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二颗肿瘤”（1 / 2）

第四十六章 “第二颗肿瘤”

　　冯绮对李柯的不屑蔓延到跟他有类似身份的男性身上，比如同样书读的好，有份体面的工作的 Brent。

　　每次见 Brent 前，冯绮都要在内心鄙视一遍。鄙视他比自己老，鄙视他矮，鄙视他长相平平无奇。除此，她再找不出可以鄙视人家的地方。可是若不这样做，她见到他时总是没来由的自卑。

　　第一次被转诊去 Brent 那里时，是她刚刚拿到自己的活检报告不久。

　　那时李柯不仅对她的病情毫不同情，甚至在她检查出肿瘤之前，多次劝她带带着康康回国。冯绮当时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不知道李柯是在“赶人”。

　　本来说好的一周后电话通知她活检的结果，她生生等了两周。此间冯芸和妈妈轮番打电话来问结果，搞得冯绮从第二周开始无法安然入睡。

　　终于被告知肿瘤是良性的，不大不小，但是位置不好，常常引发疼痛。严重时，整个腋下的淋巴也会随之肿痛，医生建议她手术切除。之后便把她转诊到有手术资质的 Brent 那里。

　　那天冯绮和李柯在 Brent 的诊室候诊。听到护士叫她的名字后，她从门口向里走，Brent 正从另一个房间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Brent 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迅速低头进了办公室。冯绮当时神色阴郁，她意识到那人可能就是她要见的医生，但是她无动于衷，像没看见似的，跟着护士的指引径直走进诊室等待。

　　李柯在整个面诊的过程中，并不像 Brent 所说的“热情”，他只是喜欢刨根问底，甚至有些着急解决麻烦的意思。当 Brent 了解完冯绮的病情之后，并没有建议马上手术。是冯绮提到自己正在经受肿瘤带来的疼痛，想要知道一般医生都建议怎么处理。

　　“从一到十，你的疼痛是几级？” Brent 问。

　　冯绮想了想，说： “六或者七吧，因为有时痛的严重，有时不严重，但是是那种无法忽略的痛，隐隐约约，注意力都无法集中。痛得厉害时，整个这一边都不能碰，什么也不想做。”

　　“你废话太多了，医生都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你就说你痛得厉害不厉害吧，是七还是几？”李柯说。

　　“七吧。”冯绮说。

　　Brent 看了李柯一眼，欲言又止。然后他又问： “如果不手术，可以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手术的话是可以，你的肿瘤是 2.5*3，有创口，手术之后，要注意复查，有时肿瘤会再生，有时不是一边，另一边也可能会长。”

　　“那就手术，赶紧切了算了。这样你也安心了。我觉得手术挺好。我没有时间在这……”李柯嘟囔着，怕冯绮改变主意。

　　“这个要看你太太，她决定了才行。” Brent 打断他。 “如果手术我还要检查另一边，因为有时距离上一次检查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要看另一侧是否也有，还要看原来的肿瘤是否变大。”

　　然后，他又问了冯绮平时睡着后的习惯，是否有往疼痛的一边侧着睡的习惯，或者是趴着睡。她看向冯绮，冯绮正迟疑，他开玩笑说： “这个你先生肯定比你清楚一些。”

　　两人纷纷看向李柯。

　　李柯立马慌了，他支支吾吾半天，就差说出他跟冯绮分床睡的实情。

　　冯绮心里正因为这个生气，怔怔地看着李柯，没有替他解围的意思。Brent 看到李柯的窘态，心内存疑，也不再追问什么。

　　好死不死，李柯问了一句： “像她这样的不是要把整个乳房全切掉吧？”

　　冯绮听不下去，立马反驳： “即使是乳腺癌，现在也是保守治疗的多，也不是全切乳房了，你不懂不要瞎问。”

　　Brent 耸了耸肩： “只是小手术，即使切了肿瘤，也没关系，这个老婆还是能要的嘛，对不对？不能……”他做出摆手的动作，表示不能扔掉。

　　“很小的问题，交给我，放心。”他连连用英文开玩笑，希望化解尴尬的氛围。

　　李柯对冯绮说话的态度，在外国人眼里，算是很粗鲁的。Brent 这样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华裔，无法理解一个男人为何会如此没有风度。

　　自此之后，冯绮每次都是独自一人来看诊。

　　如今伤口已经完全恢复，但是她有些低估了恢复的过程，这一年来，肿瘤被挖走的那一块总是隐隐作痛，好似那里边的纤维还需要更长的一段路要走。

　　千雨曾多次提醒冯绮去检查另一侧乳房。她知道冯绮手里有一张未用的 X-ray 预约单。她提醒冯绮，那张单子可能是半年内有效的，如果有时间，还是去照一下比较放心。

　　冯绮再次翻出那张单子。不到半年而已，她已经觉得恍如隔世。

　　她拨通电话，预约了时间。

　　她觉得最差不过是乳腺癌，如果是乳腺癌，她就要马上回国，谁也不要了。无论是康康，还是李柯，她都要抛到脑后去。她要回到亲人身边，整日与妈妈作伴。就像记忆力最好的那个夏天一样，早上睡到自然醒，然后披散着头发，坐在院中，远远地眺望对面的山景。伴着暖风和花香，毫无羞愧，毫不挂牵。直到母亲把早餐端到桌子上来，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慢悠悠地吃着新鲜的蔬菜……

　　现实是，她长了第二颗肿瘤。不是她所希望的最好的结果：也许只是乳腺增生。

　　护士通过成像找到了那颗肿瘤，冯绮的心一下子就郁闷起来。好在肿瘤比第一颗要小，边缘规则， “看起来是一颗友善的肿瘤。”护士说。报告会转到她的主治医生那里，Brent 几天后就会收到。

　　从成像中心走出来，冯绮便告诉了李柯结果。李柯望着她说： “不行就还是切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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