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工学里小区（1 / 2）

第一章 工学里小区

　　金海棠恨透了工学里小区，可她现在又不得不重新住进去。

　　昨天半夜下了一场大雪，雪花都等不及一片一片的落下，它们结伴黏在一起，形成鹅毛那么大朵，好像女生那几天的潮涌，无声无息，却激烈急迫。今天还没有风，只剩下冷，不受任何干扰的冷，昨天落下来的雪在无声无息的升华，斩杀这片土地上因虚弱而到处躲藏的热量，这种天气，用海棠她妈的话，叫做“干冷”，干冷就是东北最冷的那种冷。

　　海棠忍不住轻轻跺脚，站在楼道里也还是觉得冷，此刻她很盼望房东的出现，哪怕这桩买卖谈不成也好，至少让她进屋暖暖，她知道这个小区的暖气烧得是非常好的。中介老太太已经抽完了一根烟，烟头随意丢在地上，没工夫踩灭，又去点下一根，边点边撕开嗓子抱怨：

　　“大宝子他妈也太慢了……”

　　金海棠看不惯中介老太太的行为，本想一脚把烟头踩灭，但是看了看它还亮着的红色星点，心想它还燃着，是不是还能暖和些，等了快 20 分钟了，她今天臭美，只穿了薄棉裤，腿有点儿冻麻了，这要是她还在家里住，她妈根本就不可能让她穿这个出来，她对中介老太太说：

　　“姨，你给我也来一支呗？”

　　老太太微微仰头，斜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没说话，递给她一支。

　　“味儿冲啊！”

　　她看着金海棠点火的时候嘱咐了一句，这味儿确实冲，金海棠不住的咳着，咳得全身都跟着颤动，这一动，倒是暖和了一点儿。

　　“我、我不抽，我、我就想、就想取取暖！”

　　“拿烟取暖？”老太太又斜了她一眼“浪费！”

　　她说“浪费”的样子让金海棠猛地想起她是谁了，她曾是她的小学老师，只教过她半学期，教她生活课和自然课，课上她说，同学们，其实鼻子和嘴是相通的，说着吸了吸鼻子，咯出一口痰吐了，多么好的课堂实践，所有学生都受益终身，这辈子就算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不了老师教给大家的宝贵知识。

　　她身材短粗胖，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脚沾不着地，最喜欢说学生在浪费她的时间，好像姓秦，后来因为孩子少，他们小学和另一所小学合并，这个老师也就早早的退了休，金海棠重新打量着她，心想，原来当年果真是浪费了秦老师的时间，人家不当老师干中介才是真的风生水起，小烟卷一吸，自我在东北这片黑土地上打了旋儿的放飞。

　　远远的，有个高大的男人，穿着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在白色的雪地里往他们这边赶，金海棠把烟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从楼栋里欠着身往外看他，不太一样，这人看着不太一样，隔着又厚又长的羽绒服，他也能看出来这人的身材比例特别好，她一直是班里画人体画得最好的学生，从在艺考班时就是了，画过那么多人体模特和石膏，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软的硬的，但她还没画过他这种。

　　男人向她们这边走了过来，稳稳地踩着干净的雪，“咯吱咯吱”的，自带冬天独有的声效，羽绒服的帽子一摘，是意想不到的白净与英气，令人眼前一亮，他笑着说：

　　“秦老师，不好意思，来晚了。”

　　又冲着金海棠，笑得更真诚：“不好意思啊。”

　　金海棠也冲他笑笑。

　　秦老师被冻得微微发红的脸上有了一丝惊喜的光彩，她问：“你妈呢？”

　　“澡堂子那儿有客人滑倒了，找来记者要我们家赔钱，我妈过去看看。”

　　“你妈一个小学语文老师懂个屁！”

　　“我妈是不懂，就爱瞎掺和。”他就笑。

　　“走吧！真冷！”秦老师使劲儿跺了跺她的坡跟皮鞋，先转身往楼上走。

　　金海棠跟着他俩往楼上爬，听着他俩说话。

　　“想看哪个？”男人问。

　　“就 8 楼那个单间。”

　　“你今天休息？”秦老师问。

　　“嗯，今天不上班。”

　　“我说大宝子，你们家开洗浴中心的都那么有钱了还留着这几个破房子干啥啊，赶紧卖了得了！”爬楼梯爬到 4 楼，秦老师有点儿喘了，她扶着掉了漆生了锈的扶手抱怨。

　　“我也劝了她好几次了，就是不听，非留着，说这地方是咱们家发家致富的宝地，卖了要破财的。”

　　“累了就先歇歇。”他建议。

　　秦老师摆摆手：“不歇了，最近要开学了，学生看房子的多，我一会儿还有别的活儿呢。”

　　说着就继续往上走，边走边喘，边喘边对金海棠说：

　　“就他家这房子，可抢手了！”

　　“你别看是顶楼，他家装修好，家具都是实木的，当年大宝子他奶奶留下来的，太沉了都没搬走，便宜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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