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全文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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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全文完

2019 年的夏秋之际,几个月的恢复,让余阳能够不借助他人的帮助,独立地行走了。

但断过的腿终究还是有所损伤,即使能够一个人走路,也难以回到健康时的状态。走起路来,两条腿有了高低的瘸拐。

小时候的腿伤,因她的生长发育而能够恢复。

而今的她已经将近三十,骨骼早就停止了生长。

那些瘸拐,注定会伴随在她的余生。

余阳以身体原因辞去了 D&K 的工作,离开康复中心后,也不再申办美国的工作签证,而是回到了杭州。

她记得,自己在big四那年,辅导员下发的“毕业意向表”上,曾经写过自己的理想职业是“自由职业”。但她在还没有完全离开校园时,就入职了 D&K,失去了“自由职业”的机会。

没想到,当年的理想,会在多年之后实现。

她成为了彻底的“自由分子”,没有职业,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她此前的人生中,从未有一天,如此时的她这般无牵无挂。

保险金和抚恤金,以及在 D&K 任职多年所赚得的积蓄,让她在财产这一点上也同样自由。

但所谓的自由,也只停留在形而下的层面。

她被牢牢束缚住的内心,早就无自由可言。

她卖掉了浣江市的房子,转让了老家的宅j地,买了一辆悍马的 SUV,带着整整两箱子的相机和镜头,从杭州北上,自驾来到了北京。

北京,其实并不是她行程的终点。恰恰相反,这是她的起点。

有一件 2012 年就该做的事,当年没有做成,2019 年的她再次行动。

她要从北京出发,经过 G109 国道,途径北京、河北、山西、内蒙、甘肃,南至青海,纵穿可可西里。

她不是去旅行,也不是去摄影。

从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刻起,她就在一步步接近死亡。

她不想活过三十岁。

这个念头,在她二十二三岁的时候有过短暂的动摇,但无常的世事最后还是将她推上了这条通往死亡的路。

余阳对于里程的预估是准确的。

在她三十岁生r的当天,她进入了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境内。

陆川那部名叫《可可西里》的电影,是她成为摄影师的原因。最初的最初,她就是被电影里的景象打动,决意让自己也成为一个记录影像的人。

万物周而复始,起点即为终点。如今,她带着摄影师的身份,回到这里。

这片土地是荒凉而原始的,这里没有人类的生活,却和只属于人类这一种动物的“文艺”绑定在了一起。

拍这里的,唱这里的,写这里的,数不胜数。big概是群居动物的集体犯贱,视离群索居为超脱生活的高尚。

余阳不免俗,她给自己生命选择了这里作为归宿。死当正丘首,这也算是她在首丘了。

ce载的广播,也放着文艺相关的内容。

余阳听广播的频率完全随xin,这一片地区的广播信号不好,总是有一阵没一阵。她放任自流,就让它这么开着。

能接收到信号的时候,就随耳听几句。

连着放了四五首歌,音乐节目将近尾声。

主播温柔的声音介绍起最近的广告消息,给几天后位于西宁的音乐节作宣传推广。

广播在她读到音乐节的乐队名单时突然就卡了壳,半天没有什么反应。等她再往前开了好一段路,电台才又有了声音。

她错过了那句“来自北京的摇滚乐队 Adonis 也会是本次音乐节的嘉宾”。

信号的回归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几分钟后的频道并没有改变,但节目已经换了。

另一位主播正在播放着经典艺术栏目,今天的主题是,古希腊艺术。

“这一座断臂的维纳斯雕像又被称为米洛斯的维纳斯,因其被发现于米洛斯岛而得名。”

“这座雕像是古希腊雕刻家阿历山德罗斯于公元前 150 年左右创作的big理石雕塑,现收藏于法国卢浮宫博物馆。”

“女神维纳斯是罗马神话中掌管爱与美…….”

没听几句,信号又中断。所有的人声都消失不见,余阳的耳边,只剩下被ce窗一层层隔了音的风声,和发动机的轰响。

当她以为广播信号彻底消失的时候,人声再一次突然出现。

也许是为了契合维纳斯的主题,电台放起了 Adonis 乐队的经典歌曲,《维纳斯》。

余阳听着前奏,浅吸一ko气。

她以为,在迎接死亡的这一天,还能听见褚逸的歌声。

但,当前奏过去,她听见的却是自己的声音。

电台播放的是,当年在《歌声》里她翻唱的那一版《维纳斯》。

余阳无奈地叹气,终于动手,将广播关了。

她本想再往前开一段,但突然失去了继续前行的兴趣。

ce缓缓降速,冲下了路边的斜坡,停在了棕黄s的枯草地上。

青藏线的一路,公路的路况都十分糟糕。路面上的坑坑洼洼让高速行驶成为了不可能,速度一旦提起来,就有翻ce的风险。

前几天的时候,余阳还遇到过一场暴雨。巨big的雨点打在前挡风玻璃上,完全模糊了她的视线。

可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今天她最终停下ce的地方,路途平整,天气晴朗。

余阳摘下了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打开了ce门。

四千多米的海拔让她感So到了呼吸的阻塞,身上的外T根本无法抵御刺骨的寒冷。

她看向远方,那是可可西里的深处。

一望无际的枯草,远处有覆盖着雪的小丘包,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走到那里。

走在枯草地上,没有几步,胸前忽然传来一声脆响,有东西应声而碎,裂成了几块,掉在土上。

余阳低头去看,发现碎了的,是她贴身戴了许多年的菩提。

这是当年褚逸亲手给她戴上的,他说,菩提护主,也许它真能保她的平安。

戴了这么多年都没事,它偏偏在今天碎了。

余阳愣住,捡起一枚碎块。

菩提护主,在关键时刻能够保命。

这世上真有命运这回事吗?

她不解地将碎块握在手心之中,任由棱角划破了她的皮肤。原本坚定的求死心在这一刻划开了一道ko子,却无法阻止她的脚步。

一瘸一拐地,她朝着一个方向的深处走去。

你说,自由、爱、生命,这三者,可以共存吗?

余阳不知道答案。

她的人生就是不断不断地失去。

她看着那些与生俱来的一切被时间慢慢地cou走,看着冲进人群的自己最终孑然一身。

她是个怯懦的人,失去了爱和自由,却无法找出解决之道,于是懦弱地选择死亡。

余阳听说过,人在即将死去时,big脑里会自动回溯这一辈子,将过往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放一遍。

她本不知道这传言的真假,但当她一步步走向生命的j区,腿伤的疼ton、氧气的匮乏和刺骨的严寒让她的思维逐渐紊乱时,关于她人生的一切,真的开始闪烁。

她曾有过一个完整的快乐的童年。和绝big多数平凡的小friend一样,父母双全,家庭小康。算不上big富big贵,但一家人凑在一起,平平淡淡地过r子。

随后紧接着而来的,就是那场改变了她人生的意外。坠下轨道的火ce,再也没有回应的爸爸妈妈,和抱住她的那个big姐姐。

在回忆的走马灯里,那位姐姐的面庞竟然出奇地清晰。曾见过的李韵伊的照片上,那个笑容可掬的女孩,与抱住她的救命恩人相重叠。在一声盖过一声的陌生铃声之中,生命的火光闪烁反复,直到她在死亡堆砌的坟墓之中被人救下。

她的人生就此不可逆转地走向衰亡。

《歌声》,谢泽贤,甘清,苏昭昭……在她面前亮起的闪光灯和一只只对准了她的镜头,让她在舞台上捏紧了拳心。她被拥趸者包围,然后挣脱一切离开。

然后便是关于褚逸的一切。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到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其中细枝末节的每一件事,在她清醒时可能无法完全地回忆,却在无自主意识的思维里毫无遗漏。

她想起他靠在栏杆上cou烟的模样,想起他说《维纳斯》背后的故事,想起和他一同在什刹海的冰场上看到的雪ce,想起每一个缠绵的夜晚,他抚me在她腿上时带来的触感,像全世界都过了电,酥痒到心尖上。

她也想起,2015 年,在杭州和北京的困so犹斗。她试着去寻找过去与褚逸共同生活的heng迹,可看见的,却是消失的塘子堰、搬走的老家,和改了名的观音。时间没有等她回头,他也没有。她去寻找,找到的只是自己的狼狈和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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