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已购（1 / 2）

第32章 已购

江铭泰在门外站了许久。

絮状的小雪从浓稠的夜色里飘进这条窄窄的陋巷，很快在他的肩膀上积了一层淡淡的白，融湿了名贵的深蓝色暖羊绒布料。

直到腿站到僵直，确认了明遥不会再打开门后，江铭泰才沿原路返回到外面的商业街上，钻进了人最多的那家绿棚顶下面的酒吧里，坐到吧台那儿点了一杯黑啤。

来这儿的都是浓妆艳抹的小年轻或者落魄买醉的工薪阶层，到处充斥着潦倒的潮湿气息，鲜见江铭泰这样的穿着气度，一看就是真正的有钱人，吧台的服务生小郑殷勤地给这位客人倒了酒，攀谈道：“您是第一次来这儿吧，柳惠区里您这样的可不多见。”

江铭泰心里还念着明遥，并没有心情聊天，简短地回答道：“我来这儿找人。”

小郑两只胳膊撑在吧台上站着，一听这个有钱的客人是来找人的，立马神采飞扬道：“找人啊，找人我擅长啊，别的地方不好说，柳惠区最大的酒吧就是我们家，周围的住户啊，经常来消遣的人啊，连门口的阿猫阿狗是谁家的我都知道，您要找谁，说不定我可以帮您瞧瞧。”

江铭泰本来觉得这人有点聒噪，闻言目光一凛，视线投向眼前的这个服务生，问：“你认识二十八号胡同里的第七户吗？”

听到是第七户，小郑脸色略变，把白毛巾捅进空酒杯里边擦拭着边道：“那个七号啊，我知道，她没有名字，我们都叫她七号，您……”他一顿，试探着道：“您是来找她的吗？”

这位方才还在借酒消愁的客人像是一下子急切了起来，道：“是，你知道关于她的什么消息吗？她在这儿住了多久，为什么来这儿，过得……”

江铭泰蓦地止了声，明遥过得怎么样，就算他不问答案也显而易见。

小郑对手上的玻璃杯哈了一口气继续擦拭着道：“七号是个疯子，我劝您别找她，看您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更干净的不是，她呀，是在这儿的最下等的行货，大概两年前过来的吧，来的时候精神就不正常了，时好时坏的，而且是个受虐狂——啊——”

他的领结一下子被客人大力揪了起来，江铭泰的脸色很难看：“你他妈放屁，她不是受虐狂！”

小郑突然被这么粗暴地揪住衣领，吓得面如土色，慌忙解释道：“不不，不是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您问起她，我不就以为您是……，所以口无遮拦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江铭泰的心里像是忽然被锥子狠狠地一扎，无力地松开了服务生的衣领，小郑站在吧台后面捂着自己的领结，惊魂未定地盯着江铭泰，小心朝后退了几步。

“对不起。”

以前的他从来都不会对着这些他看不起的人道歉，现在他对着服务生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小郑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还是不敢在上前了，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没事，您要续杯就喊我。”

江铭泰叫住了他，眼中竟含着哀戚的泪光，道：“再给我讲讲吧，讲讲你知道的关于她的事，行吗？”

小郑犹豫了，心里揣测着这个稀客可能和七号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还是什么失散的朋友，所以反应才会那么大，毕竟七号也是被卖到这里来的，年纪也不算小，之前有自己的生活的可能性很大，于是在这过年的氛围里生了些同情，对江铭泰道：“七号其实也挺可怜的，这儿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没人关心她叫什么，从哪儿来的，她是这一带最便宜的，所以去的人也基本就是些破落户的三教九流，我听说，她刚来的时候呆呆的，就跟傻子一样，说话也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卖她的人牙子说啊，之前是个硬骨头，天天变着法子闹自杀，被狠狠管教过一年才乖了，这乖是乖了，她的前主人又嫌弃她太乖，就低价转手掉了。现在脑子似乎出了什么毛病，好的时候就是只坐在台阶上望着天空发呆，可要是被人牙子看到这样消极怠工，拎过去就是一顿毒打，坏的时候嘛，哎大部分都是坏的时候，再好也被打坏了，坏的时候就求别人，只要给钱给吃的就行。”

握着酒杯的指节因用力泛白生青，江铭泰的指甲紧紧掐在杯身上，道：“她好的时候，没有逃吗？”

为什么不去找他，为什么宁愿呆在这个肮脏的沼泽里也不去找他。

甚至他过来了，也没有向他求援，而是隐瞒下所有的消息，把他拒之门外。

明遥就这么恨他吗？

“您真是说笑了，这柳惠区是什么地方，这儿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是A城最大的灰色地带，黑话管这儿叫A城之眼。”

小郑擦完了手上的空酒杯，拿起了另一个继续擦拭着，“您以为就拐了她一个？二十八号胡同那一排出租屋，全是，隔段时间就抬出来死人，死一个立马还会有新的填上去，人牙子的团伙都在附近的暗处看着呢。况且控制人的方法那么多，敢逃跑的话，药物注射，精神催眠，那些被抬出去的男男女女，哪个之前不是有亲人有朋友有自己正常的生活。但到了这个地方，注定会慢慢失去自我，最后溺死在暗无天日的出租屋里。”小郑擦完最后一个脏酒杯，给如遭雷击僵直在吧台座位上的江铭泰续上酒，笑道：“忘记说了，尊贵的客人，欢迎来到A城之眼。”

从绿棚顶酒吧出来后，在各色男女异样的目光里，江铭泰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往二十八号胡同巷口大步跑过去。

雪愈来愈大，很快就在他的头发和眼睫上覆上一层絮状的白粒，他跑到第七户门口，膝盖以下都被溅起来的巷内积水打湿也无暇顾及。

敲门没有回应，他转动门把手尝试性地扳了扳，没有扳动，于是附耳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里面静悄悄的，就像没有人一样。

“明遥，明遥——”江铭泰焦急地拍着门喊，“你让我进来好不好，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别做傻事，我是来带你回家的，明遥？！”

他后退几步，抬脚踹开了门。

里面的场景差点让他发疯。

明遥蜷着腿坐在床上，正拿着一剂针筒往自己的胳膊里注射着什么，江铭泰三步并两步跨走过去劈手夺下明遥手里的针筒，把它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再用脚踩住把塑料针筒碾变了形。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