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第 32 章

“……大师兄。”

终于见面, 殷时宁这声“大师兄”喊得一波三折，情绪颇为丰富。

宋郁辰本是匆匆走来，听到这调声脚步一顿, 人向后仰：“你干嘛？”

“……没。”殷时宁稳定了一下情绪，答道，“我没想到这间药铺这么大。”

没想到说起这事，宋郁辰还有槽可吐：“还不是城主？他说在他的城里，不许有不够大的地标建筑，修药铺的时候临时要求我改图纸, 在原本的图纸基础上改大了三圈。钱倒不是问题，但是这么大的药铺, 平时走来走去很累啊！”

殷时宁：“……”

听听，这是人话吗？

再说这药铺哪怕缩小三圈, 它也还是大啊。

宋郁辰：“你这什么眼神？”

殷时宁：“我突然发现我好像有点穷。”

“……那太好了, 你终于有这个觉悟了。”宋郁辰说完, 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因为不擅长做这种事, 还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顿了顿才道，“好好学医，会有钱的。”

宋郁辰带殷时宁在他的药铺里露了个脸, 让伙计都熟悉一下他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小师弟”, 之后给殷时宁安排了住处。

殷时宁这一路走了一个月出头，距离秘境开放还有两个月时间, 中土这边几大家族分属不同的大城, 点人、整队、出发, 都是耽误时间的事, 他俩没那么快动身，大概还得等几天。

药铺太大，前院用来看诊、开药、处理药材，后院甚至还空了一大块地方，所以后院这块也是宋郁辰的私宅。宋郁辰就在后院给殷时宁找了个房间，这几天让他先住着，白天没事可以到药铺里帮忙。

不过饭就不用做了，因为宋郁辰的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殷时宁又不是长住，折腾这个麻烦。

相比之下，去秘境是需要做不少准备的。

常用的伤药、便捷的食材……殷时宁上一回进秘境，吃了小半个月的果子，一度看见果子就想吐，而且出来才知道，秘境里的时间乱到离谱，现实才过去了三天，那些吃进去的果子究竟是不是果子也不知道……总而言之，这回他要多带点东西备用。

几天时间很快就过。

到了出发的日子，药铺前很早就停了两辆马车。殷时宁洗漱完，将宋郁辰喊起来，走到门口，就见那车边跑过来一个笑容满面的人，过来恭敬地对他行礼：“是宋大师的师弟吧？我们城主让小的过来接您和宋大师。”

殷时宁眨了眨眼：“啊……是的。”

心头却是打了个问号——分明听说邀请宋郁辰去秘境的是海汝城的一个武学世家的人，怎么竟是遂弋城城主来接他们。

但是，在药铺门口等的也只有这一家的马车，大概是不会弄错的。

不过殷时宁谨慎，犹豫之后道：“我刚吃了朝食，胀得慌，在这儿散散，等我师兄出来再一块上车。”

那人笑问：“那行李……”

殷时宁：“我自己拿着就行。”

那人：“好的好的。”

他极其恭敬，不敢再多言，退回了马车旁。

良久之后，宋郁辰姗姗来迟。

他仍旧是一袭到哪儿都穿的白衣，不过今天这身料子很好，锦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他看起来像只浑身发光的鸟。殷时宁差点被他闪瞎，想抬手拉他，又在看起来过于贵重的衣料前犹豫了，只拉了一个袖角：“……大师兄。”

宋郁辰脚步一顿，回头：“嗯？”

“为什么来接咱们的是城主府的车？”

“哦，徐家跟遂弋城城主素有往来，说好了，由城主接我过去更方便。”宋郁辰多解释了一句，“我们路上再会合。”

“……哦。”

原来是这样。

殷时宁没了疑问，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没有传送阵的地方，城与城之间的距离切实存在。原本，他们应该从醉望坡坐传送阵去往北境，但这个秘境出现的位置据说在北境和中土之间，他们的人只探测到了一个范围，只能马车前往，中途再看具体的位置。

殷时宁跟着宋郁辰，总算是开了次眼界，见到了武者们用来寻找秘境的东西。

那是遂弋城主手上拿着的一个罗盘。

遂弋城主周炼，九阶武灵大圆满的境界，此次去秘境是为了寻找能助他突破武王境界的灵药。

因为功力充沛，突破有望，周炼今年四十多了，看起来也才三十刚出头，年轻得很。

马车离开中土之后，又在路上走了三天，这三天里，周炼一直拿着一个一看就花纹极其繁复的罗盘对着周围检测，顺着纹路亮起的方向及时调整行进的位置。

殷时宁观察了几天，猜测那个罗盘是用来检测灵气波动的。越是靠近秘境出世的时间点，其周围的能量波动越强，空间越扭曲，也就越容易被类似的东西检测到。

北境偏寒，但北境和中土之间却有一小片沙漠，没过几天，他们的车就驶入了这片沙漠中。

黄沙茫茫，乍一望去，此地像是没有方向。马匹原本就不适合在沙漠行走，好在周炼提前准备一只骆驼在车队前方领路。

殷时宁憋得慌，早就弃了自己那辆车，钻进了宋郁辰的车厢，此时就问：“周城主提前准备了骆驼，别的人呢？没问题吗？”

“应该没事。”宋郁辰半躺在软绵绵的垫子里，语气懒散，“这里有片沙漠的事，几大家族应该都知道，何况，就算所有的马都走不了了，高阶武者靠步行也能穿越沙漠，你担心什么。”

“这不是说好了中途要跟徐家人会合，到现在还没看到人影么。”殷时宁揉了揉眼睛，思索片刻，又说，“……也是，我可能是看久了黄沙，眼太晕了才这样。”

宋郁辰摇摇头：“扯，你不过就是修为太低看到沙漠心生畏惧，像我就不会这样——回去记得好好练功。”

“……”开始了，宋郁辰的见缝插针式劝学。

“哦，当然，你也可以祈祷我们能顺利在秘境里找到洗筋伐髓的灵药。”宋郁辰笑了下，“这样不仅师父有救了，你也可以体验下事半功倍的练武效果。”

他一副万事无忧的模样，倒是很好的安慰了殷时宁。殷时宁感觉自己没那么紧绷了，抬手揉捏了下自己的肩膀，跟着开了个玩笑：“可惜没带线香，下回出远门一定注意准备。”

这一行人在沙漠中慢行了三天，陆陆续续遇到了过来寻找秘境的人，车队便渐渐壮大起来。

终于，十天后，所有人集中到了一起。

罗盘显示，秘境入口就在这附近。

这是片断崖。

面前，视野范围内还有其他的断崖，四面断崖圈住了中间一个大坑，坑中狂风阵阵、飞沙漫天，看不清下方是个什么情况。

几大家族的人便先在断崖上停了车，准备扎营之后，商量下策略再下去。

殷时宁从车上下来，迎面被兜头而来的狂风差点吹了个仰倒，被后来下车的宋郁辰扶了一把才没摔跤，为了不张嘴就吃一嘴沙，他躲到了宋郁辰身后，拿大师兄当挡风板。

宋郁辰斜了他一眼，看起来想骂人。

不过最后也没骂，殷时宁这个小师弟乃是全师门最弱鸡，这种事他和余格光早就达成了共识。

那风一阵强一阵弱，殷时宁躲了片刻，感觉风小了一些才出来。那头，周炼已经和其他人寒暄上了。

什么海汝城徐家、遂弋城赵家……大家族实力强劲，此次即将出世的秘境又听说年代非常久远，各家都派了厉害的长老带队前来，还有周炼这样家族不兴盛但自己厉害的武者，以至于在场众人境界一个比一个强，不是个武灵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话。

带队长老加上族中优秀的子弟，外加路上跟着伺候的仆人，放眼望去，这一片断崖上竟有上百人之多。

宋郁辰五阶大武师的修为，在这群人中间不算很高，但他一手炼丹之术声名在外，过来同他见礼寒暄的人并不少。

殷时宁自知只是个小喽啰，就只在宋郁辰给别人介绍师弟时负责出来微笑露脸，别的时候就在师兄身后躲风。

时间一长，他就发现了规律——若是同宋郁辰私交不错的，宋郁辰会跟人介绍他；若是私交不怎么样过来硬攀关系的，那殷时宁就不用露脸。

他被迫听了一堆吹捧的空话，正听得头晕脑胀时，宋郁辰面前来了个老头。

“久闻宋师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

这开场白一听就跟宋郁辰不大熟，殷时宁闭了闭眼，默不作声地打了个呵欠，心道这回大约也只需要安心装跟班就行。

谁料却听见有人喊他，“阿宁？”

宋郁辰一愣，殷时宁也是一愣，从师兄身后探出头去，就看见两张眼熟的脸——正是三年没见过的丁海沅和丁海芸两兄妹。

原来这竟是丁家的长老。

在二人身后，还有其他年轻的同辈子弟，但明显地位和实力不如二人，只能站在后面；而在二人前面是三名带队的长老，殷时宁还记得当初见面时，丁蔚来说他们嫡脉日子不太好过，看来这三年这二人没有虚度。

“真是你啊。”丁海芸看清了他的脸，笑了起来，“好巧。”

丁家长老回过头询问：“海芸，你们认识宋师身边这位小兄弟？”

“是呀，不止是我，哥哥也认识的。”丁海芸说，“三年前受过阿宁不少照顾。”

宋郁辰捅了一肘子到殷时宁身上，压低声音问：“怎么，老相好？”

“……什么跟什么，就是认识。”殷时宁无语，他知道自己修为不行，说悄悄话也容易被面前这一群武者听见，干脆闭嘴，“一会儿再给你解释。”

宋郁辰笑起来，拿出正经社交的风范，态度明显比刚才和善了许多，同那位丁家长老道：“见笑了，这是我家小师弟，名叫阿宁，以往没怎么历练过，所以这回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既是宋师的师弟，想来日后也是一代名医。”丁家长老顺水推舟，客气地行了个半礼，“老头子我先卖个好，日后还请阿宁大师多多照拂。”

殷时宁被他说得一阵肉麻，忙摆手：“……算不上什么大师，我同海沅海芸本就是朋友，相互照顾是应当的。”他给丁海芸那边使了个颜色，“是吧？”

丁海芸忍笑，点了点头：“是啊长老，你别这么客气，搞得人家都不自在了。”

这姑娘现在身边有哥哥，还有族中长老，明显不像三年前那么紧绷，精神放松许多，都会开玩笑了。

不过嫡脉的强大，也意味着其他几支的式微，丁海芸开玩笑的时候，殷时宁明显注意到她身后有几人表情不太好。

当然了，只要有绝对的实力，她们不必在意这个。

长老有心和宋郁辰交好，留了两兄妹下来。丁海沅和殷时宁打了声招呼，问了问近况。

三年未见，彼此都有许多故事，不过他们之间并没有熟稔到无话不谈，丁海沅只说自己当年误打误撞，得到了一部寒冰系的功法，然而却跟体内原有的功法冲突，这才导致了当时的昏迷不醒。

当日在阿理的指点下，丁海芸替他梳理完灵气以后，他已经转练寒冰系的武学了。折腾一遭耽误了境界，却因祸得福，体内功法运转更为流畅，想必不日就能突破二阶武灵。

而丁海芸则因为卸下了担子，得以专心修炼，三年来境界突飞猛进，目前是九阶大武师大圆满，这回也是来寻突破之法的。

有他二人在，嫡脉好日子不愁。

殷时宁真心道了声恭喜。

他的故事就简单些，“当日溪口镇被毁，我带我师父去投奔我三师兄，后来才知道大师兄竟然是宋……大师。”

他们师门在宋郁辰的领导下，十分没大没小，对着师父喊老头，平时殷时宁对宋郁辰也经常不大客气，反正没那么毕恭毕敬地喊“宋大师”。

他说这话的时候，宋郁辰就在旁边阴阳怪气地笑，搞得殷时宁头皮发麻。

丁家兄妹没发现这对师兄弟之间的暗流，只说好巧，又对宋郁辰再三行礼，算是在他面前混了脸熟。

要告辞前，丁海芸突然想起了什么，拉住殷时宁道：“对了，你知不知道近日醉望坡陆家突然出了个惊才绝艳的——”

听到“醉望坡陆家”这几个字的时候，殷时宁已是眉心一跳，再听后面半句，大概能猜到就是那个后来居上的龙傲天男主陆晚渊了。

虽说，他有点不明白丁海芸为什么要同他说起这件事，也有点疑惑男主为何“近日”才崛起，但直到丁海芸说到这里，殷时宁还不算太意外。

他正想听下文。

却听得不远处一个丁家子弟喊了丁海沅一声，似乎是那头出了什么事，要两兄妹快进去。

这下，后面的话丁海芸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同殷时宁抱歉地笑笑，只道“要不你自己去陆家那边看看吧”，说完就跟着哥哥一块儿离开了。

殷时宁：“……”

话讲一半最是可耻。

最要命的是，他并不打算照做——万一撞上龙傲天男主怎么办？

殷时宁胸无大志，只想平平安安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到目前为止来往的都是剧情里的背景板。

宋郁辰虽说在文中声名大噪，但其实正经的戏份只有不到五章，对一本一百五十万字烂尾的小说而言，实在是凤毛麟角。

重要配角丁海沅，跟他只说过不到一百句话。

总而言之闪避得很好。

他不打算主动去接触陆晚渊。

·

就在人群还在彼此见礼寒暄的时候，另一边的断崖上竟然也出现了攒动的人影。

有实力高强者过去一探究竟，差点被半空中的风吹跑，好半天才回来。这一探，让他们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这深坑中的狂风有古怪，因为至少正常的狂风不可能吹跑一个高阶武者；

第二件是，对面那群人是北境的人。

他们当然不希望突然冒出北境的大家族同他们争抢秘境资源，但首先，这个秘境出现在两境之间，归属谁不太好说；二来，他们提前封锁了消息，但既然没能封锁住，此时也并没有立场将人赶跑。

但有了竞争，就有了紧迫感，很快，这边满口吹捧的中土人总算停止了无意义的见礼，正式进入了商议对策环节。

关于这个深坑，有那么几个问题。

首先，肯定得派人下到深坑里探明地形，他们现在并不知道坑有多深，只能从远一点的、连接着深坑的谷地长路判断深度，也不知道下方还有什么障碍物，秘境入口的具体形态亦是未知；

其次，这风什么时候强、什么时候弱，什么境界能抗住风吹，有没有安全的位置，都得测试。

听起来，得是实力最强劲的人下到山谷，才能避免发生意外，但实力越强年龄越大，年纪大的人能在这股妖风中坚持多久也不大好说。

即使是同境界的武者，也有突破有望和突破无望的区别，在场有不少家族长老面露老态的，就是突破无望的证明，打起来不是那些面貌更年轻的武者的对手。

这是所有武者的共识，何况有人提出，这还没进到秘境里，伴生的天地异象再强强不过秘境中的困难，总要让年轻人历练一下，不然大家干脆别进秘境了。

“孙兄所言甚有道理。”丁家长老一摸胡须，道，“海——芸。”

丁海芸一怔，她还以为那声长音是准备叫她哥去。

想归想，她仍是出了列。出门前众人商议过，大事由长老定夺。

“在。”

“你去。”

“是。”

丁海沅皱了下眉。

那位“孙兄”打量丁海芸一眼，嘲道：“哈，我当准备派个多厉害的小辈呢，九阶大武师，是你们丁家没人啦？彦铭——”

他背后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颔首示意：“在。”

“你去吧。”

“是。”

海汝城的孙彦铭，也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丁海沅不大放心妹妹，往外走了一步，沉声道：“还是我去吧。”

他说话的分量可比丁海芸重，长老犹豫了一下。

那位孙长老见状哈哈大笑：“想留存实力啊？哪有这么好的事，别派出个弱的，一会儿别说情报了，连人都回不来。”

丁海芸被当面羞辱，磨了磨牙，脸色不好看。

但她的修为的确不如孙彦铭，年纪也比对方小，但凡再给她两年——

丁海沅一拍妹妹肩膀：“回去，我来。”

……

这头吵得激烈，这边，周炼笑着同身边的徐家长老叹息：“这孙家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也就丁家这几年没什么声音才能容他们这样跳的。”徐家那位长老跟着笑了，语气却带着大世家的傲气，“我们可不怕，连风，你去吧。”

名叫徐连风的年轻人出列，颔首应声，也走了过去。

殷时宁有点惊讶——虽说他修为低下，但现在也是个练气期武者了，但是刚刚，他分明就站在徐家队列的旁边，竟然没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

既然出列的没有弱者，只能说明此人强到能自如地收敛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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