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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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作为单家的公子,单钰从未享受过分毫应有的待遇。

  单大夫人的辱骂,单老爷的回避,下人的指指点点,缺衣少食的生活,构成了单钰充满灰色童年,长大懂事了之后,他逐渐才意识到,考取功名才是唯一的出路。

  仅凭这个模糊而坚定信念,他彻夜苦读习文,寒暑不辍,以非凡的毅力和勇气,日复一日地死撑。直到揭榜的那一瞬间,他激动地脑袋充血,心跳如雷,似是要从嘴里迸出来似得。

  他是状元!!

  当他满怀希望和喜悦的心情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带回单家,迎接他的是单大夫人那嫉妒得就像刀子一样的目光,以及单老爷躲闪的眼神。

  让出状元交给嫡子,十年寒窗毁于一旦,那一刻,单钰做好了与单家同归于尽的打算。

  在点火的一瞬间,他遇到了阁老....

  单钰重重地闭上眼睛,阁老于他,万不是再生父母那样简单,他视阁老如心之信仰,人间正道,得知他被贼人所害,此等深仇大恨,单钰如何可以不报?

  可是,有人告诉他,他一直都恨错了人...

  还有人告诉他,这其实只是阁老的谋划,他于阁老不过就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单钰痛的心如刀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自己苦苦找寻的真相,竟然不如不知道的为好,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挖了一个大洞,举目环顾四周,产生了不切实际的迷茫。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走到现在的呢?

  单钰双眼空洞,神情木然,在他人生短短的二十年里,他自以为活出了个天地,却不然是一个笑话,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恨谁?

  这见鬼的命啊!

  沈天顺看着单钰痛苦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早知道这般真相能给这人痛苦,他绝对会找个更好的时机好好地告诉他,可如今,他的身家性命全寄托在这人身上,也就不得不悠着点。

  他眼珠转了转,觑着单钰,小心翼翼道,“其实还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单钰咬牙,沉声道,“讲!”

  “当初您死谏慕霆炀的时候,圣上其实是看出来你拿出的那些证据是有问题的,可是他还是借坡下驴遂了你的意,虎毒不食子,圣上也不是真想把他儿子贬成屁都不算一个的郡王。”

  沈天顺不明不白地说了一通话,却一点没提到点子上,单钰心中泛起狐疑,他暗自抓住自己的衣袍,冷然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圣上当初是不想把慕霆炀贬谪西南当个落魄户郡王的,他这个郡王是...”他悄悄瞟一眼单钰,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是他自己下面子,以不赐死你为代价,向圣上求来的。”

  单钰目光沉沉,心中大为惊骇,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抽搐,不受自己的控制,连呼吸都十分深浅混乱,“他这是疯了吗?”

  当初他可是死谏啊,以一种不死不休的决绝拉着他入地狱,慕霆炀为何要求圣上饶他一死?甚至愿意被削去皇籍,慕霆炀难道不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吗?

  沈天顺看不懂单钰脸上那哀伤震惊的神色,照理而言,慕霆炀爱美人放弃了江山,这人不是应该喜不自胜吗?怎么...怎么就不见一丝喜色呢?

  他怯怯地唤了他一声,只见单钰似是三魂去了两魄,痴痴呆呆地站了起来,似是要离去,沈天顺慌忙从地上爬起,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袍,神色急切而慌乱。

  “咱家可是把什么底儿都告诉你了,你必须救咱家出去,只要你敢食言,咱家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沈天顺厉声道。

  单钰握紧了双手,以此生最大的毅力,克制了发颤的身躯,他扬起一抹阴冷的笑,朝沈天顺一字一句道,“好啊。”

  沈天顺心头一松,还未等他笑出来,只听单钰又轻声道,“你等着吧。”

  他心头复而又玄了起来,看着单钰意味深长的笑脸当场怔住,心脏狠狠一颤,顿觉毛骨悚然,他忍着内心的恐惧,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单钰“说,你会救咱家出去!”

  回应他的,是单钰的淡笑不语。

  单钰坚定地从他手里将衣袍扯出,优雅地转身。

  沈天顺就这么看着他,一步一步地翩翩然走出了他的视线,待他走到门口,只见单钰掀开帘幕,冲他露出个狰狞扭曲的笑,以嘴型口语,无声地朝他吐出三个字。

  你做梦!

  沈天顺瞳孔紧缩,突然大吼着扑了过来,他叫声凄厉绝望,五指成爪,似是讨命厉鬼一样。

  单钰面上毫无畏惧,悠悠然放下了帘幕,隔绝了他的叫喊,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往前走着,沈天顺咆哮着想要冲出来,却死死地被门口的小卒拦下,他朝单钰大吼大叫,哭天抢地。

  回应他的,是单钰姿态优雅的背影。

  沈天顺哭着喊着,被两个小卒拖入营帐,似是被拖入深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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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慕霆炀的营帐,慕霆炀早已等候他多时,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一见他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去见了沈天顺?”

  单钰淡淡地点点头。

  慕霆炀担忧地牵着他的手,“你去问了他做什么?你现在身体还尚未康复,温乐佳都说了,你不能劳心劳神,要好生休息。”

  看到单钰弱不禁风的样子,慕霆炀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他还想说道几句,但想到自己前几天才做了那么个混账事,如果又把人惹急了,指不定前功尽弃了。他本想宽慰几句,但一看到单钰直勾勾地望着他,他眉心一跳,“怎么了?”

  单钰凝视他片刻,将手抽出,站定了身子,问道,“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慕霆炀闻言一窒,不自然地撇开了脸。

  单钰微讽,“慕霆炀,我单钰还没有自恋到你会为了我,不惜放弃你的唾手可得的皇位,连东厂都能查到,当初阁老身亡有重大存疑,我不相信你居然还查不到。”

  见慕霆炀掉头要走,单钰两步跨上前拦住了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沈天顺那榆木脑袋被情情爱爱冲昏了头,居然相信你爱美人,不爱江山,笑话!慕霆炀,你敢不敢告诉我,你现在又在盘算着什么?是不是和当初你救我有关?”

  慕霆炀越听越是火大,胸口不断起伏,压抑了多日的怒火瞬间被挑起,他一把捏住单钰的脸,恶狠狠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知不知道当初我把你救下来费了多大的力,我把你救下来,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嘲讽质疑我的!”

  单钰不甘示弱,也揪住了慕霆炀的头发,进而厉吼道,“所以我就是你养的一条狗是不是?你把我救下来,我就应该感恩戴德地给你跪下,天天在这窝里等着你的宠幸?!”

  “是!”慕霆炀暴吼道,“我就是养条狗现在也给我喂熟了,可你呢?!你除了逃离我,憎恶我,惧怕我,你还会做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单钰撕裂了,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在往自己身上捅刀子,看着单钰羞愤而扭曲的脸庞,竟然有了一丝诡异的快意。

  单钰疲惫至极,有太多震惊的消息传入他的脑子里让他混沌不清,他甚至说不清楚,究竟是阁老的利用让他心寒,还是慕霆炀的诘问让他心痛。

  沈天顺对他的理解不是没有一丝道理,在撕开阁老培养他的这层面纱,露出丑陋的真面目之后,他何尝不希望有人能真的爱他,他也多么希望,是以前那个温柔的,可爱的慕霆炀。

  可是,他再也不是那个失忆了之后,被慕霆炀逗的团团转的傻瓜了。

  他宁愿慕霆炀给他一个残忍的真相,坦诚地告诉他,处心积虑的算计背后到底是什么目的,这样的话,他至少不会心安一点,而不是在这里被他辱骂,连狗都不如。

  单钰垂下眼帘,睫毛轻轻颤抖着,眼泪滚滚流出,咬着下唇却抽泣着说不出一个字。

  慕霆炀心疼至极,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知道为何怎么就冲出了嘴里,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他是多么想和单钰好好的,即使不能和好如初,但至少不是这般哭泣悲伤、无助而绝望的模样。

  他心慌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即使知道吐出去的话已是覆水难收,还是徒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他的声音丝丝颤抖,眼圈通红,双手情不自禁地伸出,想要拥抱单钰。

  单钰的脸上满是失望和冷硬,他一把将慕霆炀悬在空中的手打落,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冲动之下,怎么说的就不是真言了?怕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慕霆炀握紧了拳头,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悔意。

  单钰抬起袖子将脸上的泪渍擦干,径直越过慕霆炀,解开了衣袍躺在床上,侧着身子背对他,“我累了,郡王请回吧。”

  “单钰,你别...”

  单钰冷冷地将他打断,狠戾而又决绝,“滚!”?

一百零四章

  单钰身体逐渐恢复了之后,实在是在营帐里待不住了,他再次回到了之前的状态,直接搬回了文书的营帐。

  当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出现在众文书眼里的时候,收到的竟然是他们惊喜的目光,有个小文书捧着文稿竟然跑过来问道,“长史大人,您身体康复了吗?”

  单钰微微一怔,随即笑着点点头。

  小文书跟着他的样子有些兴奋,“长史大人,您的位置一直都保留着没动过,咱们都盼着您回来的这天。”

  他经常坐的那个位置依然如初,单钰坐下之后他们就围观了过来,沈天顺入狱的消息使他们格外感到扬眉吐气,从他们的口吻听来,单钰就是忍辱负重的大功臣,沈天顺此番遭殃,他功不可没。

  不难猜出,他们如今对单钰有这番认可,其中一定是李轩宁在后面做了很多解释的工作,这让单钰感到非常的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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