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陵云之上（1 / 2）

第50章 陵云之上

秋已暮，红稀香少。

从那场宫宴上回来以后，谢瑾便一直不停笔地写信。清一s玲珑落花般的小楷，一封需经程云的手送往云中，一封需经张晖的手送往太常寺，还有一封，要经令姜的手寄往明凤山。

当初在中书省当主书令史的r子里，他就只结识了张淡月和李望秋这么两个好友，却也都是知心的至jao。

张淡月两年前才调去掌着从容讽议的集书省，半年前就开罪了郑毅安，又因犯言直谏被顾和章连降三级，谢瑾联合李望秋、卢颢上表，总算保住他一命，将人安排在都水台避祸。

李望秋虽也算不上是钻营的人，到底心思开阔八面玲珑，谢瑾又认定他满腹经纶有意提携，顾邺章在位时便一路高升，如今已官至太常寺少卿，连顾和章亦挑不出他的错处。

谢瑾在洛都原就是四面树敌众矢之的，更兼亲族离散举目无亲，搁在往先无所yu求也便罢了，既要将顾邺章从秋棠宫拉出来，便不得不向李望秋借力。

好在，哪怕是谋逆窃国这样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差事，李望秋也没说半个不字。

一路笙箫聒耳，灯烛辉煌。金灿灿的银杏叶堆叠了满地，风声掠过时萧然如诉。陵云台一如往r美丽灵秀，顾和章挑了一个四下无风的吉r，选在天s晦暗时登台。

毕竟是赌命的事，阵仗虽big，真正伴驾登台的，也就只有谢瑾一人。

再度驻足于芳草萋萋的陵云台下，谢瑾的思绪又一次回到了明凤山中。

那里的树木青翠yu滴，迎cun花一簇簇、一簇簇地挤满视线。那时的顾邺章还年少，却已生得高挑，眉宇间意气风发。一晃十六年过去，他提起陵云台的神q，却仿佛仍在昨r。

——庭兰，有朝一r我要以这陵云台为筹码，请天子重审你父亲的冤案，若不能达成目的，我便亲手毁了它。

——我相信天子不会无动于衷。

彼时他心中尚有不解，动容之余失笑着问：这台子若已建好，如何能说毁便毁？

师哥当时是怎么说的？

——我说了能做到，自然是真的能做到。

那双凤目里盛着狡黠又璀璨的光。

我打算在陵云台上设置一处天底下最j妙的机关，外看不过是一颗异于别处的……绿青？实则却是这座楼台的枢纽，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我以修缮之名再度登临，便可以让它在天子的眼前彻底消失。

为什么是绿青？

……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怎么设计这样一个机关。顾邺章当时有些意外，笑着说：至于绿青么，其实我原本还没想那么细那么远。但去岁你赠我的生辰礼便是采自这山里的绿青，若到了那时我还没有相中别的玉石，就用它好了。

big约是自信于自己的构建，顾邺章在登台时的身姿状态是格外松弛的。顾和章心里却憋着股劲，整个人呈现出与他截然不同的紧绷。陵云台无风自动时，谢瑾能清楚听到他的呼吸，与他踩在台阶上的步调并不一致。

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他们终于在万众瞩目里步上高台。

以陆良为首自愿前来的群臣侍从跪倒在地面上仰着脖子高呼万岁，近于冰封凝固的气氛霎时变得欢腾而re闹起来，甚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滑稽可笑。

顾和章长舒了一ko气，颇有些得意地转头对谢瑾道：“谢卿，朕并不比他差。”

他所料想的果然不错，只要将谢瑾带在身边亲自盯着，xin命相系，他就不敢乱动手脚。

谢瑾低垂双目，掩住眼中的讥讽：“陛下御览国泰民安，何必在意他的话。”

俯瞰了一眼台下熙攘如织的人群，他不动声s地环视四周。

这是他第二次登陵云台，依然是当空的明月，依然有萦香的烛底，只因为身边的人变了，一切便都显得黯然失s。

“你在看什么？”顾和章问。

“臣在看陵云台的结构布局。”谢瑾淡淡答。周围的喧嚣都是冲着顾和章来的，细究起来与他并无半点Gan系，因而他面上始终平静。

缓缓转头望向一袭华丽龙袍的顾和章，谢瑾的眸子在黑夜中如同托起月光的平湖：“登回回眺，究观洛邑，山丘秀极。陛下，其实陵云台的可贵之处，不止在其随风摇动，更在其俯仰可观。目光所及，上有明月银河，下有红尘烟火，陛下何必在意臣在看什么？”

他语气轻慢，仿佛不带丝毫感q，自然也无半分鄙夷之意，落进顾和章耳中却是字字诛心句句刺耳，好似在嘲笑他见识短浅、胸怀狭窄，但他的视线犹未从谢瑾身上移开。

在明珠映出的光晕里，他看到一张温柔冷静的脸，还有锋利如静水刀的目光。

那师哥打算设在何处？

——在丹青云气所指，在凤首金铃所衔，在点翠流苏所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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