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摩天轮之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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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摩天轮之吻

  “有事。”季越肯定地道,“我有事要找你商量。”

  陈非愣了一下,想来他的确有什么事,立刻翻身坐起:“你说。”

  “可你现在……需不需要先休息一下?”季越提醒道,“刚刚才睡了一会儿,还喝了酒……”

  “没事儿,我现在挺清醒的,不会耽误事儿。”

  “那我说了?”

  “说吧。”怎么还磨叽起来了。

  “首先要说声抱歉,我在处理感情时的不冷静不客观,对你造成了妨碍。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把你当做后辈照顾,根本不打算有其他的想法。”

  陈非的眼神游移起来,不自在地听着。

  “直到那天,你把我灌醉了,让我第一次直面自己情绪的背面。”季越停顿了一下,“发现自己对你动心之后,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逃避。于是我连夜逃跑了。”说着他苦笑了一下,他在其他任何事情上都可以坦然面对,唯独无法正视自己的感情。

  “我在国外游荡了三年,远离了一切熟悉的人和事物。生活很平静。太平静了。但是我总觉得不安。我想我还有未尽的义务,对你,对父母。因此我还是回来了。

  “从前我坚定地认为我们两个是不合适的,或者说我本就不适合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季越道,“我固执、苛刻、讨厌吵闹而习惯孤独,只适合在个人的研究里找意义。我一心希望着你能独立,飞到更远的地方,意识到我的无趣而去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人。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不断意识到好像没办法忍住对你动心。

  “你投资 LJ 前不久,我得知了你就是 W 的事情,真的很欣慰。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有义务带着你,但现在你好像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我教你什么。

  “听到你在瑞士出意外的消息,我真的很害怕。”他低声道,“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在重新思考,与一个人同度一生的可能性。”

  陈非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近于表白的情话,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原来他竟然是这么想的吗?有点荒谬,但细想起来,并非无迹可寻。

  如果她在他心里的地位真的一无特殊之处,他没有理由为她做那些事。

  当然,在他承认之前,她完全没敢往那方面想。

  在他直白的自我剖析面前,陈非沉默了,快速思考着该怎么回应。

  季越看到她的表情,也静默下来。

  不是没有拒绝过别人的表白,可这是季越……她已经把对他的爱意吹嘘到十分,又如何妥当地收回呢?

  她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手指,许久憋出一句,“抱歉,我……我暂时没办法回答你。”

  “不用抱歉,”季越道,“我只是想说而已,不是想索取什么。”

  话说尽了,是真没有再逗留的必要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陈非眨眨眼睛,挥去脑海里混乱的想法,抱着枕头睡着了。

  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季越那边不再有动静。想来毕竟是一个青年企业家,在工作和感情上投入多少时间还是很能权衡的。或许是拿捏着分寸,晾得她差不多缓过劲了,便重新开始约她出去。

  攻守之势仿佛掉了个个儿,陈非其实并不习惯以猎物的姿态面对感情,不免有些尴尬。找借口推了几次,还是拗不过他。

  两个人约在一家猫咖。咖啡厅整体的格调是深棕色,玻璃门很大很亮,可以看到里面黑的白的软绵绵的猫趴在猫爬架上瞪着他们。

  说起来陈非并没有过正经约会的经历,季越当然更没有,只是选了据说“女孩子都喜欢”的猫咖。两个人在门口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推开门,一只猫从他们身旁飞快蹿过。

  不大的咖啡厅里大概住了十来只猫。他们穿过妖娆地横躺在地上的几只白猫,在前台点了两杯咖啡和一包猫粮。

  咖啡看起来倒是不错,抹茶拿铁在玻璃杯里绿得很赏心悦目。

  一只猫跳到桌子上,凑近杯子闻了闻,摇了两下胡子,不感兴趣地走开了。

  陈非拿吸管搅了搅,浮动的冰块轻轻撞击着杯壁。

  孤男寡女,又没什么正经事,见面就透着暧昧。

  店里除了老板和他俩没有别人,静默得像一出哑剧,几只猫懒懒地在桌旁穿梭着,肉垫着地,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陈非对除了人类以外一切长嘴带爪子的动物都不太感冒,尤其怕狗。对猫,仅限于礼貌性地抚摸两下,喂是断然不敢喂的,把猫粮朝季越那边推了推。

  店里的猫都很聪明,看到包装袋就扑上来,撕了两下似乎不得其法,跳到季越坐着的沙发上拱他。季越只好撕开猫粮袋,倒了满满一手心,引得几只猫三三两两地围上来,把爪子搭在他的手臂和腿上。离得远的性子急,干脆伸爪去拨拉他的手。

  陈非喝着饮料,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被扒拉得皱巴巴的昂贵西装。

  一包猫粮倒完,季越的手心也沾满了猫咪的唾液,好在他没什么洁癖,起身洗个手就罢了。陈非看他被欺负得实在凄惨,忍不住动手把西装上的猫毛摘掉,皱的地方拉平。都不是热爱小动物的人,再坐下去也没意思。于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朝门口走去。

  陈非准备各回各家,被季越拉住,说还有下一步行程。

  “去哪里?”

  “游乐场。”

  游乐场她倒是去得不算少,但季越显然是很多年没有来过了,面上一派淡定,实则矜持但好奇地打量着入口处的城堡、跳舞的公主和各式卡通建筑。

  陈非看出了他的惊奇,忍不住抿嘴偷笑。

  游乐场里游人如织,三个两个的不是拖家带口就是小情侣约会,都手拉着手亲密无间。他们两个恪守着 50cm 的安全距离,动不动就被人群冲散。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陈非终于忍不住,牵起了季越的袖子。

  季越还沉浸在观察新奇事物的状态中,顺手反握住她的手。陈非默默纠结了一阵,觉得不牵白不牵,调整角度,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掌,有点硬,有点凉,掌纹很深,总体来说手感不错。

  路过卖小零食和卡通发箍的亭子,陈非跑去给季越买了一个。季越认为这大概是某种游乐园文化,欣然戴到头上,几乎成为了全园最高的一只米老鼠。

  以陈非的看法,大部分游乐项目都设计得很精美,但幼稚。推推搡搡半日,两个人决定先去坐跳楼机。

  这是整个园区最受欢迎的项目,据说在最高点能够俯瞰全园,即使走快速通道也排了半天。入口处的工作人员是个甜美的圆脸小姑娘,送了每人一颗草莓夹心软糖。

  陈非剥开糖纸,四处看看,没有找到垃圾桶,季越顺手接过塞进口袋,又把自己那颗放到她手里。

  游客陆续落座,工作人员检查完安全带就退到一边。跳楼机开始加速上升,间或有低低的尖叫声响起。

  两人都接受过飞行训练,对失重感接受良好,甚至有心情淡定地交换一个眼神。

  升到最高点时停了十秒,园区景色尽收眼底。然后开始加速下降,这回的尖叫声可大到足以将机器掀翻,季越也跟着好玩地叫起来,嗷呜嗷呜的。

  他真的,好配合,陈非心想。

  跳楼机的确对他们没什么刺激可言,却大概是园区里为数不多有点意思的项目。于是再排再坐,一个下午坐了三次跳楼机五次过山车,腿终于有点抖了,却是晒和饿出来的。

  夏日的夜晚迟迟不来,七八点天光仍显得很亮。终于起了晚风,吹来也是暖乎乎的。

  他们席地坐下,吃着三明治,慢慢注视着天一寸寸暗下去。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在广场上卖力地跳着舞,引来一群小朋友,手舞足蹈,眼睛亮亮的。

  “你认识这些角色吗?”陈非指着唐老鸭和白雪公主。

  “认识。”

  “还以为你都没有童年的。”

  “生理上的童年当然有,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如果是说看动画片玩泥巴什么的,那可能没有。”季越耸肩道,“不管怎么说,地球人很难不认识这些超级大 IP 吧。”

  “你真的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陈非带点唏嘘地道,“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好像就长得很大了……”

  “是吗,大概对于小孩子来说,大四岁就是大人了吧。”季越回忆着当初陈家搬过来的时候,陈非的哥哥姐姐其实才是少年老成的样子,与他年纪相仿,眼里却写满了利己和冷漠。陈家的小女儿还是小小一团,穿着毛绒绒的衣服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着搬家工人出出进进。

  陈家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家里常常只剩一个小小孩和她沉默寡言的保姆。大概即使是小孩子也有逃避寂寞的本能,那么矮的一个小朋友,居然能够爬到树上,翻过两米多的围墙。

  不然怎么说一切皆有命定。那时季越就那么巧地走在围墙下面,本能地伸手去接掉下来的小孩。

  下坠的高度不算太高,但十岁小孩的细胳膊还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挂着石膏过了两个多月。

  陈非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下意识伸手捏了捏他的左臂。

  小孩子的恢复能力是很强的,但伤筋动骨得狠了也容易留下暗伤。季越平时的运动强度又不小,本身就容易受损伤。陈非自从学了一些生理保健的知识以后就格外紧张他的旧伤。

  ——毕竟,真是我欠他的。她这样想。

  季越“嘶”了一下,陈非吓得赶紧放松了力气,问道:“疼吗?”

  “不疼。”

  他的眼底有揶揄的笑意。陈非却笑不出来,青梅竹马在她看来是一种童话,一对异性认识太久就像提前步入了熟到厌倦的老年期,再激不起新的火花。认识太久没有在一起,就说明本不应该在一起。

  可是中间发生过那么多的事,每一件捡起来都仿佛还在眼前。大概相爱多年的情侣分手起来也是这样的不舍得吧。陈非的喉头突然哽了一下,但是有些早该说的话,真的不能再拖了。

  “对不起,我说喜欢你,其实是假的。”陈非慢慢地道,忍不住偷眼去瞟季越的表情,令人意外地淡定,“因为,我以为你是不会回应的……”

  自己都觉得没有道理,季越却听得很认真,煞有介事地点头。

  陈非尝试着揪出一个支撑她这样做的逻辑基点,季越贴心地帮她补上:“所以,我算是你的一个挡箭牌?”

  挡箭牌……用来挡什么呢?

  陈非瞬间想通了什么,被浮起来的念头刺得一跳。

  季越安抚地胡噜着她的背,鼓励地看着她,等她自己想明白。

  陈非被他的眼神蛊惑,真的镇定下来,颠三倒四地陈述:“大概,我不能不爱,又没办法真的去爱。所以,我故意去爱一个得不到的,足够好的人。”

  季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补充道:“你的信仰其实是爱。但是,你又没办法真的投入到一段恋爱中去。因为你信仰的爱太纯粹了,而现实中的人都是不纯粹的,所以接近的时候也就是幻灭的时候。你没办法放弃去爱,没办法不表达爱,但其实你知道,爱到最后是一片荒芜。”

  陈非怔怔地看着他心想你是会读心术吧,要表达的被他表达完了,只好在夏夜的凉风中低头,讷讷道:“所以,大概我就适合孤独终老吧。”

  “大概是的。”季越居然点头认同,深以为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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