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妄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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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妄愿

“还以为丢在了船上呢。”伊兰笑了笑,瞥了维赫图一眼。

魔神沉着脸看向影蛾,没有说话。

伊兰伸手,影蛾提灯的手却缩了缩,他用更加微弱的声音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么?”

原来归还是有条件的。

伊兰失笑:“没什么不可以的。”

得到准许,这小魔物似乎生怕他反悔,立刻将灯塞进伊兰手中,转瞬钻入伊兰的影子里。

月光明亮,他们脚下的影子既小且淡,那魔物的身形也变得既小且淡,像一只轻轻飘浮在半空中的飞蛾。

维赫图皱了皱眉头,不过总算没有说什么。

离他们最近的那个魔神瞥见影蛾的所作所为,若有所思道:“此处似乎有团很不错的火呢。”它狭长瘦削的面孔望向伊兰,两肩上新月形状的长角隐隐泛起了寒光。

伊兰也认了出来。这是曾在船上借混乱狩猎其他魔物的那个魔神。

维赫图的影子漫上来,遮住了伊兰的脸。魔神一言不发,苍蓝s的眼睛冰冷又危险。

对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露出了一种恍然又有些嫉妒的神s:“原来是准备献给海神的祭品么。”

缄默的老者步履蹒跚,身后却仿佛长了眼睛:“此处乃是深渊入ko,切莫用掠夺玷污满月的光辉。”

“若是……不小心呢?”

引路者没有回答,目光只在白s的岛岩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而后径自从一条狭窄的岩石缝隙间穿过,继续向岛屿高处走去。

伊兰很快意识到了古怪。这里太过安静了,除了海浪与脚步,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纯白的岛岩上什么都没有,在月光与雾气中散发着阵阵凉意。

让人想起白s的骸骨。

这念头在他心间一闪而过。他凝视那些石壁。某些石头的纹理仿佛当真是遗骸所化——如同粗劣的雕刻,又似乎与岛岩本就是一体。但当他想要仔细看看的时候,又觉得它们只是普通的石头罢了。

离它们不远的一个魔物察觉到了伊兰的目光:“听说对满月不敬者会化作这岛屿的一部分,永远匍匐在月光之下赎罪。”

伊兰抬起头,意识到那个身影也是熟悉的——是当初从甲板进船舱时那个与它们有过一面之缘,形似水草的魔物。

“满月不在乎。”引路者慢tuntun道:“只是血会遮蔽月光,让来到此地者在深渊面前失去满月的庇护罢了……当然,海神也会为此不悦。”

“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月光会被遮蔽。”另一个双头魔物两颗脑袋同时望向满月,发出敬畏的叹息。

“它并不总能如此明亮。”引路者在山崖上停下脚步,抬头望了一眼。

雾更浓了,浪涛声里,海面与天空都早已变得模糊。诸星已悄然消失,而月光也在淡去。

伊兰顺着它的目光望向满月,忽然意识到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两个——海上的部分和水下的部分正在分离。而在他们的注视之下,两个月亮都在离他们远去——一个从岛屿上升起,飘向天空,在视野中越来越小;另一个自水中坠落,沉入big海,渐渐隐没于黑暗。

“哪个月亮才是真的?”同行的双头魔物似乎有些焦急:“它们都离我们越来越远了……什么时候才可以许愿?”

“别急。”引路者叹了ko气:“黑chao将近,海神很快就会醒来。

浓雾汇聚,月亮在云雾后若隐若现,幽暗渐渐笼罩了一切。而引路者带着他们翻过山崖,继续向岛屿深处走去。

道路再次开始变得狭窄,直到白s的岩石缝隙将天空也遮蔽,伊兰意识到它们走入了一个长长的donxu。

分明没有光源,但此处却并不黑暗。许多半透明的彩s粗藤从石壁上垂下,随风轻轻摇晃,每一根都有着月亮的光辉。亦有一簇簇轻纱般的东西像bigbig小小的花朵一样半隐其间,同样流动着光芒。那光芒好似月光下涌动的水波,让人分明行走在空气里,却仿佛置身水中。

而在所有的东西后面,伊兰隐约看到了一颗颗拳头般big小的皎白宝珠——每一颗都仿佛一个小小的月亮。

这一切无疑很美,只是所有的光亮都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幽冷寂静。

那些光华流转的柔软之物一重重挡在路上。引路者带着他们在其中小心绕行,仿佛后背生了眼睛般,对想要伸手将那些柔软之物挥开的利角魔物道:“别碰,除非你想触怒海神。”

那魔物悻悻地收回了手。

他们继续向前,脚下的岩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坚硬,而是有些湿滑柔软。而空气也同样越来越寒冷湿润,有如实质,就好像他们正被裹在稀薄的凝胶中一样。

每走出一段路,伊兰就感到空间几难察觉地起伏了一下。

维赫图温暖的影子爬上来,将伊兰包裹住了。

“有些奇怪。”伊兰用只有维赫图听得到的声音道:“我仿佛感到……这donxu正在呼吸。”

“那是……海神的呼吸。”维赫图低声道:“它是灯塔的守护者,或者说……占有者。”

伊兰意识到了什么:“看来这位海神的脾气似乎不错。”

维赫图不置可否:“只是因为它还没醒罢了。”

他们说话间,凝滞粘稠的空气似乎突然一轻,腥咸的冷风涌了过来。引路者带它们转过一处凸起的白岩,那些明亮的东西便消失了,波涛的声音传来,水面再度出现在视野中。

他们走到了donko,也看到了岛屿的中心。那是一片风暴与雾气笼罩的水域,海水在此并不像外面那样平静,而是看上去危险又狂暴。无数黑s的漩涡在浓雾之下时隐时现,嘶吼着冲击白s的礁石,看上去要把一切统统tun噬。

don外有一条长长的螺旋状坡道,在山崖的内侧规整环绕,一圈又一圈,一直通向岛屿中心的这片水中。

“到了。”引路者言简意赅:“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

肩生利角的魔物笑容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寒意:“从没听说过,要见海神必须先死一次a。”

“不是要你们现在下去。”引路者似乎对这种质疑已经习以为常:“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但无论如何,在这里停留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它望向岩壁,那里似乎有一些魔物的雕塑——所有的雕塑看上去都身形残破,面容惊骇。

它们的来源也就不言而喻了。

一众许愿者沉默下来。

月亮的远去似乎让整个世界逐渐沉入幽暗,岛礁逐渐显露出了深渊入ko的模样。浓雾在呼啸的飓风中翻滚,黑蓝s的海浪越发狂暴。那力量有形有质,此间的一切存在在其笼罩之下都显得渺如尘埃。

这苍茫的big海上,似乎只剩下这片小小的纯白s环礁。

假如说航行在虚空之海上的渺小感如同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tun噬的是航行者的灵魂。那么此处的渺小感就是真实可触的现实,撕咬的是许愿者的ro体。

冰冷的海水与狂风一同冲刷着眼前的世界。每一道风与每一片浪都能在j肤上留下仿佛利QI割开的伤痕。即便有影子的保护,伊兰的手上仍然被猝不及防地割开了一道ko子。那伤痕起初是麻木冰冷的,很快就变成了尖锐的ton楚。影子立刻在伤处凝聚,可裹挟着森冷水汽的狂风瞬间已将涌出的血滴带走了。

影子狂乱地涌动,恨不得将伊兰裹成一只黑s的茧。属于big海的那股尖锐之力终于在这重重的包裹中淡去了,伊兰感到温re的舌头在tian舐自己的伤ko。他回过头,发现维赫图脸上有好几道同样的伤痕,但魔神似乎对此不以为意。

伊兰靠近他,抬手抚上他的脸。可微光还未凝结,维赫图就握住了他的手腕——那是制止的意思。他将目光投向黑s的漩涡,眼睛里有隐隐的怒意。

“这是考验的一部分么?”同行的双头魔物艰难而虚弱地询问道。风浪对它的影响格外可怖,它身上的硬皮被割开了无数道血ko,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灰红s的血ro。

“不。”引路者用苍老而疲惫的声音道:“你big可以选择暂做退避,反正海神永远都在那里。”

那魔物犹豫了一下,转身退回了donko之中。其他的许愿者们斟酌片刻,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引路者从提灯中cou出了一团火——如果那能被称为火的话。它像是一簇火焰,也同样有着堪称明亮的光,可却并不像真正的火焰那样跳动,也没有任何温度。

它是冷的,如同骸骨上的月光。

伊兰有一种怪异的感觉——那团火已经死了。

但无论如何,在黑暗之中,它是如此醒目,让此间的许愿者们能看见周围的一切,也能清晰地看见彼此。

即便在暗界,这big概也是个很罕见的q形:众多魔神们在狭小的纯白s岩don中围聚在一团光亮的四周,躲避着外面黑s的风浪。

“介意我加点火么?”那个两肩生着利角的魔神道:“这里可真冷。”它从颈下掏出一串珠子,每一颗半透明的珠子里都有火焰在跳动。细小的尖叫与哭泣立刻开始在don中回响。显然,那是它从其他黑暗之子身上掠夺而来的火焰。

它对面那四肢生着钩爪,一路上始终默不作声的魔物终于抬起头,盯着那串珠子看了一眼。

“这里不是冬雪之境,对你们来说,寒冷在此并不致命。”引路者甚至没有瞥它一眼:“但是在深渊入ko,不管投入多少火,火都会熄灭的……一点月光已经足够了。如果你觉得难以支撑,那里有可以吃的东西。”它用槁木般的灰手颤抖着指向岩壁。

伊兰这才注意到,那些浮雕般的遗骸身上,同样生着那种拳头big小的月白s珠子。

“尸体上诞生的么?”肩生利角的魔物饶有兴味地望着,却并没有伸手:“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海神之卵了。”

“我可不吃。”So伤最重的双头魔物瑟缩着,两张嘴左一句右一句地嘟囔。

“万一它在肚子里孵化了可怎么办……”

“别忘了那些在船上吃了东西的家伙……”

“海神之卵不是那样的东西。”引路者叹了ko气:“它们不会孵化,只是借由月光,从遗骸上生长出的果实罢了。虽然它不能带来火,也无法阻止火的熄灭,但So伤的黑暗之子吃下它,能维持形体不会溃散。”

它的声音里总是透着浓浓的疲惫,抚me那明珠的手也是颤巍巍的,每一个动作看上去对它来说都相当艰难,就好像衰老是某种无形的重担,正狠狠ya在它的身体上一样。

“生命归于死亡,死亡又延续了生命。”那有着海草外貌的魔神喃喃道:“万物本该如此。”它望着那明珠:“多珍贵a,可惜,我已不再需要它了……”

肩生利角的魔神却丝毫不为所动,它玩味地审视着引路者:“可你的形体看上去是在座所有的黑暗之子中,最濒临溃散的一个。”它向前倾身,靠近引路者:“你是海神的仆从,这东西对你来说,唾手可得,无穷无尽。可你似乎……对它并无渴望。”

“形体的溃散于我而言或许是种解脱。”引路者的声音充满了倦怠:“在这里,我的火不会熄灭,死亡即是自由。”它怅然道:“但众所周知,火与黑暗之子的形体紧密相连,是我们形体的内核。火一r不熄,我的形体也将永无止境地衰朽下去,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你也是一个许愿者?”那双头魔物的两张嘴同时讲话,仿佛带着奇怪的回声。

“曾经是。”

“您许下了怎样的愿望?”那海草样貌的魔物轻声道。

“让我的火不要熄灭。”引路者叹了ko气,浑浊的眼睛望向don外的风浪,似乎陷入了回忆。

“海神满足了你的愿望。”

“是的。”

“代价呢?”那双头魔物的两个头异ko同声问道:“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你们不是已经看到了么。”引路者怆然道:“我永远留在了这里。”

“原来如此……只要留在这里就能获得满月的庇护,火自然就不会熄灭了……”那双头魔物似乎陷入了某种挣扎:“别想了,那肯定需要海神的允许……”它的两张嘴似乎在讨论着:“可是听说只能许下一个愿望……”

“所以,你许愿的代价是供海神驱使……”肩生利角的魔物紧盯着引路者。

“并非如此。”引路者发出了一声苍老的叹息:“海神只是允许我留在月光下。能留在此地,沐浴在月光中,再也不必在黑暗中苦苦挣扎,我的火很容易就可以一直燃烧下去……直到我再无勇气与力量离开,只能等待着形体的湮灭,才终于明白海神没有收取代价的原因——我的愿望即是代价。”

听完它的话,有魔物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s,也有的若有所思。只有影蛾细小的身形从伊兰的影子中钻出,无声地落在地上。

它走过去,摘下了白s尸骸上的明珠,一ko一ko吃了下去。

“可怜的家伙。”那肩生利角的魔神假惺惺道,不知道到底是在评价谁。

“所求未必是所愿,所愿未必是所得。”那生着钩爪的魔物低头盯着火光,火对面的岩壁上,正摇晃着那肩生利角的魔物的浅淡影子:“与火有关的契约都是这样。”它的钩爪无声地来回摩擦,就好像人类在轻搓自己的双手那样:“可惜我没什么能献给海神的……”

“不,那只是立下契约的黑暗之子无法直面自己内心的托词罢了。所求即所愿,所愿即所得。任何与火有关的契约都是绝对公正的,因为暗之心的法则是绝对公正的。”那有着海草外貌的魔物低声道:“正因为绝对公正,所以有时才显得无比残酷。”

“听上去你对此深有体会。”那肩生利角的魔物咧开了嘴:“或许在这段无聊的时间里,我们都可以说说自己的故事。”

黑暗之子们的影子借着那冷冷的光亮,深深浅浅地投映在苍白的don壁上,像风中的火焰一样摇晃着。

“我知道你是谁。”那海草样貌的魔物缓慢道:“你是贝卓温之仆,沼地的血角……但你更喜欢黑暗之子们称呼你的另一个名号:借火客。”

被道破身份,借火客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那你应该很清楚我不喜欢前两个称呼,海草阁下。”

“我不是什么海草阁下,我的名号也早已消失。我知道你在觊觎什么,但恐怕你要失望了——我的火早已凝滞。或许你会说,凝滞之火也是火,但除非你能让萨玛尔妲收回她的馈赠,否则这火不会再重新燃起了。”

听见“萨玛尔妲”这个名字,donxu中似乎倏然一静。

这个字眼光是在心中默念都能感So到它神圣又可怖的威ya。仿佛它并不是某个高阶的黑暗之子,而是某种更接近世界本质的存在。

“那是什么?”伊兰用很小的声音向维赫图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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