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十七岁的程亦芝,在市中心一家餐厅的窗子外顿住脚步,窗子里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姑娘们穿着全市最好的高中的校服,和爸爸在说话,妈妈头发挽起来,和丈夫说话时眼睛带笑,一副恩爱样子。
姑娘们的画板立在桌子旁,露出上面一截,程亦芝掰着指头看着,看着现今四十多岁的男人唇边带笑,戴着金丝边眼睛,西装板正,是成功人士的做派。
心在胸膛里一下一下地敲,她构建了十年的虚假城堡,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无数次期待摆脱过去,奢望拥有一个好的人生,她渴望好的人,热爱一尘不染会钢琴的干净少年,熬夜读书,奋力去考好的成绩,以此远离轨迹早已被注定的一切。
小时候羡慕班里最漂亮的姑娘可以学钢琴,却一句都不敢和家里提,期待着总有一天我也会有。
可是人生杂糅进很多东西,从七岁开始,她早已放弃相信世界洁白。
递给张四七的所有吃食,赠予张四七的所有钱财,都是邻居给的封口费,一点点的甜头给到她,程亦芝欢喜拿下,背后哭泣,却和父母一言不发,明知有些发声注定会被堵住嘴巴。
她知道那些东西是脏的,在施舍张四七的时候,却是一副天真样子。
她的善意来自不了任何地方,因为本身她就没有善意。
程亦芝想,也许她从七岁开始就坏掉了,又或者,坏在出生那一年,和她的家人一起。
所有的秘密烂在心里,她当他是最后一根稻草,所以程亦芝看着张四七,张开口,只对他说:「我被侵犯过。」
整整五年。
张四七抬头看着她,直勾勾地看着。
春天的风刮在窗户上,刮到人心里,张四七在心里计算五年的长度。
时间算不出答案,算不出距离,也算不出疼痛。
原来有的疼痛一生都磨不平。
所以五年无法计算的时光里,程亦芝又如何孤独地走,又如何艰难地张开口,又如何沉闷地发出声。
每一年的初春都很冷,每一年的春末都回暖,这一年的春天落下雪,张四七知道,阳光明媚的夏天永远到不来。
眼泪落下来,就落进碗里,带来的吃食都常着苦的味道。
张四七发出一声呜咽,像是杜鹃泣血,把程亦芝抱在怀里,眼泪落在肩膀上。
他每次见她身上都有伤,他不经意地看着自己的伤,在心里计较谁的更重,可是五年里他的伤痕越变越少,她的伤痕却永恒存在。
十九岁那年,所有答案被揭晓,他终于体会到原来人世间属实存在永久的伤疤和消灭不了的孤独。
眼泪一滴滴砸到她肩膀上,他抱着她一遍遍地说:「我永远在这,我陪着你。」
俗世的阵痛终究将人打趴下,下一个新年终究再也到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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