倒不了。谁再敢来闹事,就要先问问我的枪答不答应。”闽樵的人吓得屁股尿流,抬起头领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小四和徐六带着人清理现场,琮门的人各自察看着亲人和同伴,只有俞晚倒在地上无人询问。整个瘦长的身子被黄昏的光辉笼罩着,显得模糊而萧条。
有那么一瞬间,他后悔了。
俞晚这一次被砸得不轻,睡了好几天才悠悠转醒。医生说她的脑子里可能还有淤血,需要观察一阵子。如果淤血清除不净,可能会导致失忆。
满屋子的阳光齐齐地铺排在翠绿的竹子上,空山雨后到处都散发着柚木的香气,显得清新而甘甜。
这是照南的屋子,她睡在他的床上。
陆俞晚轻轻地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惊讶地发现这根本就不像一个男人的房间,尤其还是一个在金三角混迹多年的男人。她在琮氏那么多天,唯一一次没有嗅到罂粟的味道,甚至连烟草之类的气味也没有,干干净净地像一泓清泉。
这个男人他已经凌驾这个时代最致命的诱惑,成为战争之王。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收集的资料里,照南这个人仅仅只有“黑暗”两个字评价,只因他同琮少所言,沐舜所提醒的一般——深不可测,无以想象。
是“黑色走廊”里的幽灵?还是少女向往的尤物?亦或是战无不胜的南风军首领?
俞晚闭了闭眼,她希望这一次她推测错误。不管是父亲,还是他自己,都和她说过不可以与虎谋皮。
南风军势力强悍,战争之王威名赫赫,他为什么要选择和她合作?
陆俞晚蹙了蹙眉,觉得有些异样,猛然间清醒定睛看去,只见照南坐在屋外的平台上,背靠着竹窗,正平静无波地盯着她。
“刚刚在想什么?你流汗了……”
“没什么,我想、我想见一见琮少的妻子,她还好吗?”她抿了抿唇,还是很干。因为紧张脑袋好像要炸开一般,疼痛不已。
照南翻身走进来,在旁边的桌子上取了药递给她。
“先喝药吧,她没有事,你伤得比较重。”他的视线下垂着,停在她额头的伤口上,他用手摸了摸,“还疼吗?”
俞晚“嗯”了声,动作很慢地躲开了他的手,继续问:“我怎么会在这里?”觉得他的手指很烫,摸在伤口上面有些痒。
“前天夜里闽樵的人又来闹了一次,还带了枪,我看他是打定主意要和我作对,也是铁了心要扳倒琮少。我担心他还有后招,所以把你接了过来。”
“那……有事吗?”她喝了一口药,苦得凝眉,舌头上有些辣久久散不去,令她不得不丢下碗。
总觉得这地方太多东西都原始过了头,黑褐色的药隔得老远就能闻到冲鼻的药草味。
一抬头就对上他审视的眼睛,陆俞晚忽然察觉到刚刚那句话有些不合时宜,赶紧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琮氏的人都还好吗?”
他面无表情地问:“你在关心谁?”
俞晚被噎住,身体跟着难受起来。刚刚的药让她反胃,苦涩的味道现在翻江倒海起来,直逼得她捂着嘴跑到窗口一阵呕吐,折腾了好半天才稍稍平复些。
照南在她身后徐徐说:“没有人受伤,动静不是很大,小四杀了两个人,他们就跑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她却陡然心惊。
战争之王?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她就不住地恶心,趴在窗口许久。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下面、不远处正在站岗的小四和徐六,大概是听到声响,小四还笑眯眯地对她挥了挥手。
俞晚觉得尴尬,转过头来,却不可避免地又撞进他始终无声无息的目光中。他离她很近,鼻息相近,能让她看清他面孔上微小的、青色的胡渣。
“觉得很难以接受?陆小姐,这才只是冰山一角,在我们这个地方,几乎每天都会有战争和死亡。”
想到他曾经说过的,涅槃即为死亡,俞晚一下子浑身冰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应道:“我明白。”她沉吟着找到些适当的说辞,“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这次我们可能会遇到不小的麻烦。”
照南转身走了出去,只是在掀起竹帘时突然回头,淡淡说道:“陆小姐,我希望在我们合作期间,你最好能拿出十成的信任对待我,否则……我会没有安全感。”
那样一双深沉的眼睛,竟然在此刻流露出柔软。她差点以为又是错觉,可面前这个男人,那么强大的存在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刚刚的确有了那么一丝丝笑意。
复杂的、难以辨别的笑。
他以温柔做饵,她又岂敢不上钩?
远商会前一夜,琮氏恢复了先前对待俞晚的礼节,甚至友好更胜以往。在琮少的小妻子亲自登门道歉时,俞晚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在她看来过于卑微的女人。
当夜照南也在,他坐在角落里,有竹筛悬挂在房梁上,阴影恰好笼罩着他。她默认了他的停留,说不出来是为什么,或许她希望琮少妻子的一些话能够打动他。
打动一只假寐的毒蛇?不知道是不是妄想。
琮少的妻子说:“我十三岁就跟琮了,但其实更小一些的时候,我就知道琮氏这个年轻的少主将会是与我一生一世相守的人。一直以来,我都在学习着将他侍奉为天。只要有他在,我便全心全意地做一个小女人,他就是我的天。但是天塌了,我还得护着他的地。哪怕他死了,再也不回来了,我还是他的妻子。他在的时候,我努力顺从于他,享受被他安排的幸福。可直到此刻,我才发现过去那些年,他是很累很累的。”
俞晚此刻能够想到的是在这个战火纷乱的年代,安隅欠奉,如果有一个人可以毫无保留地和她说,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来做,她只需要快乐。那么,她愿意一直懦弱下去。
她双腿交叠着跪在地上,乞求俞晚:“我知道你是来和他做生意的,闽樵那个恶人,他不配!陆小姐,我请求你救救琮,他一直都很善良,他经常和我和族人说,我们只需要勤劳和快乐,其他的都交给他。这样好的人怎么能够一辈子在土牢度过呢?陆小姐,我求求你……”
这样善良的女孩,如果将来知道是她亲手将琮少送进牢里的,会不会怨她恨她呢?毕竟,琮氏目前不太好的状况,都是因她而起。
俞晚心中很动容,赶紧扶起她,诚心说:“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救回琮少。”
琮少的妻子连连感谢,俞晚安慰了好一阵子,才将她送走。一回来就听见阴影下形同鬼魅的声音:“如果琮少这次救不回来,等待琮门的,将是彻底的灭亡。”
他在提醒她,战局不容许心慈手软。
“有些残忍的事必须要去做,我做了,或许金三角会多活两个人,若是旁人做了,那么可能连云南都要多死上两个人。”他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直笔直地坐在那里,“陆小姐,你慢慢就会知道,这里远比你想象地要复杂,杀戮远不是这片土地最残忍的方式。”
纵然他杀过很多人,在许多人的眼里被冠着“冷血无情”、“地狱临门”,但他依旧让金三角保持住了现今为止的和平。
俞晚忽然犹豫了,她很努力地想要看清阴影里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办法看清他的轮廓。这一晚,她彻夜难眠。
那个时候她在想,如果来到老挝,在琮少的灌木丛中走进来的那个人不是照南,而是任何一个其他人,或许今日她是不是已经成为一具死尸?
她该感激他吗?
至少,得信任他。
4月初,日暖怡人,远商会是为招待远道而来的商人建立长远的合作项目,以带动老挝当地经济发展而开设的,一年一次。
俞晚天不亮就醒来了,似乎想透彻了,早晨还亲自给照南送了早餐。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椰奶,泛着丝丝凉意。她沐浴在晨光中,带着和煦的笑容和亲近,走近他的时候,让照南生出美好的错觉,以为她对他已经没有恐惧和提防了。
他平静地接过来:“陆小姐这么好的兴致?”说着这句话时,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因为是白天,日光柔和,照得他面庞一层朦胧的光影,陆俞晚隐约觉得那双黑沉沉的眸也不是那般阴冷无常了。
她轻笑着:“想明白了一些事,心里高兴。照南将军,等到此事了了,你我约着喝一次酒可好?”
“就为着陆小姐难得的开怀,我便破一次戒。”照南顺手拿起昨天小四摘得孔雀尾,递给她,“美丽的东西,送给美丽的小姐。”
“照南将军,我忽然发现,男人对女人的讨好,不在于是否擅长,而在于是不是愿意。”陆俞晚眯着眼睛微笑,将孔雀尾缠入头发里。
照南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出于本能的夸赞她:“很适合你。”
琮少的妻子将他们送出寨子楼时,将族中宝物檀香木根交给了俞晚。一个从十三岁起就学着顺从的柔弱女人,也在孤注一掷地赌。
俞晚抱了抱她,有很多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希望她能够一直善良下去。
“等到琮少回来,你们赶紧生个娃娃吧,等这孩子也能为你撑起另外一片天,以后你就不用再赌了。”
小妻子一愣,随即泪盈于睫。
远商会的地点定在一座寺庙中,人流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暴动,且难以追查。
俞晚想不明白总书记怎么会将地点定在这种地方,照南给她的解释是:“任何在这个地方出现的暴动,都以取总书记性命为宗旨。可就这个地方无法实现,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他选择闹中取静,还为了表现自己对佛教的虔诚。你知道的,这里大多数百姓都很信佛,所以他们不太会在圣地杀戮。”
到达寺院时已经是中午,沐舜领着安全局的人在布置。他远远地看见俞晚同照南一起走过来,赶紧停了手上的事,亲自迎上去。
“照南将军,此次是远商会,总书记下了明令只能让商人进入。所以很抱歉,请您止步。”他还是如常温和的模样,拿出了总书记的告示给照南看。上面一字一句写得清楚,看来此次远商会确实不同以往。
俞晚收了告示折叠起来,微笑道:“副局长,今天照南将军是代替琮少主来的。纵然琮少被关了起来,可琮氏毕竟是会晒最大的木材世家,如果这样的盛会不让琮氏的代表人参加,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她拿出檀香木根给沐舜看,“这是琮氏的镇宅之宝,副局长应该是认识的吧?”她手指灵活地将告示变成了一件艺术品。
沐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还是迟疑:“陆小姐、照南将军,我也是照规矩办事,请给我一些时间去请示。”
“好像没有这个必要,总书记如此看重副局长,给照南将军放行不也就是副局长一句话的事吗?”她走上前拦住沐舜,踮着脚靠近他,将刚刚折叠好的纸玫瑰塞入他胸前的军装口袋,压低了声音轻笑,“我这里有些东西,是关于副局长和总书记的,副局长有兴趣吗?”
沐舜脊背一僵,匆匆扫视了周围的人,屏息问道:“什么东西?”
“等到远商会结束,我自然会亲手奉上。副局长,你只要将我和照南将军放进去,就能轻而易举得到这东西,还需要考虑吗?”
沐舜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瞬白,他严词拒绝:“我必须请示上层。”他急红了耳朵,像只被夹住脚的小绵羊。
陆俞晚看着他,觉得非常有趣。
“听说之前在缅甸山区,有一股势力和南风军发生了冲突。在一些调查显示那股势力仰仗的是安全局……”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就目前形势来看,安全局是对总书记负责的。也就是说,那股势力和总书记也有关系咯。”
“你胡说什么?”沐舜脸色彻底变了,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诽谤政治官员是要入狱的,陆小姐慎言。”
“是吗?”她咬着唇做无辜状,“如果副局长要拿我入狱,可能我手上那件东西就会传得满城都是了。”
“你!”
“副局长,你是觉得总书记育有私生子这个丑闻重要,还是他手下一支军队重要?是愿意公开一些不为人知的血缘关系,还是愿意为我们行个方便?照南将军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而已,不会在今天这样的大日子闹事的。”她紧逼着又上前了一步,擒住沐舜的手腕,视线微微撇向照南,“相信我,哪怕这件事的结果可能不太美好,总书记会有一些损失。但损失掉一只手臂远远比身败名裂便宜地多。”
沐舜抬头盯着她身后不远处的照南,眼神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视,终究咬咬牙给予放行。
“我希望陆小姐言而有信,事后将你手上那件东西交还给我。”
是的,他早就知道照南前来的目的是为了调查那股势力。四年前,总书记培植了一些势力,当日和南风军发生冲突的就是他手底下一支强劲的暗影军。他们藏匿于缅甸山区中,进行着不为人知的交易。偶然被南风军撞见,因此引发了冲突。交火的过程中,小四还受了伤,所以他知道照南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从南风军刚刚离开缅甸前往老挝时,沐舜就已经有种强烈的感觉,照南一定会来算账。所以,他才会在闽樵没有证据就嚷嚷着琮少偷窃的情况下,还是带着安全局的人前去勘察。
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抓获琮少,而是专程为照南而去。可哪里知道会突然被人握住把柄?
……
这座寺院是会晒最大的寺院,建筑风格非常古老,信徒们都是虔诚的修行者。俞晚一路往里面走着,看见一排排经筒。有僧人跪坐在地上,紧闭双眼念着心经,也有信徒在转经,走一段路就会跪下来行大礼,等身同长,爱欲皆在心中。
寺外的修行者则匍匐在僧人身边,聆听教诲,屏息凝神,十足的恭敬。
俞晚从一个僧人面前走过,压着声音问照南:“你信佛吗?”
他的声音亦低沉:“我不信,但我尊重佛法。”
“我信。”
他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瞬间又隐藏起来:“我以为如陆小姐这样的商人,应该不可能会有宿命轮回一生一世的信仰。”
她这样的商人什么样子?善于攻心,还是不择手段?陆俞晚有些想笑,在避让一个僧人时与他的身体紧密相贴,轻笑着回应:“我对感情的态度会认真一些,不会像做生意那样随便。”
照南愣住了。
俞晚看见总书记和闽樵正站在经筒旁闭目聆听法会,任是牛鬼蛇神此刻也静如佛陀。她想到身边这个男人无欲无爱的样子,忍不住打趣:“照南将军对感情的态度是否如打仗一般?”
“嗯?”
“按部就班,生硬非常。”
他的目光深深地锁住她:“我不知道,没有想过。”
过了一会,他们走过去,听见总书记正在和一位泰国的商人交谈,说起引进泰国特种的油棕树,陆俞晚忍不住好奇凑近了些。闽樵正好看见他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也因着这个原因,总书记停下来看向他们,在对上照南的眼睛时,他很明显地一震。
俞晚觉得有趣极了,侧过身子拉了拉照南的袖口:“为了报答将军的救命之恩,我给你一个筹码。沐舜是总书记的私生子,你说这样的丑闻要是传出去了,总书记还有心思和那位泰国大佬商量合作油棕树的生意吗?”
照南看着她拉扯住自己衣服的手,有些走神,过了好一会,低声说:“没想到陆俞家对油棕生意也这么感兴趣。俞晚,玩得开心些,只要谈妥了,今日这远商会随便你耍,我只管负责你的性命。”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言语间都是似真似假的宠溺和放纵。路俞晚也在想,这场戏到底要唱到什么时候……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今日如果真要借着这大好时机将局收尾,第一个动的就是闽樵。
“闽少主,第一次见面你把我甩在地上,害得我伤了腿。后来你的人大闹琮氏,又伤了我的头。你说说,这笔账我们要怎么算呢?”俞晚娇俏的笑着,不像是在责备,反而带着软软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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