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来不及告别的分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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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来不及告别的分离

  起先几日,穆连一直守着小刀。调理妇人气血两亏乃医家之必要技能,穆连钞票也管够,在人参、鹿茸、黄芪、党参、当归、熟地、川芎、附子、高良姜??,日日轰炸之下,见她唇上渐渐起了血色。

  正如张文炳所说,杀小刀是举手之劳,要护着她就确实极难。穆连乃枢密院在湖广及西南的最高头领,如今又得密令,要尽快在湖广行省设立行枢密院。枢密院可不是开着玩的,乃为大元掌天下兵甲机密之务。正值多事之秋,蒙元政权在多地岌岌可危,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实在是有做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哪能日日守着她?但若出门,初五重二这样的高手也就两个,护得了这个护不了那个。大夏早早查到他们下落,竟是日夜骚扰,防不胜防。因而穆连发了急件,让湖广行省的都元帅府派了兵,将枢密院在上庸县的联络点重重保护起来。

  这一日,穆连从外面回来,便急急脚进来探小刀。按习俗,小刀的屋子不能开窗通风,她这些日子亦不能洗漱。虽说两个老妈子十分勤快,但屋里气味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穆连这堂堂皇子毫不在乎,直接坐去床边陪小刀说话。

  他早收到消息,说那玄同不肯再替明玉珍解毒,被打入了大夏的大牢,算来再三日便将问斩。但这事,他绝对死也不会同小刀说。

  晚膳刚吃完,有人敲房门,低声道:“副枢,湖广平章政事到了。”

  穆连应了一声,起来对小刀道:“你歇会儿,我同他们谈完话再来陪你。” 便出去了。

  第二日早上,穆连又陪小刀在屋里用完早膳,便回房,准备收拾收拾就出门办事去。

  小刀便想上床再歇会儿。老妈子刚侍候她躺下,屋门被吱呀推开,一个红衣女子风风火火冲进来,叫:“七皇子!”

  “咦?你是谁?七皇子呢?” 那女子见穆连的床上赫然躺着一个病恹恹的汉人女子,大吃一惊,不由质问道。

  小刀坐起来,打量那女子,道:“你又是谁?谁是七皇子?”

  那女子眼尖,瞥到小刀手腕上的黄金松石镯子,冲过来抓起小刀手腕细看,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这时穆连从门口进来,对那女子说道:“巫珠儿,我在这呢!”

  那女子转头见他,道:“七......” 便被穆连用眼色制止。

  穆连过去拖了那女子,对小刀道:“这是我大都的堂妹,我同她出去办事,你好好休息。” 说着连拉带搡,将那女子急忙弄出门去。其实这位乃湖广行省最高官员平章政事的女儿,来过此地几次的,和穆连在大都一起长大,倒不是什么表妹堂妹。穆连情急之下随口一说,只想速速把她撵走,免得她七皇子八皇子的乱叫。

  巫珠儿懵懵懂懂尚不知自己捅了个天大的篓子,在穆连那里揪着他问个没完没了,屋内的小刀心里却仿佛起了惊涛骇浪。

  她虽说钟情穆连,但因了他的蒙人身份始终有所顾忌,是以终于还是嫁给了玄同。虽然和玄同婚后并不快乐,挫折接二连三,固然每次见到穆连都十分欢喜,她却并未奢想过要和穆连走到何种地步,只想两人能厮守多久算多久。而刚才这巫珠儿喊的这声“七皇子”根本就是晴空中的几下闷雷,将她这简单的幻想也轰醒了。七皇子?原来他不仅是个蒙元贵族,更是如假包换的元惠宗的儿子!而她父母兄长的血仇正是着落在元惠宗身上!这几日喝的那些褐色的中药汤水,登时在小刀心里都变了一家四口的鲜血一般。

  酉时未到,只听枢密院联络点的院门外马蹄声急,紧接着接连几声马嘶,几个人劈里啪啦跳下马来。

  当先的穆连如旋风般冲进来,一叠声问到:“人呢?人呢!”

  都元帅府派过来的那个头目和贴木罕都跪下来,低着头一声不敢吭。穆连罕见大发脾气,一人一剑,将他们刺翻在地,又冲入小刀先前所宿的屋内,将瓶瓶罐罐、书架桌子全部掀翻,只听得一片乒乒乓乓稀里哗啦。初五重二候在屋外,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这小刀竟是不见了!

  她一准又是扮了男装,可恨竟就在这里三层外三层守卫的眼皮子底下混出去,怎生不会让穆连急痛交加?莫说大夏撒了天罗地网要她回去,单她那虚弱的小身板自个儿能活几天?穆连打砸完,恶气一出,总算冷静了些,将这两日所发生的事情一想,便明白这事定然坏在巫珠儿来的这一趟。

  他一急,便飞快上马要去巫珠儿下榻处寻她问个究竟。临行前吩咐下边人继续仔细搜寻,犄角旮旯也不许放过。心下却是惨淡,心知除非小刀自己回来,他们是万万寻不到她的。他见识过刀望年此药的神奇,小刀扮男人本就次次不同,除了身长胖瘦改不了。

  上庸县蛟龙巷,名字大气,实际却窄小老旧,乃那些底层的挑夫、车夫等的聚居之处。小刀穿着不知哪里弄来的灰扑扑的旧衣裳走在这里,倒一点儿也不扎眼。断断续续中,她只是机械地在行进、休息、再行进、再休息。身子早就疲累不堪,伸个指头就能把她推倒,但天大地大,她不知道停在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所。

  今日天色不好,暮色早早如锅盖压了下来,屋内变得又闷又黑。人们端了海大的饭碗出来,三五成群蹲在屋门前一边往嘴里大口塞东西,一边东家老板吝啬、西家婆娘疼人的海聊,为了这劳苦一日后简单的快活而嘻嘻哈哈起来。

  雨终于劈里啪啦落下,人们发出一片惊呼,端着碗四散而逃,冲进屋内紧闭了门户,很快剩了小刀一人。雨水打在那些茅草的屋顶,长驱直入渗进屋内,又肆无忌惮打得路边的树叶乖乖地垂下头去。小刀孤立在雨中,摇摇欲坠,雨水顺着软皮帽下的头发淌下来,和着泪水再流到满脸满身。前程被这水雾弥漫得看不清楚。

  忽然前方影影绰绰现了几个戴笠人,有个苍老的声音唤道:“小刀!”

  小刀抹了一把眼睛,定睛看去,却是涪州翁。用刀望年的药变换成男人,在外人眼里固然鬼斧神工,但总有固定规律可循,因而两个随刀望年学医的行家玄同和涪州翁,俱是一眼便能认出变装后的小刀。

  一个清癯中年人几步上来道:“玄夫人快随我回重庆去,否则玄知事性命不保!” 正是刘桢亲自前来。玄同不肯再用小刀为明玉珍解毒,眼看就要被行刑,刘桢便听了良重建议,去找了涪州翁。

  而此时上庸县夜幕下,漫天的雨雾中,有三匹健马在疾驰,马蹄急踏处,水花四处喷溅。为首一人浑身透湿,一路上不断扬鞭策马,奔过一条条凹凸不平的石板街和古旧死寂的小巷,马不停蹄冲上泥泞狭窄的山道,不肯要这场来不及告别的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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