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生日（1 / 2）

第三十一章 生日

　　榕城往西一百来公里的蒙顶山，春茶吐绿，碧绿的茶田如鱼鳞般堪嵌于山间平地。烟雾缭绕的山腰，一座雅致的中式山庄别院内，氤氲着新茶的芬芳。

　　傍晚，露台上的三人一边品茶，一边眺望山下灯火通明的城市和波光粼粼的青衣江。

　　茶城果然名不虚传，今年的新茶不错，你们觉得跟明阳的茉莉花茶比，哪个根牛逼？刘喜端起青瓷茶杯一饮而尽。

　　见没有人搭话，他自顾自地说，我觉得嘛，还是我们家乡的东西好，这玩意儿价格是比较高档，但喝起来不顺口。刘喜问，雳哥怎么看？

　　我觉得都还好，各有各的好。“茶仙”陆羽不是说过吗，茶有九难：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茶好不好，不能单看茶本身，还要看各个环节是否到位。不过，我最怀念的还是小时候我爸一大早去接后山的山泉水煮的茶。他说，水不能沾染太久器皿的味道，不然水失去了自然的本色。所以，山泉水一接回家要马上烧开泡茶，那个味道才算得上极品。

　　你们文化人讲究。我喝过最好的茶，是我爸泡茶盅里面的茶，小时候玩累得满头大汗跑回家，抱起他的大茶盅，一股脑儿灌，别提多带劲儿多解渴了。刘喜叹口气说，哎，咋小时候什么东西味道都那么好呢，现在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不知道是嘴刁了，还是现在的东西被玩坏了。

　　这时，沉默半晌的刘洋起身说，你们聊，我累了，先回房间休息。

　　待刘洋走远，袁雳问刘喜，他今天怎么回事？说好尝新茶，本该高高兴兴的，怎么这人一整天萎靡不振？

　　没事没事！别管他，他就那副熊样，拉稀摆带的。

　　你说没事肯定就是有事了。袁雳说，怎么？有什么事情我也需要瞒着的吗？

　　刘喜见拗不过，便说，好吧，反正迟早你都会知道。墨溪庄的大股东由于经营不善，决定撤资，我们在海外扩张的计划暂时搁浅了，目前需要缩小规模。事业上不太顺，洋子这几天心里不怎么舒坦。

　　哪家股东？

　　是……威宏旗下的一家投资公司，许文昌的弟弟许文盛进去后，威宏集团股票大跌，公司要开源节流，削减投资和开支，我们这边他们撤资了。许文昌这货倒是很能撇清关系，坚决清理门户，说自己家风不正，各种道歉，现在还装模作样地说，要安排好被自己侄子伤害的两个学生的善后工作。

　　所以，刘洋对我有意见？

　　这事情你掺和进去，也是为了帮朋友嘛。再说，许成这些狗日的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早该杀了。洋子这人一时没想明白，别理他，过段时间就好了。

　　刘喜又唉声叹气地说，你们俩真他妈的是对冤孽啊，从小到大，争白翎，又因为他父亲刘国栋那些事闹得不愉快，最后，你们还不是谁都离不开谁。

　　他怪我，我理解。但我必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别往心里去，现在我们都不是十多岁的人了，啥也不缺，心智也成熟了。我还记得十多岁跟着我那见钱眼开六亲不认的叔叔来到榕城学厨师，当时那个穷酸样，身无分文，但我一出火车北站，就闻到了很强烈的气味。

　　刘喜停顿片刻，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杵熄后，又呷口茶说，是成功的气味，是金钱美酒的气味。那时我告诉自己，喜子啊，榕城一定有你展示抱负的机会，要好好干，不要辜负了青春。于是，我努力工作，拼命工作，不管遇到什么挫折什么痛苦，都自己扛着，什么委屈都自个儿咽下去。我想有那么一天，我不再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点头哈腰，我要活得有尊严，我要证明给那些小瞧我的人看，我比他们更有能耐。

　　你说的尊严，跟钱有很密切的关系吧。

　　开始的时候，我承认，是的。我觉得钱很重要。我叔叔当年对我，跟对一奴隶似的，随意剥削，呼来唤去，从来没有句好话。后来他开饭店生意垮了，来找我借钱，点头哈腰，一副丧家犬的模样。我好气又好笑，说，谢谢你以前对我的栽培啊。他听出了话里面的意思，只差给我跪下了，说以前做了丧德事，对不起侄子啊。我摸出几捆钱扔给他，他连忙跪在地上笑呵呵地捡，那样子真心让人感觉不爽。我没有一点得意，心里辛酸得很。我想，这个钱啊，会把人变得不是人。

　　后来呢？

　　后来，看得多了，倒是有点享受被周围人衬托和敬仰的感觉，明知那是用钱办到的，但人就是贱，一享受到过君临天下的感觉，就有点欲罢不能了。经历了这些日子的起起伏伏，我总算看透一些东西。什么车啊房啊钱啊，都是身外之物，只有和亲人朋友一起分享喜怒哀乐，那他妈的才是踏实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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