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周慧的笔记（1 / 1）

第十九章 周慧的笔记

　　吃完晚饭，小智洗完漱，回房间睡了。细软的头发散发出香甜的橙子味，我担心她做噩梦，一直陪在她身边。 　　 　　书桌上放着周慧的笔记，平板般的大小，一共三本。 　　 　　我拿着那些笔记本，总觉得本子像是有魔力一般，里面的字迹是周慧的，我记得我高中模仿过她的笔记，为此还被蚊子嘲笑。 　　 　　最老旧的一本也是最厚的一本。字迹有点幼稚，但还是能看出是周慧写的。 　　 　　“我不是真正的我。” 　　 　　这是第一本笔记本的第一句话。黑色笔迹清清楚楚地印在泛着些黄的纸页上。 　　 　　那时的她多大呢，为什么说出这些话，蚊子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小智床头的木色台灯散发出橙黄的灯光，照在笔记上，笔记像是被赋予魔力似的吸引我读下去。 　　 　　“别人都说我是个乖巧的女孩，懂话，温柔，安静，可是我觉得很好笑，这些词就像是泡影，我根本就抓不住，那个周慧，只不过是我演出来的，一个欺骗大家的近乎完美的人而已，那些人真蠢，居然相信了。 　　 　　今天，爸爸带着我去参加别人的聚会，爸爸坐在车上，有些紧张，有些忐忑不安，一直和坐在副驾驶的妈妈说些话，总之就是今天举办宴会的主人似乎是个很重要的人，是爸爸商业上的伙伴，能够带来巨大利益。 　　 　　爸爸难得对我说，要我注意自己的形象，要微笑，大方，热情，得体。 　　 　　爸爸很少和我讲这么多话，平常的时候他总是在忙自己的生意和事业，而我就像是被他遗忘的人，作业有专人辅导和监督，有时候我想这大概就是他赚钱的意义吧！不用花费时间陪孩子干无聊的事。 　　 　　爸爸这么热情的和我说话，我受宠若惊。 　　 　　就像接受命令的士兵一般，小心翼翼地遵守他的话。 　　 　　如果他看我一眼，我相信他能看见我眼里的光。 　　 　　那是一次次失望后暗淡的眼睛重新有了新的期待而发出的光。

　　在宴会上，我努力遵守爸爸的指令。微笑，得体，大方，对每一个和我打招呼的人都报以最得体的微笑，我对笑很有研究，什么角度，露几颗牙齿，知道如何笑得最真诚，因此别人都喜欢我。 　　 　　唯独一个女生，她不喜欢我。 　　 　　我从她的眼神中就看出来了，那是嫉妒。 　　 　　事情发生在那一秒，然后一个女生尖叫起来，那时所有的人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看向我。 　　 　　参加那种活动的人西装革履，每个人都穿得跟推销保险和房子似的，他们三五个聚在一起聊一些我听不懂的商业。 　　 　　不过我也不需要懂，作为陪同出席的家属我只需要表现出得体的样子就好。 　　 　　但是，这世界总有些恶意是超出自己预期的。 　　 　　我的白色裙子被人弄坏了。 　　 　　红色血一般的液体泼在我的胸前，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和我年领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旁边是比她矮一个头的男孩子。 　　 　　那女孩穿着一身黑色裙子，V 形领口，站在那挑衅地看着我，没错是挑衅，女孩子对女孩子眼神的解读是出于本能的，十有八九不会认错。 　　 　　旁边的男孩子站在她旁边，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居然捂嘴笑了起来。 　　 　　大概是动静太大了，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那些穿着整齐的西装男人冷冷的站在四周，好奇地打量着我，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脸像被虫子爬满似的难受。 　　 　　“怎么回事?”一个女人站出来说道。 　　 　　她穿着得体，化着精致的妆容，耳边两个墨绿色的耳环摇曳生姿。 　　 　　“妈妈。” 　　 　　“妈妈。” 　　 　　那两个小孩看见那个女人，凑上去叫道。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是他们的妈妈。

　　“你们这是怎么了？”女人问道，声音里满是担忧，她的眼睛仔细地检查了她两个小孩的身体，发现没事后，脸上的紧张瞬间舒展了，然后望向我，嘴唇紧闭，眉头紧皱，一脸嫌弃我的表情，这个表情在爸爸面前看过很多次。 　　 　　我身体本能的有些颤抖。 　　 　　我还没来的及说什么，那个穿着黑色圆领衣服的女孩指着我大声说道：“是她把杯子打翻了，差点吓到我和弟弟。” 　　 　　声音大的四周人足够听到。 　　 　　我睁大双眼和嘴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大庭广众的说谎话居然能够脸不红心不跳，这么多人看到她把红色饮料泼在我身上，她是怎么能做到的呢? 　　 　　男孩子也指着我，尖声说，“就是她，把饮料泼掉了，你看她，真丑。” 　　 　　大庭广众被人骂丑，是个女孩子都受不了吧。何况我现在站在这里，被猴子一样看着，我刚想说话。 　　 　　一只手拉住了我。 　　 　　是妈妈。 　　 　　妈妈拉着我的手捏了捏我的手心，我条件反射般的闭了嘴。 　　 　　“不好意思，是小孩不懂事，打扰大家了。”妈妈牵着我的手，一边说一边把我推上前，“快，给他们道歉。” 　　 　　我被迫弯腰，低头，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不是自己的错。我看见白色裙纱上的红色液体顺着衣服低落，血一样的红。 　　 　　我愤怒，委屈，生气，一方面是因为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可为什么要让我认错呢，大人都会教小孩子要诚实，可是最会说谎的却是他们。

　　另一方面，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时那么多人他们明明看见了真相，看见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明明就是女孩和男孩互相推搡，向我跑来，手里的红色液体泼在我的身上。 　　 　　可没有人说出来，一个也没有。 　　 　　“没什么事就行，好了，散了散了，只是个小意外。”带着翡翠耳环的女人大度地说道，“你把她带会房间，那件衣服给她穿，不要这么不得体。” 　　 　　不得体?说慌的人才不得体吧。 　　 　　可我衣服的确很丑，妈妈推了推我，“快说谢谢。” 　　 　　我咬着牙说了句谢谢，心里狠狠骂道不要脸。 　　 　　和那个穿着黑色女孩待在一起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知道真相的人不肯说出事实。 　　 　　穿着黑色衣服的女孩随意的把一件衣服丢下我身上，毫无礼教地说道：“穿吧，我从来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这衣服给你了。” 　　 　　我两眼死死盯着她，手捏着她丢过来的衣服，恨不得下一秒就把衣服撕碎，然后一巴掌呼过去，怎么会有这么没有礼貌和教养的人。 　　 　　她倒是会察言观色，看见我黑了的脸色，对我说了一句：“怎么，不服气啊！” 　　 　　然后她坐在床边，头歪着看着我，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无所谓地说道：“要穿就穿，不穿就滚，别在我房间待着。”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么一个女孩是怎么做到这么没礼貌没家教的。 　　 　　“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看见了是我追我弟弟把酒水泼你身上的，我还敢当众撒谎吗?”她坐在床边，双手向后撑，一双小腿无所谓地晃悠着，皮肤白皙地如白雪一般，像个活幽灵。 　　 　　我看着她，原来她还知道她撒谎。 　　 　　从小被老师和家长教育的不能撒谎的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的人说谎就像是家常便饭呢。 　　 　　她笑了，她居然笑了。 　　 　　“因为他们不敢，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敢吗，因为我爸。我爸有很多钱，他们得求我爸办事，所以不论我做了什么，他们都会护着我。”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嘴里说出来的。 　　 　　突然明白，有恃无恐是什么意思。 　　 　　她豪不避讳地跟我说，是根本不怕我。 　　 　　“所以啊，你只能自讨苦吃了。”她站起来，打算走出门，“赶紧换衣服吧，我出去玩了。” 　　 　　说完她推了我肩膀，因为我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她走出去，留我一个人在房间。她的房间很大，很亮，明亮的光线从高高的落地窗撒进房间地板，四周遍布了玩偶玩具，具大的黑色影屏摆着床前。 　　 　　看的出来，她在家很受宠爱。 　　 　　都说，孩子的受宠地位从她的房间装置能看出来。她虽然不是独生子女，却享受更多独生子女的宠爱。 　　 　　我站在原地，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脸发烫似的红，衣服捏在手里快要被我撕碎，我深呼吸，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她房间打个稀巴烂。 　　 　　她傲娇的神情不断地出现在我面前，不屑的语气，鄙夷的言语，还有不可一世的态度，真让人恶心。 　　 　　我想象着把她的房间弄个乱七八糟，打烂她的电视，撕碎她的衣服，打碎她的玻璃窗，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清事实真相。 　　 　　手里的衣服快要被我捏碎了，门突然被人推开。 　　 　　是妈妈。 　　 　　我委屈地看着她，眼睛瞬间红了。我有很多想要和她说的。 　　 　　可下一秒，我的嘴巴像是被冻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和没有人倾听的话，终将埋在心底，塑造自己的性格。 　　 　　妈妈推了我一把，催促我，“快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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