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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今早，柳家大公子右迁西南，就任督军的消息传入后宫。

柳家乃当今柳贵妃本家，那柳大公子便是昭仪宫柳贵妃的嫡亲兄长，但此讯流入昭仪宫时，贵妃却柳眉轻皱，面露哀愁。

她正坐梳妆台前，目视铜镜，抚着方才画好的黛眉，轻声问道：“冬萤，本宫做错了么？”

冬萤跟在贵妃身畔已久，少说也有二十几年，为其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二十载，唯有今日这一句，竟搭不上来。

错什么呢？她所做的，不过是把那个月中仙似的少年郎送进了如意宫，送到了皇帝的龙床上。

身为贵妃，心为皇上，又能有什么错。

冬萤沉默不语，良久，才缓缓摇头。

外头有宫女撩开冰白珠帘，探进半个身子，轻声道：“娘娘，皇上封了宜妃。”

柳贵妃红唇轻颤：“封了？封了……谁？”

宫女道：“如意宫娘娘。”

如意宫……那新修建而成的地方。是贵妃设计留下，又用酒灌醉了的那个人，让皇帝抱进去的地方。

柳贵妃心念大动，腕子一斜，手上便失了力，修整圆润的指甲在额角划下一道鲜红刮痕，转眼渗出星点血迹来。

……

贵妃第一次见沂怀瑜时，便明白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教皇帝数年念念不忘，让皇帝不惜亲自领兵出征沂北，又令皇帝许下不伤沂北百姓分毫的承诺，威逼利诱，要沂北君主交出他的十二子……

诸多疑惑在心中发芽生长窜出枝头，在真正面对沂北十二公子时，才全结出果来。

那个人站在殿中台阶下。身长如玉，发如泼墨，年过十九，身如新竹，挺拔而富有韧性，不过于壮硕，又不显单薄。

五官已然长开来，一双眉浓淡合宜、弧度稍弯，眉目如画，眼瞳如夜，明眸善睐，鼻梁挺而不高，鼻尖稍小而圆，两瓣水红唇不薄不厚，一枚血似的朱砂痣点在唇角，似是梅花卧雪。

且不说昳丽皮囊，光是那份清澈柔和的灵动神采，天底下也算一骑绝尘。

冰肌玉骨，神若秋水，俨然一副敢乱人间之像。

窗外飘来的光为他披上一层朦胧纱，衣裳、肌肤照得显现出犹如半透明的模样，似是一尊拢着光与轻纱的美人玉像。殿门口吹进风来，拨动得发与衣摆轻飞，也扬起细小微尘，聚散离合地在他身边，云雾似的一团一缕地滚过飘过。

贵妃一时恍惚，竟不知他是沂北而来的十二公子，还是自云上天宫中误入人间的月中仙。

直到沂怀瑜温润知礼地拱手，声色清朗道：“怀瑜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贵妃堪堪回神，顿时，那皇帝惦念沂怀瑜几年、她就孕育了几年的嫉恨，竟不知放到何处。她心头闪过恨，涌流过嫉妒和怨毒，最后竟只留下一抹可笑的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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