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与你挨过岁末隆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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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与你挨过岁末隆冬

  01

  林招招一来,院里登时热闹了起来。等所有菜都上桌后,云汀去酒窖里拿了两坛自家酿的酒。他递给林招招一坛,说:“陈寂酿的,好像是青梅酒。”说着,他又扬声问陈寂,“是吗?”

  陈寂受着伤,不能喝酒,很是不爽地哼了一声,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云汀也不介意,说:“就是青梅酒。为你酿的。”

  陈寂语气凉凉的:“造谣要负法律责任。”

  云汀问:“我造谣了吗?”

  林招招看着陈寂。

  “没有。”在林招招的死亡注视下,陈寂从善如流地改口,“就是为招招酿的,她不喝完都对不起我一片真心。”

  林招招笑道:“你放心,我会喝完的。”

  青梅酒度数低,喝了不上头,凭林招招的酒量,兴致来了喝完一小坛也不是没可能。只是今晚不是出于兴致,而是郁闷。

  如陈寂所想,她觉得难受了,又不想打扰到别人,于是自己找了个小角落偷偷哭了一会儿。等郁闷完了,这才来见陈寂。

  想到这里,林招招摇了摇头,准备跟云汀把酒言欢,不醉不归。哪想刚刚举起酒杯,云汀的电话突然响了。

  职业习惯,云汀第一时间接了电话,连“嗯”了几声后,放下酒杯。

  林招招讷讷地问:“出现场?”

  “嗯,还好没喝酒。”云汀遗憾地看了眼还没喝的酒,说,“我先走了,吃不完记得放冰箱里。”又沉声叮嘱道,“招招,趁着还没工作,赶紧谈恋爱。”

  云汀急匆匆地走了,门被关上,月光愈发明亮,透过门缝泄了进来。院里陷入寂静,林招招就着月光倒了杯酒,瓷白的酒杯,青梅酒在其中闪烁。陈寂说:“少喝点。”

  林招招说:“嗯。”

  然后一杯又一杯。

  陈寂无奈地说:“我还没死。”

  “谁为你悲伤了?”林招招嘴硬道,“我是为你骄傲。真厉害啊陈寂,把所有人都瞒得死死的,过了1/4决赛,又过了半决赛,到决赛了你怎么不装了?”

  陈寂说:“装不下去了。”

  林招怒气冲冲地放下杯子:“怎么装不下去了?”

  “因为太疼了。”陈寂的声音低低的,他又重复道,“因为太疼了,招招。”

  ——因为太疼了,所以装不下去了。

  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向心脏,且专门往最柔软的地方扎,一针又一针,扎得人疼得窒息,偏偏开出血花来。

  林招招的眼眶登时红了。

  陈寂将云汀的酒杯推向自己,语气平平:“他们都骂我了。可我不能不上,如果可以,明天的单打我也不想放弃。”他仰头,一杯酒进口,不似青梅酒的清甜,云汀的这坛酒是实在的烈酒,辛辣地烫着喉咙。

  林招招上去要拦他:“你有伤!”

  陈寂一闪身,灵巧地躲开了。他的任性劲儿上来了,谁也劝不动,紧接着又倒了杯酒,象征性地碰了碰她的杯子,再次一饮而尽。

  他酒量也就一般,没过三杯便有些微醺。林招招喊他:“陈寂?”

  陈寂抬眼看过来。他的目光平淡沉静,跟平时没多大区别,甚至显得更加清冷。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浸了酒的唇殷红,他舔了舔唇,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寂?”林招招试探地戳了戳他的手背,见他没反应,悄悄探手想把他手中的杯子拿过来。修长白皙的手指蹭过去,好不容易碰到杯身,冷不丁地被人抓住了。林招招吓了一跳,短促地叫了一声,恼羞成怒:“陈寂!”

  陈寂抬眼,盯着她。

  林招招被盯得心虚,想收回自己的手,不想陈寂拉得更紧了。他的掌心温热,薄薄的茧划过她莹白的手指。他张口,吐字:“三次。”

  林招招莫名其妙地说:“啊?”

  陈寂说:“你喊了我三次,什么事?”

  林招招呆了呆,问:“你真的喝醉了吗?为什么还这么清醒?”

  陈寂说:“醉了。”

  她不信!

  林招招顿时警惕起来,关于酒后失事的一系列措施立刻被抛到了脑后。她清了清嗓子,说:“你先把手松开。”

  陈寂动了动抓着她手指的手,果断拒绝:“不。”

  林招招脸一黑,说:“不要以为你受伤了我就不敢打你,我跟你说,你要是再不清醒点,我就……”

  正扯着她的手指一根根缠上自己指间的陈寂动作一顿,抬起头问:“你就?”

  林招招结巴:“我就……我……你放开我!”

  十指相扣,她看陈寂今晚是想要她的命。她用了力气反抗他,却如同蜉蝣撼树,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拨回去。

  陈寂另一只手忽然抬起来,碰了碰她的脸,喃喃:“你的脸好红。”

  林招招想打他。

  他都这样了,她的脸能不红吗?林招招暗想,陈寂要么是在逗她,要么是真的喝醉了。她虽然跟陈寂认识那么久了,但有十八年是不能碰酒的,成年后又因为陈寂队规严,两人从未一起喝过酒,她自然不知道他醉酒什么样。

  林招招灵机一动,偷偷给周尽燃发消息:陈寂喝醉什么样?

  周尽燃回得倒挺快:没见过。

  行,九十九级的副本没有攻略,让她单枪匹马闯是吗?林招招仔细一思索,觉得她没勇气,她现在有两个选项,一个是扔下陈寂回家睡觉,二是被陈寂丢到门外回家睡觉。

  她选择……

  林招招选了第三项。她站起来,又拉着陈寂站起来,说:“走,去洗脸。”

  不管有没有醉,洗把脸总该清醒点的。本以为让陈寂跟她去洗手间要费一番工夫,没想到陈寂居然很乖,乖乖地跟在她身后,乖乖地进了洗手间,乖乖地锁上了门。

  林招招问:“锁门干什么?”

  “嘘。”陈寂将食指抵在她的唇上,“小点声。”

  林招招没好气:“去洗脸。”

  陈寂缓了一会儿才接收了她的指令,拖着步伐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细小的水流洒下来,接到掌心,又顺着指缝滴下来。他俯身,把水往脸上扑了扑。

  林招招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慢吞吞地抬起头,水池台旁的灯昏黄暧昧,给他的侧脸打了层温柔的光芒,两人的目光在镜子中相遇。

  林招招下意识地避开,问:“清醒点了吗?”

  “招招。”

  “嗯?”

  “看我。”平淡无波的语气里,尾音略微颤抖,他像是清醒了些。

  “看你干什么?”林招招把目光挪了点过来,又忍不住被吸引。陈寂的目光澄明,渐渐混杂了其他情绪。她心底一慌,忍不住上前问:“怎么了?”

  喝个酒,怎么人设都换了?

  陈寂低声说:“不要怕看我,不会被拍到的。”

  在担心这个?林招招松了口气,又说:“我们两个清清白白的,被拍到了也没关系啦。”

  “澄清好难。”

  “什么?”

  “大家会信我,但会不喜欢招招。”

  “没有啊……再说了,我又不是人民币,哪能大家都喜欢?”

  “招招就该所有人都喜欢。”陈寂突然固执起来,眼里有水汽弥漫,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打湿了衬衫。他走过来,喊她:“招招。”

  “嗯?”

  “你知道……网上很多人都想让我们在一起吗?”

  “……知道啊。”

  “那你,怎么想?”

  林招招愣了一下,她还能怎么想?祝那些人梦想成真?搞CP搞到真的?她哪里敢想?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作势要打开洗手间的门,说:“走吧,你需要休息。”

  她的手放在开关处,“咔嗒”一声,锁开了,她抓住陈寂的手腕,想带他出去。

  可在下一秒,同样的响声在耳边响起。

  一只手伸过来,重新锁上了门。

  长指弯曲,指节分明,在同一时刻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薄薄的茧滑过她细腻的皮肤,引起一阵战栗,自指尖传达,颤巍巍地攀上脸。

  她的脸开始发烫。她喃喃:“陈寂……”

  陈寂往前走了一步,她退无可退,后背抵在玻璃门上,冰冷地隔着衣服刺着她的背。她匆忙地想找话题,慌不择路地张口问:“所……所有人都该喜欢招招,那你呢?你喜欢她吗?”

  糟糕!怎么一不留神问了自己想问的?

  现在没超过两分钟,撤回还来得及吗?林招招欲哭无泪,正想当此事没发生过,便见陈寂忽地靠了过来,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畔,额头轻轻碰到了她的肩膀上。他低声说:“喜欢的。”

  ——喜欢的。

  陈寂这么说。

  “但是……”

  “什么?”

  “不是那种喜欢。”

  “哪种?”林招招心底一沉。

  “就是……可以亲吻的喜欢。”话音刚落,他忽地起身,强硬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将脖子扬起来。

  然后,他低头侧脸,含住了她的唇。

  吻来得太仓促,林招招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在缓慢重启的过程中,唇上的触感反而更清晰。陈寂的唇很凉,浸了酒渡到她的唇上,反复摩擦,变得滚烫。

  心脏在胸膛里鼓噪不安地跳动。

  风仿佛一瞬间变得猛烈,敲得窗户哐哐作响,林招招想,应该要下雨了。刚一走神,唇便被人轻轻咬了咬,她吃痛,呜咽着瞪向陈寂。

  陈寂吻得很专注。

  他垂着眼,纤长的睫毛撩起暧昧的光影,与她共享着同一寸的空气,灼热、势不可挡。他离她太近了,腹肌在被打湿的薄薄的衬衫下若隐若现,一伸手就能触碰到。林招招闭上眼,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喘息声在静寂的房间里清晰无比,顺着耳廓钻进去,听得她耳根软了下来,攥着他衣角的手用力,指尖泛白。她任由陈寂扣住腰,将她拉得更近,舌尖在滚烫的唇上试探地触碰,他无师自通地认为不该止于此。

  少了哪里呢?

  陈寂缓慢地放开林招招,盯着她被吻得红肿的唇。女孩被欺负得狠了,衣衫凌乱,被迫仰着的脖颈上红痕明显,细长漂亮的锁骨勾人,眼角也泛红,像只小兔子。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像狮子看猎物般侵略性十足。

  林招招被他看得脸热,想借势推开他,陈寂的力道却又大了几分。他张口,声线低低的:“乖。”他吻了吻她的眼角,温柔而沙哑,“张开嘴,好不好?”

  林招招轻轻颤了一下,吃惊地看向陈寂。

  很明显,陈寂并不是在真的跟她打商量,因为下一秒,她的牙关便被撬开,舌尖强势地抵了进去,席卷了她整个口腔。

  吻自冷淡推向炽热。

  他是主导的人,却始终游离在外,如同一幅冷淡至极的画那般,他不在乎身处何处,景色如何,谁人欣赏。他就在那里,只为眼前沉醉。

  他只是在单纯地享受这个吻。

  与她无关。

  她却忍不住沉沦,她笨拙而激烈地与他交换着唾液,一而再地踮着脚将自己送上去。滚烫的泪水跌落,她委屈地抽噎着,却完全不想停止。

  也是在吻落下来的时候,林招招才确定,陈寂真的喝醉了。

  所以,他不会记得的。

  他会以为是一场梦,一场他永远不会告诉她的梦。而她也只好在梦与现实的缝隙间贪恋这一点点暧昧,不然她以后还要上哪里找这样美好的梦,能得到陈寂的一个吻?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她绝望地任他吻着她,唇齿间的空气被强势地掠夺,充斥了他的味道,顺着喉咙钻进心口,像千万根点了糖的针般,一针一血,却甜到了极致。

  终于,陈寂放开了她。

  他餮足地舔了舔唇,又忍不住轻轻碰她的唇,笑着夸她:“很甜。”顿了顿,他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般,抵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平稳,睡了过去。

  看吧。林招招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连这点缝隙都这么短暂,稍纵即逝。

  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忽然想起陈寂问她:“招招,你知道网上有很多人都想让我们在一起吗?”

  ——知道吗?

  怎么会不知道?

  她和陈寂的双人超话她用小号关注了,显微镜女孩不管多久之前的事情都能扒出来,且事无巨细,层层分析,个个都是“嗑”学家和“嗑”代表。无论是眼神还是言语,抑或陈寂偶尔评论的她几条微博,甚至于,他们扒出了陈寂发朋友圈提到她。

  “小姑娘长大了,有人追了。”

  ——哈哈哈,冷神急了吧?还不赶紧追?我们招招很抢手的!

  ——啧啧,亚洲醋王预定。

  ——让一让,别踩到我的头。

  ——别问,问就是伟大的友情让冷神说出这样的话!

  在这场盛大的狂欢中,林招招反而成了最清醒的人。她清醒地知道,陈寂望向她时温情的目光是真的,在无望时她与陈寂一同走过的岁月是真的,飞往天际的风筝是真的,那天的烟花与星星也是真的。

  可陈寂喜欢她,是假的。

  她没办法不清醒,却也没办法从中抽身,因为她喜欢陈寂,是真的。

  02

  亚锦赛继续如火如荼地进行,冷神陈寂却被“雪藏”了,体育新闻上在报道当日赛果时总会提一嘴他,不外是“深表遗憾”“冷神加油”“下次再战”之类的话。网上更是对这件事讨论得如火如荼。

  陈寂看得烦了,干脆地使用会员特权,屏蔽了“冷神”“陈寂”关键词。

  首页马上清净了。

  他关注的人不多,关键词屏蔽了,一刷首页全都是林招招。绯闻事件后,林招招的粉丝急剧增加,她也不常发微博了,但毕竟话痨体质,每天至少得有一条。

  比如,她刚刚就发了一条。

  林招招:下雨天了,怎么办。

  ——我好想你。

  ——不敢打给你,我找不到原因。

  这条内容矫情,底下的评论更矫情,一条接一条地串成了一首歌。酷酷的冷神接受不了,冷哼一声,评论:带伞。

  评论完,他把手机往旁边一丢,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给CP粉发了口大糖。

  他靠在沙发上,侧耳听了会儿雨声,问:“雨下几天了?”

  没人回答他。

  陈寂侧过头,周尽燃盘腿坐在一旁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聊天。陈寂伸脚踢了踢他,还是没反应。陈寂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听招招说时映……”

  “时映怎么了?”周尽燃霍然抬头,见陈寂冷冷地看着他,没发现自己命悬一线,还在连声问着,“说话啊!”

  陈寂问:“你在跟谁聊天?”

  周尽燃立刻闭嘴。

  陈寂心底了然,笃定道:“时映。”顿了顿,他又奇怪,“她为什么肯理你?你之前不是连她微信号都要不到吗?”

  周尽燃微讪,说:“我是以房东的身份聊的。”

  陈寂挑眉。

  周尽燃把手机递过来,陈寂扫了一眼,又坐直了身子仔细地看聊天记录。能看出来是周尽燃的小号,聊天框里的内容也是极疏远。

  ——时小姐住得还习惯吗?有哪里不好吗?

  ——挺好的,谢谢关心。

  ——时小姐,水电费我们这边会帮您交的,这您不用操心了。

  ——房东您人真好。

  毫无营养的对话,也不知道周尽燃是怎么聊得这么带劲的。陈寂扯了扯嘴角,问:“还喜欢她?”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周尽燃否认三连。

  陈寂冷淡地说:“哦。”

  周尽燃见状赶紧转移话题:“雨是男团决赛那天晚上下的,这是第四天了。哦,就是你喝醉酒那天晚上。”

  陈寂脸一黑:“再说灭口。”

  周尽燃扳回一局,笑倒在沙发上。

  陈寂头疼——他酒量一般般,一杯两杯度数低的可以,再高一点肯定会醉。那天晚上也是郁闷,他一不小心喝多了,一不小心给了林招招可乘之机。宿醉醒来后被骂了一顿不说,他还被迫答应了林招招两个条件。

  一认真复健;二好好学习。

  条件都是为了他好,他也就不计较了,毕竟天知地知他知林招招知。而今天没去决赛现场看比赛的周尽燃特意跑来后,他才知道,原来周尽燃也知道。

  那一刻,他只想灭口。

  周尽燃感受到陈寂散发出的杀意,连忙缩回自己的小角落,说:“快看,比赛快开始了。”

  客厅的投影布上,正现场直播未明体育馆男子单打决赛,运动员还在准备中,座无虚席的场馆里,有人在不停地走动。背景音是解说直播间两位解说的声音。

  “亚锦赛男子单打决赛,江竭对长泽鹤让。将会在16点40分开始,请锁定草莓台,为您直播。”

  “长泽鹤让是第一次参加国际性赛事,他曾在1/4决赛中遇到了冷神。嗯,冷神陈寂,3:1输给了陈寂。但是能看出来,他是个很有天赋的运动员,并在男子单打中过五关斩六将到了决赛。提到陈寂,还是觉得挺遗憾的。”

  “对,遗憾。陈寂为了这次亚锦赛,放弃了暑假期间的公开赛,并进行了近30天的集训,却没想到旧伤复发。”

  冷神……周尽燃瞟了陈寂一眼,嗯,冷神很不爽。

  不在江湖上,江湖上却始终有他的传说,反复被拎出来说,任谁也不会心情好。等这两位解说好不容易从遗憾中走出来,那边比赛都快开始了。

  很快,哨响。

  周尽燃出神地看了一会儿,问:“解说是不是没介绍江竭?”

  陈寂说:“嗯。”

  周尽燃:“呃……”

  这就尴尬了。众所周知江竭有多好面子。像这样的电视直播解说他回去肯定会看,一看解说在比赛开始前全程提陈寂,指不定怎么气呢!

  “对了,”周尽燃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上次说你要找江竭算账,算什么账?”

  陈寂盯着比赛,说:“只是怀疑上次热搜的事跟他有关。”

  周尽燃说:“不会吧?”

  “我很小心。”陈寂说,“我跟招招也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见面了,而且很多都是白天,没人拍。偏偏我去学校补习被拍了,而且拍摄手法是很专业的偷拍。”

  “我人很好,得罪的人不多,用排除法,他的可能性最大。”

  “等等,你人很好?”

  “不好吗?”陈寂看过来。

  周尽燃说:“好,特别好。尤其是对我这个副队长,好得不得了。”

  陈寂忽地笑了笑。

  周尽燃问:“那你找证据了吗?”

  陈寂说:“嗯,托了个朋友帮忙调查,应该快有结果了。”

  周尽燃说:“你朋友涉猎真广。”

  陈寂没说话。投影布上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一局,两名运动员各自走向教练,听教练部署下一局的战略。

  长泽鹤让看起来很小,陈寂翻过他的资料,才十六岁。他能打到亚锦赛决赛,除了运气,确实是天赋过人。

  就在周尽燃以为陈寂要好好看比赛的时候,陈寂突然问:“我喝醉什么样子?”

  “没见过。”

  “我们没在一起喝过酒吗?”

  “喝过酸奶算吗?”周尽燃说,“你可以问招招啊,她是亲眼见过的。”

  陈寂很生硬地转移话题:“长泽鹤让天赋不错。”

  周尽燃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但也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就是心理素质不怎么好。上次跟你打完之后你是没看见,他哭了好久,那个可怜劲儿,真是我见犹怜。”

  陈寂皱眉:“被打哭了?”

  “你自己没人性你不清楚吗?”周尽燃吐槽,“人家第一次上场比赛,你为了多点研究资料,硬生生地让了一局,演技之拙劣,让人不忍直视。对此我只想说……”

  “哦?”

  “干得漂亮。”周尽燃举起大拇指,给陈寂点了个赞。

  陈寂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看比赛。江竭的打法他太熟悉了,所以没多关注,只盯着长泽鹤让看。小少年还没开始发育,瘦弱的小身板,绝对不超过一米七,标准的小正太一枚。

  林招招肯定会喜欢。

  莫名地,他想到林招招时,心跳漏了一拍,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他抿了抿唇,给林招招发了个消息:看比赛了吗?

  林招招:没,你又不在赛场上。

  陈寂:喜欢我还是喜欢比赛?

  林招招:喜欢看你比赛。

  从善如流的标准答案张口就来,林招招放下笔,讲台上的沈老师正在对他们这半个月来的报告做总结,声音平缓温和,趋于冷淡。她咂咂舌,冰山老师名不虚传。

  等了一会儿,见陈寂还没回她,她又问:什么事?

  这次陈寂倒是回得快:带伞了吗?

  林招招往窗外看了看。她坐的位置离窗口近,能看到雨丝急促地打在玻璃上,迅速地划过雨痕,又很快被新雨冲刷覆盖。风卷落叶,在柏油马路上被匆匆路过的学生踩平。噼里啪啦的雨声被挡在玻璃外,像秋日的默片般使得沈老师的声音愈发清晰。

  雨很大,她怎么可能不带伞?

  林招招:不带的话冷神能过来给我送伞吗?

  陈寂:不能。

  好,够绝情。林招招发了一排白眼。

  旁边的澄子戳了戳她,眼睛看着讲台,压低声音说:“别玩了,沈老师刚刚看了你好几眼。”

  林招招手一抖,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进桌洞,装出在认真听课的样子。

  班里人不多,沈老师又是出了名的效率奇高,一组组总结起来也很快。下课铃声打响,正好最后一组总结完,沈老师说:“下课。”

  同学们站起来说:“老师再见。”

  下了课,原本寂静的教室里立刻嘈杂起来,有约着去吃饭的,有赶紧连上网看亚锦赛男单决赛的,也有急匆匆赶往下节课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踏进雨中,各色的伞花在偌大的校园里绽放。

  澄子边收拾东西边问:“你今天还回家?”

  林招招含糊地应了一声。陈寂受伤在家休养后,她便给他制定了一系列的学习计划,又借着“没人盯着他肯定不会好好学”的由头,每晚回去监督他。

  澄子不理解:“下那么大雨,这么折腾干吗?”

  林招招笑着推了她一把,准备把这个话题赶紧揭过去,却忽地察觉到一道凉凉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抬起头,是沈老师。

  沈老师说:“林招招出来一下。”

  死亡点名。

  林招招心如死灰:“完了,刚刚玩手机肯定被沈老师看到了,今年补考考场见吧。”嘴里这么嘀咕着,她把书塞给澄子让她帮忙带回宿舍,忙不迭地跟沈老师走了出去。

  据沈老师的粉丝们调查,沈老师是个天才。少年时便考入医学院麻醉系,本硕博连读,深入一线,论文多发表在SCI期刊上,在麻醉界上是说得上话的。而且人又长得好看,人设完美得不要不要的,就是人有点冷,至今未谈过恋爱。

  林招招一想就想远了,在沈老师面前立定站好时,思绪才勉强拉了回来。她笑了笑:“沈老师?”

  沈老师说:“你暑假在法医科实习。”

  肯定句,毫无疑问。

  林招招点了点头。

  “我看了你们那组的报告。”沈老师语气寡淡,像掺杂着碎冰般,“不够深入。用你在实习期间的具体案例,把案件模糊,受害者一律化名,重写一份给我。”

  林招招说:“好。”

  沈老师微微点头,没再说话,转身就走了。

  林招招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过堂风呼呼地吹过来时她才回过神,看了眼时间,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撑着伞进了雨中。

  雨在她下地铁后愈发大了。刚一撑起伞,只听伞面上急雨噼里啪啦作响,断线的珠子不断落下。她往三月街走去,刚走两步,脚步却是一顿。

  地铁口到三月街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路,路旁是阳明小学。过了放学的点,稀稀拉拉的两三个行人在等车,不远处有车灯穿过雨幕扫过来。

  雾蒙蒙的,又添了几分明亮。

  而她,看见了陈寂。

  03

  陈寂撑着一把深色的伞站在路灯下,天气逐渐转冷,他套了一件灰蓝格子连帽衫,又戴上那副平光眼镜,黑色的发温顺地趴下来,整个人显得学生气十足。

  林招招走过去,问:“下雨天戴眼镜看得清吗?”

  陈寂答非所问:“回来晚了。”

  “我又不知道你会来接我!”林招招很没底气地推了他一把,诧异道,“你居然还能走那么远的路?”

  “不能一直躺着。”

  林招招把沈老师留她的事说了,又说:“我明天要去一趟法医科调具体资料,舅舅回来了吗?”

  陈寂说:“没。”

  林招招说:“还在忙那件连环杀人案啊。这么恶劣的天气,如果出室外现场,肯定什么痕迹也没有,基本只能靠法医了。”她又忍不住小声絮叨起来,像个小话痨般,也不管他回不回应,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等快到家门口了,她才“啊”了一声,问:“今天比赛谁赢了?”

  陈寂淡淡开口:“长泽鹤让。”

  “跟你打1/4决赛的那个长得很可爱的小男孩?”

  果然,他想得没错,林招招果然喜欢这样的小正太。陈寂走了下神,又被林招招小心地戳了戳,他侧过脸看她。

  她眼里有点小小的怯意,又转瞬不见。她小声说:“你也别太难过,就……”

  “就什么?”

  “下次再把他打哭!”

  陈寂无声地笑了笑,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耳朵,说:“太坏了你,我不是那样的人。”

  林招招的眼睛微微瞪大:“你不是吗?”

  “嗯。”陈寂理不直气却壮地说,“我也没多难过,比赛本来就是这样的,没人能一直赢。就算我在场上,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能再赢他一次。”

  “那再赢他的概率多大?”

  “百分之九十。”

  “……”

  还不如说百分之百呢!林招招翻了他一个白眼,自然地跟他进了他家院子。

  正巧林母开门倒垃圾,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姑娘进了对门,愣了愣,喊:“招招,你不回家吃饭了?!”

  猝不及防被抓包,林招招慌了一下,连忙回身要解释:“妈!我……”话还没说完,直接撞到了陈寂的背上。

  陈寂背对着她,对林母粲然一笑:“阿姨,我家里有饭。”

  林母被这一笑笑蒙了,连连“哦”了几声,又叮嘱他学习的同时也要注意身体,要好好休息,为国争光。陈寂一一应下后,关上了门。

  林招招面无表情。陈寂说:“进屋。”

  林招招问:“我是被绑架了吗?陈寂先生?”

  陈寂否认:“不是。”顿了顿,他又装模作样地让开一条路,问,“你要回家吃饭吗?”

  他这样坦然,林招招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屋里走去:“我还是尝尝冷神的手艺吧。”

  陈寂在后面说:“是冷神点外卖的手艺。”

  林招招很是无语:“……”

  陈寂点了份冒菜,鲜红的辣油飘在汤面上,底下的汤熬得很香,是林招招最喜欢吃的那家。她吃得满意,毫不吝啬地夸他:“冷神点的外卖不错。”

  陈寂矜持道:“一般。”

  等吃完了饭,客厅的茶几被清出来,试卷在上面铺开,林招招手里握着计时器,说:“半个小时一张卷子。”

  陈寂说:“苛刻。”

  滴——计时毫无感情地开始了工作。

  陈寂开始读题,他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地先过了遍整张卷子,很果断地先做会的。林招招赞赏地点点头,然后拿出手机,开始刷微博。

  陈寂的余光瞥到了,说:“过分了。”

  林招招严肃地说:“注意考场纪律。”

  计时器无声地一秒一秒地行走,客厅安静下来,只能听得到窗外风吹长街,落雨倾盆,树影晃动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写字声也清晰。

  林招招漫不经心地打开微博,这才看到陈寂评论了她的微博。想了一下,地切到小号上,进了她和陈寂的双人超话。果然,超话里一片的欢天喜地,正在过年。

  ——“带伞”,多么美好的两个字。

  ——啊,我死了!冷神这明显就是在关心人家啊,还装得一脸冷酷,肯定很担心吧!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

  ——给他打电话!小招宝,他在等你的电话啊!

  ——你们等着,妈妈这就把民政局搬过来让你们结婚!

  嗯,真甜。

  一起嗑显得更甜了。

  林招招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回复陈寂好了。她从超话退出去,又刷了刷热搜。长河丢了男子单打的冠军,连上两个热搜,一是“如果是陈寂”,一是“江竭”。

  江竭是老运动员了,又在输了比赛后泪洒当场,网上讨论多是安慰,偶尔有两三个骂声,都被人怼了下去。话题里很和谐友爱。而当林招招点进关于陈寂的热搜时,却看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言论。

  W:我就纯属感慨,陈寂不该退出男子单打。运动员精神难道不是坚持到最后一秒吗?陈寂至少还能走吧?而且还在团体赛中赢了W国的大将,说明还是有精力继续打的。不懂他为什么要临阵脱逃。

  ——博主自己看看自己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临阵脱逃?

  ——博主话粗理不粗,要退出也该在赛场上。

  ——江竭打了多少年了?有十几年了,还依然坚持在赛场上挥洒汗水。陈寂才打了几年?我看是被捧上天了,经不得一点磕磕碰碰,这么有偶像包袱干脆别打比赛了,直接出道得了。

  ——少在这儿带节奏了。江竭打十几年拿到大满贯了吗?不跟前辈比,我只知道陈寂是世界排名前十。

  ——看博主主页是个江竭粉啊,在这儿意难平什么呢?难道你也觉得如果是陈寂在场上的话,肯定能拿冠军了?谢谢厚爱,德国公开赛见!

  叮,计时结束,计时器发出急促的声音,把林招招从震惊中拉了出来。她连忙按下终止,慌乱中后背已经出了层细细的汗。

  陈寂问:“怎么了?”

  林招招说:“没,没什么。”她伸手把他的卷子拿过来,又抽了支红笔,准备改卷子。

  陈寂眯起眼睛审视她。

  她向来是藏不住事的,鼻尖沁了细细的汗珠,看样子是在紧张什么。他冷不丁地开口:“刚刚刷微博,看到什么了?”

  林招招张口扯谎:“鬼故事。”

  “真的?”

  “嗯。”林招招打勾,把卷子翻了个面,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鬼了。”

  陈寂点头。

  林招招又故作漫不经心地问:“我们两个的绯闻轰轰烈烈的,你怎么还评论我的微博?还怕人家证据不够?”

  陈寂说:“我屏蔽了关键词,首页只有你。”

  “什么关键词?”

  “我的名字,看着烦。”他扯了张纸撕成两半,随便写了什么,揉成两个小纸团,伸到她面前,“选一个,有奖。”

  林招招说:“无聊。”

  然后她很诚实地伸出手,挑了右手的纸团。她打开,上面写着:给我满分。

  林招招冷笑,然后果断写上分数,把试卷丢给他:“勉强及格,休息一下,我们好好来讲这张卷子。”

  陈寂恹恹地说:“哦。”

  顿了顿,他又说:“招招,德国公开赛我可能也参加不了了。”

  他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长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白炽灯将他整个身子包裹起来,像打上一层无形的光。他低着头,语气听不出波澜,却平白地让人心疼。

  他的伤是突发的,但他也把团队赛坚持下来了。1/4决赛、半决赛、决赛,没有一场是随便打打的。哪怕是跟长泽鹤让这样的新人打,也是全力以赴,甚至为了多点可以研究的资料多打了一局。这样的陈寂,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临阵逃脱,他们凭什么?

  林招招心口酸涩,涌上喉咙,刺激着泪腺,却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她听见自己低低地“嗯”了一声。

  得了回应,陈寂笑了笑,说:“我不是故意惹你哭啊。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有一点点难受,甚至想放弃算了。但是做完这张试卷后,我觉得还是乒乓球好打。”

  林招招抬头,瞪他。他却晃了晃左手的纸团:“选。”

  “有得选吗?”

  “没有。”

  “那你还说?”

  林招招伸手去拿纸团,将之展开,上面写道:“可否有幸邀请这位姓林的小姐一同赏雨?”

  林招招把纸条揉成一团丢在桌上,冷漠地道:“否。”她把卷子在茶几上铺开,“先从第一道错题开始讲。”

  “喂……”

  “这个公式我说过多少遍了?送分题你也错?”

  “你对送分题有什么误解?”陈寂很叛逆地顶嘴,口嫌体正直地去看了林招招指的那道题,又消了气焰,“哦,这个公式确实是送分题。”

  “还有这个,我第一次去训练中心的时候讲的那道题,一字没改,你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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