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从前:关于他的二三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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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从前:关于他的二三事

  成五月说完“我错了”就兀自站在陈应的身后,气氛尴尬,午夜时分,街上的车辆越发稀薄,光亮熹微,无比微妙。

  “我饿了。”陈应说完也不给成五月反应,转身朝他的车上走去,开门上车,成五月赶紧追上车去,递上钥匙。车子跟着成五月的导航行走,滑进一家靠近江边的烧烤店,吃夜宵的人群星星点点坐在江边小桌上。

  陈应下车就跑到吧台下大力气点菜,这一顿小波折搞下来是真的饿了。成五月带了两瓶啤酒坐下,老板也端来了烤好的罗非鱼。

  “给你赔个罪,消消气。”他递过来一杯酒,陈应没接,眼神冰冷询问,“一会儿铁定叫代驾。”成五月斩钉截铁地举手投降,被她那带点冰渣的眼神看得直冒冷汗,陈应撇了一眼杯子接过来喝了两口。

  “成五月,你是不是没什么朋友啊?”

  她一边吃鱼,一边讥讽他,这人到底是怎么混大的,情绪起伏也太大了,工作的时候不能惹,私下又这么喜欢找人茬,陈应纳了闷了,段星河还有他们那一帮兄弟到底是被他灌了啥迷魂药,才这么死心塌地围绕着他。

  “嗯,确实是。”他咬了口炭烧牛肉。“朋友挺少的,都受不了我性格。”

  “那个小岩也不知道着了啥道,还喜欢你。”陈应咕哝。

  “啥?”

  “没啥,你今晚又怎么了?”见他情绪缓和,陈应切入正题。

  “我说了啊,你不跟我讨论镜头,我心里没底。”

  “有什么多余讨论的吗?你完成得很好啊。”陈应不知他今晚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她没有说假话。第一天拍完,她看着成五月给的镜头,非常出乎自己的意料,他和灯光组配合得非常好,镜头给得极其漂亮,陈应提的刁钻要求他琢磨后基本都能办到,兼顾两个组的指导,可以说是非常老道和负责了,陈应甚至疑惑了很久,这种水准与她在北京看到的片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们在北京看的那个片子不是我做的。”

  他放下手上的杯子,回了一句。真是会读心术了他,盯着陈应轻描淡写地放了个炸弹,“我知道你们当时看了这个片子后产生的疑虑,是不是碍于木尚的情绪还压着了好一阵?”他喝了一大口扎啤。

  陈应等了好一会儿,等到的却是这个回应,她彻底不会了,全身器官都在表达震惊。

  “我当时不想接的,搪塞了木尚,那个片子是老段以前一个实习生练手做的。”

  ......

  几声狗叫适时隐隐传来。

  “成指导,你这人,还真的不按常理出牌啊。”陈应眼睛拉的狭长,双手抱胸往后靠在了竹椅上,她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比如他突然开窍,技术练好了,又或者当时设备跟不上达不到摄影效果,唯独没想到真相是这一种,这让陈应震惊之余微微有些受辱,但又不好表达出来。

  “说得你好像很守规矩似的。”成五月反击得很迅速,秘密说开了,好像也无所顾忌了。

  江风徐徐,尽管明日要很早起来转场,此刻陈应也是懒得想起这茬,她脑海里装满了问号,他曾经有意无意释放出来的往昔岁月痕迹被陈应在脑海里拼凑了起来。

  “为什么不想接?”陈应脑子里迅速组织好逻辑,一连串问题排好队等着成五月来回答,在此之前他们两个团队并不认识,因此陈应笃定最早他的敌意不是面对席朗或者自己。

  “累,年龄大了熬不动了。”他极其诚恳,但陈应听来依然是某种托辞。

  “你以前在北京干了多少年?都做过啥项目?为什么回来?既然不想接的,后来为啥又接了?为啥会进木尚的队伍啊?他也是北京来的啊...”

  陈应连珠炮似的发问。

  “暂停。”成五月右手竖起顶住左手手心,“先别调查了好吗,你这样子我都害怕。”陈应积极的咄咄逼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成五月是什么重刑犯。

  成五月招架不住,但是自己今晚捅出的篓子又不能不补,她探究神色掩盖不住,好奇心比任何时候都要饱满,让本来还想跟她赌赌气的心情瞬间就在内心偃旗息鼓。

  他看着她的脸庞,一个念头涌上心间:这段时间以来的情绪或许也不仅仅在折磨自己?晚上跟段星河他们喝酒也是心不在焉,潜意识想获得某种肯定的念头也是越来越强烈,段星河说他变了,他变了吗?好像是的,自己都感觉到沉睡的灵魂某一角悄悄醒了,所以他急需确定这样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那这项目后来为啥又接了?”

  陈应按捺不住,她的好奇心此刻被完全炸醒了,成五月看着她持续冒精光的眼神,倾诉欲慢慢被勾上来了,温柔的神色掩盖在夜光暗影之中。

  “好喝吗?这酒。”两瓶见底了,他不理会陈应,只是问了一下她,也没等她回答,指着不远处的巷子口,“我有家店在那边,专门供这酒,自己的厂子,啤酒厂。”他说完眉眼一翻,仿佛只是交代一下今晚吃了啥。

  无语,成五月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陈应满脸不可思议,看来今晚的确是个聊天的好日子。所以还真是为了回来继承家业的?堪景完成那天晚上在回程的路途上,他隐约的回答现在想起来都像是开玩笑的。听完这个问题的成五月这下真的笑开了,眉眼的皱纹生动了许多,他起身打开后备箱,又拿了四瓶过来。给陈应倒满后,啤酒花迅速涌上来。

  八里庄文创园角落里会议室里热闹得很,项目组执行制片人李彬转动着手中的笔,CEO 韩桥桥在旁边面色严肃、其他几个投资出品代表同样面色不愠,两边椅子上坐满了等待受刑的人。会议室墙上的时钟没有眼力劲滴答滴答走个不停。

  “吱呀”透明门被人重重推开。

  导演陆屿和身后跟着几人坐定。

  “陆屿,导演,这位是我们摄指,声指赵良一,美指二哥,各位幸会。”陆屿面无表情地介绍了一圈。

  一场明显的问责大会。

  陆屿、成五月和二哥是临时从黑河飞回来的,到了北京就把窝在工作室的赵良一薅了过来。赵良一当时就气不顺,她正在跟台湾的一个团队开会,讨论人家片子的声音设计方向。她一上车就大骂特骂,什么东西,还没有开始正式给你们干活儿呢,就先把骂挨上了,这时代是不是啥都时兴“贷款”。

  陆屿是在中午片场休息时接到李彬的电话,强忍着愤怒下午收了工才跟成五月说了这事,成五月听完立马定了同班机票。韩桥桥不满意目前的状况,制片问着要了三轮钱了。问理由,只说现场拍摄超支了,执行团队非常追求质量,进度一直推不动。他在李彬办公室大发雷霆,直接把收益模型甩到李彬面前,在这样下去亏得裤腿儿都不剩,年底盘点又得被电视剧部门那边指着鼻子嘲讽。

  “李彬,你觉着我跟这做慈善是不是?”

  李彬一言不发,顶着总制片的头衔,挨骂,舍他其谁。

  “这都快五个月了,兄弟,黑河都快开春了,这种拍法,您当我挖金子的啊?”他转个身,想点支烟,看见烟雾报警装置遂作罢,见李彬一言不发,低着头,韩桥桥气更盛了,“当我冤大头是不?李彬我告诉你,我他妈一早就说过,我不想用陆屿,你死鸭子嘴硬,东保西保,还是用他。什么意思呢?一伙儿的是吧?绑一块儿讹我是吧。”

  韩桥桥口无遮拦,破口大骂,什么难听就骂什么。他大老板当惯了,掌管着一个内容生产王国,一呼百应,有些时候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在商言商,他目标清楚,赚钱最重要。这个项目是公司电影线开发的巩固之作,各大平台评点年度期待项目都把它纳入在内,韩桥桥一度看中它,由着陆屿和李彬折腾,然后危机要爆发时,他立场又当然鲜明起来。自此,这部未完成的作品站在命运的审判台上,陆屿和韩桥桥谁能主宰呢?

  陆屿从电影学院毕业就被公司签了,彼时市场上青春片大火,李彬拉着初出茅庐的陆屿投了标,陆屿学生时代的搭档成五月自然也被拉进局内,都是年轻新人团队,以小成本标准搞了一个校园片,纯爱里带了社会议题,上映就火了,投入产出比惊人。韩桥桥这家做电视剧起家的公司,电影线就靠着这片儿打开了口子,陆屿迅速站稳脚跟,他跟成五月自大学时代就在一块儿拍片,风格相似,默契很足。李彬直接向公司申请了一个工作室,拎着两个愣头青又接着做了一声量不小的商业片,真正把人锻炼出来了,直到这个项目到来。

  项目原著是一本东北本土作家写的小说,依然是四个年轻人的故事,犯罪、黑暗、底层、悬疑的元素都聚齐了,故事的落点回望了这片土地上种种不堪与沉重的往事。陆屿看完后兴奋异常,捧着那本书拽着成五月疯狂输出,他隐藏的艺术家厚重的乡愁终于找到了某种具象的表达,未经任何波折,他让公司把这本小说的版权买了。筹备了一年半,终于在黑河进入秋天时候项目启动开机了。陆屿对这片子太看重了,重视程度超出以往任何一部片子,跟成五月抠镜头的时候经常吵得不可开交,制片组的同仁经常都以为两人快要打架了,结果第二天出工两人又正常得很。在主创这样的工作强度下,前面两个月完成的镜头量可以说非常少,陆屿强迫症常常都是被天气控制着。他渴望着白雪皑皑的黑土平原上的第一缕阳光和最后一束晚霞,除了成五月这种熟悉他,迁就他,支持他的伙伴以外,其余同事都多多少少表达过不满,但又奈他不能。事情就这么裹着裹着过了快五个月,直到成本再次暴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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