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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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孚耐心等前头一辆车倒出去。车窗摇下,冷风兜进来,他幡然醒悟一样,说,早知道刚才帮小敏拜文殊菩萨。司马说,我还想摸貔貅呢,摸了能有钱给我赚吗。这种东西,信不信……阿孚的眼光照过来,司马对上去,说,怎么,出了庙了,我还不能说吗。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我不信命。

我也不信命。但我指望着能长命百岁啊。车窗关上,他开了暖气,话音朦胧。跟您一起,长命百岁。

走出此门,就是槛外人,俗不可耐,可亲可爱。禁忌之语,也都好放开了。司马眼看着窗外,却问他,你刚才,是什么心动啊。相亲节目爆灯的那种?

阿孚笑。对啊。

哪个女施主?我怎么没瞄到,好看吗?司马三也应该谈朋友了。

哥——

好,我不说了。急不得。司马揶揄地叹说。可是你不要说我俗啊。你自己烧香的时候,还在想这种事呀。

又有细雪。阿孚呆看着,只想,不好。心动一动,铁索绞紧。他漂亮,驯善,谦卑的一张脸,就好像千年前哪个俊美教徒。然尘念万丈,他发慌地寻思,怎么办。认一个骨塔。做功德。某某敬赠石座。请尊菩萨像。香炉上结红丝绦。办什么场面,说什么词,都化不掉心里的怯,赎不了这离奇情爱的罪。他们离开,比饭点早个把小时,路上没太堵车,开门时,雪钻心口。两个人都极其怕冷,一路跑回家里,各自回房,喝口热水。阿孚在和暖的房间里转了转,脱了大衣,挂起来,里衬的毛衣没有香火味了。他心定了,折起一点袖口,准备下楼去厨房里帮把手。出了卧室,却发现司马在走廊里等他。是等他吗,还是恰巧愿意发呆浪掷。走廊里昏暗下去,两面墙突然挨得那么近。司马看见他,说,一起下楼吧。阿孚跟过去。司马却在楼梯口,堪堪见到一点人间光亮的地方停步,回身挽他后颈,吻了他。

好。身上总算没那股味道了。司马说。他拍拍他的脸颊。以为自己是什么,真是菩萨啊。做俗人不好吗,司马三。

二哥先行下楼。客厅里吵起来,弟弟们叫,要看电视,哪个哪个台。司马三站定光暗交际、人神混杂处,羽化登仙的一双眼睛,落回人间。他下楼,笑说,晚饭吃什么——帮大哥上过香了,也帮小敏拜过文殊。二哥当然是求事业啊。我呢,姻缘也求了。是的,我想还是很灵的。大哥坐,你们先看电视,我跟二哥去忙晚饭。两个人到厨房,玻璃门后,悉索吻过一阵,分开无话。雪光映得室内外都通亮,阿孚切菜时,手指上却错切了一小道口子。他看着伤处渗血,垂眼抿唇,去冲洗。司马背对着他话音轻松道,我看我们也没有遭报应。

阿孚说,是的。他眼睛空空对着自己水流下的手。怎么觉得愈冲洗血愈浓。是的。

孽子

Chapter Summary

叡叡的早恋

生平最恨酣睡时候一线光打到眼皮,镊破安眠的茧。酣睡意味他有一夜愉快,然酣睡后返醒又意味是周一。少爷在房间横穿过去,肩胛骨与后颈好看。他光膊去洗漱,洗脸池传来下水声。近来他们之间,很少出现同丨性小说里描绘场景:他转身洗濯,握着条暖肉,在水龙下坦荡冲洗。他们的生活里,只有少爷翻给司马品赏的杂志名表夹页(你喜欢哪一只?),玄关里两双规整的鞋,电梯下到车库的沉默一分钟。

父亲走后,叡少鲜少喝酒,家里粉红气泡酒,二点五升糯米酒,小瓶洋酒,本来度数就并不高,到今也都只好是展观的玩艺,花红柳绿的一墙,令客厅里的光怪奇暧昧。问过了风水,他计划年底把那面墙打通。

他没有必要愁闷,也没有必要欣喜。不是敬意,也不是憎毁。他冷面不动,正如他父亲的二十一岁。父亲走后,他跟司马的联络锐减,一枚石子破开湖面,他们是分头飞涌的两股浪。然司马有一夜拨电话让他过去。他手持少年时强取豪夺的司马公寓钥匙,走入那扇门。司马说我手抖得太厉害了。打你电话可以,包扎比较困难。叡少低眼看,说,我送你去医院吧。司马偏过头,说不值当,不值当。我切得不深。他深吸一口气,好像也怕自己缺氧,不清醒,又絮絮说,叔叔有经验的。他确实已经不够清醒,跟白天的神气差远。叡少不响,跪下为他解乱缠的绷带。司马说,我自己不敢看。他脸一直别着,另只手却去抚叡少头颅,指尖没力,年青人硬发从指缝滑过去。叡少躲也未躲,他看一眼伤口说,我们去医院。要去的。司马吃吃笑,不深啊。创口贴可以了。手可以动的。叡少已经去为他找大衣,背影留下一句,不严重你找我干什么。

缝过线,也包扎好,天都大亮。叡少跟他在医院走廊坐了一阵。叡少看看他腕上绷带,问,疼吧。司马另只手轻轻碰伤口处,答,疼。不值当。叡少起身又说,还睡得着吗,送你回家。这几天不要出门了。司马跟着站起,点头,昏沉说是,丢脸的。叡少扶他肩膀,带他往外走。不是这个意思。手这样,在外不方便。他还想再解释,一敛眉,不响了。他们两个话不再多,也很少把话说完全,仿佛胡乱中轻信了彼此之间有多深的默契。司马在他车后座靠了一会儿,精神有点恢复,惯用手贴在头额上,鼻息均匀。到家后,叡少在他床边扶手椅上坐了一个上午,看住他,提防他蜷睡压到伤处。过一阵,司马醒来,见到年青少爷撑着脸瞌睡,眼睫是扇,眉间一刻,像湖心偶投的阴影,又消抹不去。他下床,拍他肩膀,少爷,到床上睡一下。坐在这里睡不好。叡少惊醒,不甚确定地抬眼盯他三秒,才开口,你好了?疼不疼?司马说,我没事。少爷去睡吧。叡少慢慢起身,提醒他,不要沾水啊。听到他应才悉索脱外套。司马去卫生间照了一眼镜子,静静转出来,少爷已经昏头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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