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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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方庭院很快安静下来,人群散去,只有窸窣的落雨声不绝于耳。

  符离岸屏息静气,将一根牛毫粗细的银针缓缓旋进霍瞒心口大穴。适才来人秉持的火烛还留在房中,强光刺得眼眶发酸。他对此颇感不适,却也只能忍耐,不多时鬓角便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俄顷,明烛陆续被人捻熄了几根,身侧光线倏忽柔和下来。符离岸余光轻斜,只见陆酩执了一盏八角玲珑宫灯蹲身在旁。

  那光是很明亮的暖黄色,荼白细纱滤掉了锐利的芒,似溶溶月华将他环绕。符离岸敛眸,望见宫灯上绘着的蟾宫玉兔,猜测这不知是谁家小女儿的爱物,阴差阳错提在侯爷手上,形成可爱的反差。

  符离岸无声而笑,被侯爷抬指轻戳了下脸颊,敲打道:“专心点。”

  公子从谏如流地端肃了神情,低下头仔细观察起银针的变化。

  陆酩静待一旁,安稳地注视他。夜雨让空气变得湿漉,丝丝缕缕的药香逐渐漂漾开,缠腻在发尾、眼角与眉梢,陆酩无由觉得眼前一幕竟这般熟悉。

  那时候他从马背滚落山崖,醒来得知自己失明的噩耗,心如死灰。陆酩以为自己半生意气皆毁于那场雪崩,除了求死再无别的想法,脾气也变坏不少。

  彼时那个人无论喂水喂饭,陆酩皆消极以对。谁知对方也是个倔性子,有几回他牙关都咬死了,那人依旧不屈不挠地试图用汤匙抵开他紧闭的唇舌。

  陆酩气急,一把掀翻了碗勺,指着胸口冲他喊:我已是丧家之犬,你还管我干什么!

  他举步维艰,隔山的谷地里还有十万苍梧铁骑危如累卵。绝望就如同一袭重裘,遮天盖地困囿着他。陆酩发泄完,才觉枕畔那人陡然靠近,将银针徐徐推进膻中,温言和着药香出浅入深。

  “兵将虽败,故土尚存,你不是丧家犬。”

  陆酩就是被这句话从鬼门关口拽了回来。

  再后来等他好些,能下地走动了,那人便捡晴日,扶他到药庐外晒阳散心。陆酩蒙着眼,五感缺一,却将其他四觉发挥到极致。山洪贯耳、草粒拂面的繁忙体悟中,不时有溪风衔来一缕药香。

  那人总有舂不完的药材,陆酩就翘脚陷在藤椅里,懒洋洋地问他:“这到底是什么啊,这么香?”

  对方撷起一片,促狭地塞进他嘴里,味道冲得陆酩不住呸口。

  “呸,好苦,好涩!”

  那人便笑,优哉游哉道:“蓬山此去无多路,寻觅无果的事情可不叫人酸涩,所以只好把希望都寄托在青鸟身上。这药的名字啊,就叫作青鸟探。”

  当日陆酩听得似懂非懂,时隔许久他才终于体味到,山远水远人远,情字难托的酸涩滋味,可比小小草药厉害得多。

  “这毒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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