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第34章

　　林清和看着这么黑压压的一群人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连着屋里的灯光都弱了不少，他心头一跳，瞬间便想起了程既明，又想起了影视剧里那些场景。程既明是打算买下他的小店？是打算找一群人来把他押回去？是打算把他的店砸了？

　　那一瞬间，林清和快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个小店的手续，账目齐全，税金也交了，如果程既明真的敢这么对他，他立刻就报警，再上诉。

　　连着拿煎饼过来的唐翠凤都被吓得后退一步，另一只手抄起了摊煎饼的竹蜻蜓，举在耳边堪堪当作威胁道，“你们是谁啊，来这儿干什么？我告诉你们啊，现在法治社会，当心坐牢啊你们！”

　　在林清和从小木凳上站起来之前，杨贰就已经动身了，他一只手将蠢蠢欲动的林清和给摁回了木凳上，又走到唐翠凤身旁去将她虚扶着，帮她把手里的竹蜻蜓放回了水槽里，“没事儿唐姨，您别紧张。”

　　安抚好了唐翠凤，杨贰才抬头看着那群人，“我就是林清和，找我什么事？”

　　“您……是林清和？”为首的那位显然是有些不相信，连眉头都微微蹙起，很快，他也懒得确认到底谁是雇主，只好说道，“好吧，林先生。我们是市里的家具城的工作人员，昨天收到了一位程先生的订单，是要求我们给您的咖啡厅安装中央空调，还要在您阁楼的安装明装暖气和更换太阳能热水器为电热水器。”

　　“如果您明白了我说的，那就请在这份合同上签名，稍后我会为您开发票。”说着，那个男人低头将手上的文件夹和笔都递到了杨贰的面前，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名片放在文件之上，“您再看看替换下来的太阳能热水器是为您留着，还是让我们回收，回收价会抵在安装费用里。”

　　三个人纷纷怔愣住了，还是文件推到了杨贰面前，杨贰第一个缓过神，他往后撤了一步，将还坐在炭盆旁的林清和从小木凳上提了起来，推到了那男人面前。

　　林清和半推半就地走到了那男人面前，另一只手还不舍得从唐翠凤的自制小暖瓶上挪开，只腾了一只手出来拿起了那只圆珠笔，他大概看了一遍合同，随即又抬头看着那男人问道，“我能不能拒绝？”

　　“您当然可以拒绝。”那男人说得缓慢，“不过程先生已经线上支付了这些东西的钱，并且要求我们拆封。如果您拒绝，这些东西会折价返款给程先生，大约会折价在百分之五十到五十五左右。”

　　林清和想着，程既明哪里缺钱？拒签还不是拒签。可当他低头正要洋洋洒洒地签上拒绝安装的时候，忽然瞥到了上方的金额。就这么个暖气加上中央空调加上热水器，竟然快小十七万。

　　他瞠目结舌了好一阵，纵使那不是自己的钱，一想到平白无故地少了七八万，他都替程既明肉疼，他只好将名字签了上去。

　　就签名字的这个空档，唐翠凤懦懦地走到了林清和的身旁，缓声问道，“小林啊，唐姨跟你说件事成不成？”

　　林清和说着便停下了笔，侧首答道，“唐姨，您说。”

　　可是林清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唐翠凤的下言，只是看着她紧紧揪着两个指尖，揪得指尖软肉都有些发白，她的脸上挂着有些腼腆又尴尬的笑，激得她整个脸都泛红起来，好几次张口都又忍了回去。

　　林清和快速将手上的文件签下以后就交还给了那个男人，身后跟着的人也提着各自的工具，跟着杨贰一起往咖啡厅里去了。

　　只剩下唐翠凤跟林清和的时候，唐翠凤才笑得有些尴尬地说道，“就是……那个热水器，你换下来了就不卖给那些人了呗，他们拿回去也报废了。你看看要是方便的话，就给姨吧。”

　　林清和一怔，连忙笑道，“很方便的，您是要安装在家里还是店里？”

　　唐翠凤一听到林清和答应下来，紧捏着的指尖立即便松懈了下来，心底里的窘迫消散了三四分，她的眼低低垂着，有些语无伦次地找补着，“装在店里。哎，我家儿子，你也是知道的，他怕冷，我就把这个店子里的热水器给搬回家了。我最近呐一直用自来水洗手，有时候外面的水管冻上了，我还得找你借水用……我有吃有喝的，我挂心的只有我的孩子，这么个病缠着他……我就怕委屈着他。”

　　林清和只是笑着点头附和，只是他的眼睛从来没有从唐翠凤手上的冻伤处挪开眼，他的心里不大是个滋味，也有些哑然。

　　唐翠凤得了林清和的便宜，虽然那只是一个二手的热水器，可她心里还是觉得亏欠了，此刻看着林清和不说话，唐翠凤也想着法的跟他说话，好像是为了让这尴尬的话题快点过去，好叫自己心里稍稍好受一些，“我的那个弟弟，说是快年下了，想让你去工厂那边看看。”

　　林清和点点头，“我知道，他们副厂联系我了。”

　　唐翠凤一叹气，“哎，也不是多大的生意，做什么让你这么一趟一趟地跑。”

　　林清和微微抿唇笑了起来，晃晃脑袋并没有说话。

　　副厂的意思是他们的豆子一部分在林清和的咖啡店里销售，大部分还在滞销。林清和现在成了个小网红，尤其是带货能力超群，但是咖啡厅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偏，就算有粉丝来，那也拉不动利润。还不如在他们厂去把豆子给处理了，做成咖啡粉或者咖啡液，搭配其他合作厂商的分装做成速溶咖啡。也可以做成挂耳咖啡来方便冲泡。这样即使那些顾客因为距离问题不能到店，也可以通过这种渠道来尝到店里的咖啡。

　　这件事还有待商榷，如果告诉了唐翠凤，还不知道她会内疚成什么模样，像她这样老实的人，永远都不会为自己打算，也不会埋怨别人，她脸上的笑好像永远都是为了讨好他人而存在的。

　　“没事唐姨，你忙你的，后来有时间了我会跟你兄弟联系的。”

　　林清和说完这句话以后便再走回了自己的小咖啡厅里，看着餐厅里的各处装潢上都被铺了防尘布，十来个人在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忙活着自己的事情。杨贰一直在旁边用手机处理着李时雨发来的文件，他一抬头看着林清和回来了，先是靠近打了声招呼，简单交代了两句以后便咬着煎饼抱着头盔出了门。

　　当他旋转油门放肆炸响声浪的时候，还不忘跟站在寒风里的林清和说一声，“不管你去不去，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林清和点点脑袋，目送着他骑车远离。

　　安装的时间控制在天黑之前，而且程既明好像给这些安装工人说了很多，当他们安装好房间里的暖气和电热水器就把楼上的空间都给他空了出来，也给了他一些直播的时间，结束的时候那个销售也没有贸然上来敲门打扰，而是将完工后的咖啡厅拍下来给林清和看，并且帮他将“营业中”的木牌给翻了成了“暂停营业”。

　　林清和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既明，只好暂时藏下了内心的悸动，又融进直播间的欢乐气氛里。程既明偶尔还是会给他刷刷礼物，可是不会再跟他评论互动，因为就算他发了，林清和也不会回复他的评论。

　　下播之后，已经临近午夜。

　　林清和洗漱结束以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程既明给他安装的暖气实在是太暖和了，他现在盖的棉被让他鼻尖都有些冒汗，可是侧眼望向窗口，外面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他不禁又想起了那天再咖啡厅里微微驼着宽阔背部的程既明，他眼底流转的哀伤绝不是会装出来的，程既明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和不必要的人纠缠这件事上。

　　可如果程既明真的把他放眼里，以前又怎么会这么对他呢？

　　内心的纠结几乎将他逼得头脑发胀，他只能暂且回避这个问题，起身去用唐翠凤给他灌热水的简易小暖瓶接了满满一瓶热水，用毛巾层层裹好以后拿着下了楼。

　　他忘了阁楼装上了暖气，也就没拿个外套再出门，刚一推开咖啡厅大门的时候，他就被面前的寒风激得上下牙直打颤，他猫着腰抱着那小暖瓶走到了程既明夜里最喜欢停留的阶梯上，并将暖瓶放在了上面。

　　他的手刚刚从暖瓶上挪开，起身正要小跑进屋子里的时候，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拦腰抱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个究竟，就被拉近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

　　熟悉的香水混着丝丝点点的酒精味扑进了林清和的颈窝，他不回头也知道这人就是程既明，程既明此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靠着他的肩颈处用鼻尖嗅个不停。

　　“我想你。”

　　醉酒的呓语在林清和耳边响个不停，他说：

　　“清和，我想你。”

　　“天太冷了，我没带多暖和的衣服来，我就喝了点酒暖身，一个没注意，好像喝的太多了。车停在路边，我也不打算开了，本来想着今晚就在车里睡一晚上……没想到还能看到你。”

章第35章

　　昏暗的路灯看看能照亮门前一角，一个高大的男人喃喃着醉语将林清和给紧紧圈抱在怀里，林清和被他炙人的体温灼得一颤，随即便立刻开始挣脱这那紧紧禁锢在他腰间的手臂，可他越是挣扎，程既明抱得就越紧，几乎要将他融进骨血一般。

　　林清和紧紧咬着牙，憋得脸颊通红，卯足了劲挣着那双手，“放开！”

　　“我不放开。”程既明喉头低低压着颤，轻喃道，“你为什么要我放开，我放开了，你会去哪里？还是躲到一个见不到我的地方……？”

　　面对醉酒的程既明，林清和是真觉得无力招架，特别是现在。以前的程既明喝醉了顶多也就是弄他一整夜，可现在的程既明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来一股小孩子脾性，一抓着他就不愿放手，什么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人模狗样的程既明不要人模，那就只剩狗样了！

　　林清和也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狠劲出来，狠狠跃起来踩在了程既明的鞋面上，趁着程既明吃痛的时候，他猛地挣开了程既明锢着他的手，往前踉跄跑了两步，可他穿着夏季拖鞋的脚早已被冻得麻木，没跑两步就跌进了雪堆里。

　　单薄的睡衣几乎瞬间就将他周遭的雪给融成了水，沁润进他的衣物里，紧贴着他跳动的血脉。

　　此刻他坐在雪堆里无措地看着自己的脚，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一只拖鞋都已经消失在了满地的雪里，只剩下那只白嫩的脚被冻得泛红，雪化成的水滴滴答答的从他脚根落下来。

　　程既明的怀里空空，凌冽的风从他的臂弯里蹿过，终于吹醒了他的些许醉意，当他的双眼清明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林清和倒在雪堆里，衣衫单薄，双脚通红，连着脚踝都红了些。他的脑子空空，可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活动起来。

　　他将自己身上的大衣给脱了下来，上前几步先将林清和裹了个满身，然后再抓着林清和挣扎的两脚，不管不顾地就裹进了他的胸膛，紧踩着他的心口。

　　脚上未干的雪水就这么化在他的高领羊毛衫上，可林清和的脚怎么也暖不起来，连着腿根都开始打颤。

　　程既明看着被冻得厉害的林清和，心里一下就慌了神，连着那眸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那是他眼底最纯粹、最直白的情绪，他像个孩子一样，两只手无措地在林清和冰凉的脚面摩挲，唇齿间仍是低喃：

　　“别怕，会暖的。别怕，会暖起来的……”

　　“别对我失望……”

　　这话激得林清和鼻尖一酸，他定定地看着程既明，纵使此刻失温让他牙关颤抖个不停，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蜷缩在捕猎者的面前，可他仍没有退却，只是轻轻问出了自己一直都想问出口的话，“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你会在这里？”

　　醉意醺得程既明的眼底也有些湿润，他说得极轻，“因为我爱你。”

　　“爱我？”林清和几乎要被这个回答逗得笑出声来，“沈旭和我，有可比性吗？我和你的那些前男友才是同类，能入你眼的人只有沈旭。这点是你提醒我的。”

　　须臾，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着破碎的话慢慢吐出，“把人折磨成这样，再来卖可怜求原谅，这就是你的爱一个人的方式吗？”

　　“你说你爱我，爱在哪里？”说着，林清和又将脚踝从程既明的掌心里挣脱出来，又将那件满是暖意的大衣奉还给了程既明，“你连真心都没有捧出来过，只把我当个笑话看……我甚至不敢想你爱我，我觉得哪怕从前你只是像现在这样可怜我一点，你都不会这么对我。”

　　“我体谅你，你不心疼我。”

　　说完，林清和也不再看程既明那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半撑着身子从那雪堆里缓缓爬起来，回首迎着寒风一路小跑着回了门店里去，还不忘将店门给锁死。

　　程既明看着空荡荡的怀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想。他应该责怪谁？责怪林清和太决绝，还是责怪自己可以把一个曾经没有他就会撒泼的小朋友给弄丢了，丢在这场冬季大雪里，丢在那场出丑的宴会里，丢在被拦下的前台，丢在大排档，丢在等不到他回家的黑夜里。

　　胸前被水渍浸润的布料紧紧贴着他的心口，隐隐冒出零星几点冰碴，贴得他心口又痛又凉，凉得发烫。

　　他有些惘然地从大衣的内兜里找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支来点上。

　　自从林清和走后，尼古丁为他带来的片刻欢愉是他唯一能暂且逃避这一切的办法。

　　路灯下，他将大衣搭在手臂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苦涩的烟雾，过肺后又仰着脖颈缓缓呼出一团白雾，混着缓缓飘落的雪点，他暂时得到了放空的时间，任由残余的酒精与尼古丁一起麻痹他的神思。

　　忽然，阁楼的窗户被人重重推开了，林清和站在窗前，大吼一声，“回车上去！”

　　程既明呆呆地看着林清和，也有些不明所以。

　　林清和卯着劲喊完这么一嗓子，满脸涨红，也不知是长久被冻在室外忽然回温被烘的，还是被程既明激的。当他深深喘息着冷静下来看着程既明的时候，才发现程既明指尖夹着的那小火星。

　　他还以为程既明吐出来的白雾是被冻出来的！

　　像是恼羞成怒，林清和又狠狠砸上了窗户，力气大得几乎将路旁树枝上的积雪给震了些许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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