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无言的告别（1 / 2）

第八十三章 无言的告别

　　尹方寒觉得掉进了一个冰窟，手心脚心全是凉的。她摒足全身力气，哆哆嗦嗦地问苏旭：“然后呢？”

　　“我吓坏了，掉头就跑。我跑回家，找到照顾我的伯伯，让他报警。伯伯觉得事情很大，通知了爷爷。第二天，妈妈到了橘洲。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抱着我流眼泪，说要带我回家。她从没跟我这么亲近过，我心里又感动又愧疚，就同意马上跟她回去。我问她那个帮我的男孩现在怎么样了？妈妈说他受了点伤，不过没事。我回了上海，手表很快也找回来了。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苏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回了上海，才知道爷爷病了。爷爷走得很快，接着母亲就带他去了美国。母亲对他做过的那些事，他不愿意想，更说不出口。

　　尹方寒见苏旭眉间的肌肉猛烈地抽动了一下，脸上露出备受折磨的神色，却沉默不语。她明白，他不愿意说。尹方寒觉得心力交瘁。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吧。更何况，她没办法听下去。

　　“我有点累，我想睡一会儿。” 尹方寒缩进被窝，用被单蒙住头。

　　被子里黑暗、温暖、安全，只有尹方寒自己。她咬住手指，眼泪大颗大颗无声地滚出来。她在心里呼喊彭晓天的名字。彭晓天，你真笨，你怎么敢跟他们打架？你哪里会打架？彭晓天，你真傻，你不知道，那个猴子早就盯上了你。你想保护那个小孩，可你哪里知道那个小孩来自非同一般的家庭，谁能抢走他的手表呢？

　　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肩膀剧烈地颤抖，脸颊边很快一片潮湿冰凉。黑暗中有无数个彭晓天的影子，每一个都被打倒在地，痛苦地翻滚呻吟。她从嗓子里发出破碎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呢？

　　苏旭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病房门口，推开门。彭北北如木雕一般站在门边。苏旭视而不见，沿着走廊继续往前。他的步子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像是从泥潭里拔出来。天已经黑了，他不知道要去哪儿。他想见林芝雅，可是他答应了葛晶不能去。他想陪在尹方寒身边，可是已经失去了资格。该去哪儿呢？这世界上，再也没人在乎他要去哪儿了。

　　他走到病区外的小院，茫然地仰起头。青白的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夜空，没有星星，没有彩云，没有雨丝，没有风。什么都没有。

　　“苏旭！”

　　苏旭转过身，看见彭北北神色冷峻地站在两米之外。

　　“你就是小麦？”

　　苏旭轻轻地点点头。看来，彭北北刚才都听到了。

　　彭北北仍然露出了极为惊讶的神色，整个人微微后仰，声音激动而震惊：“怎，怎么会？”

　　“彭北北，对不起。”

　　“哥哥是为了救你？”

　　“是。”

　　“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们！”

　　苏旭张嘴想解释，却只发出一声苦笑。

　　“你还笑？” 彭北北冲上前，一拳打在苏旭的脸上。苏旭猝不及防，加上一整天几乎水米未进，眼前一黑，竟然跌坐到了地上。

　　彭北北俯身抓住苏旭的双肩，双目通红，不停重复道：“你说啊！你说啊！”

　　一个人从斜刺的阴影里冲出来，撞开彭北北，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彭北北打了个趔趄，还没站稳，反被那人双手揪住衣领。

　　“老金，” 苏旭超那人喊，“你放手！”

　　老金恶狠狠地瞪了彭北北一眼，用力将他往前一推，扬手做了个挥拳的姿势。

　　彭北北晃了两晃，站住了。他没有还手，也不看老金，只是咬着牙对苏旭喊：“你必须说清楚。”

　　这一拳力气不小，苏旭擦了一下嘴角，手上竟有血迹。苏旭慢慢站起身，走到彭北北跟前，轻声说道：“你打吧。”

　　彭北北反倒不动了，只是直勾勾地瞅着苏旭，像是从来不认识这个人，要好好把他看清楚。过了很久，彭北北才开口，声音沮丧而困惑：“为什么？为什么骗我们？”

　　老金大声说道：“苏总才没有骗你们！你知道个屁！”

　　“老金，” 苏旭朝老金摇摇头，“你去车里等我。”

　　老金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却不坐进车里。他生怕彭北北还要做出什么出格事情，警惕地盯着前方，做好随时冲过来的准备。

　　终于起了一阵风，风挺凉，混杂着南方深秋的潮气。彭北北觉得昏沉沉的脑袋凉了下来。他放松捏紧的拳头，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你刚才站在门口，都听见了？”

　　“我走到门口，听见尹方寒问你怎么会是小麦...... 我本打算走，但是听到了哥哥的名字。” 彭北北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但很快就跳过这个话题，一连串地问道：“哥哥是为了救你才被他们打死的？你看见用棍子把哥哥打得颅脑出血的人是猴子？后来呢？你去哪儿了？为什么当时从来没人提起过你？”

　　“我妈妈带我回了上海。她不希望我跟这件事有牵连。” 苏旭尽量简单地回答。

　　彭北北冷笑道：“不希望有牵连？我哥是因为你才死的，你妈却不希望有牵连？”

　　苏旭深深地朝彭北北鞠了一躬：“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苏旭却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重的愧疚和痛苦压迫着苏旭，让他窒息。

　　“你要鞠躬的人不是我，他已经死了。你起来，这个样子我看不下去。” 彭晓天硬梆梆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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