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十分好月，不照人圆！（1 / 2）

第十九章 十分好月，不照人圆！

　　玄同心知对方有两位绝顶高手，何况恋影剑并不在手边，眼前的危机差不多可说是他平生所遇最甚。他全身绷紧，盯住三人，等待他们发作。

　　小刀站在玄同身后，直直看着穆连，内心一片荒凉。虽然他只是短暂地静默着，却像一场他对她漫长的审判。她的胸腹自刚才已锐痛了好一阵，此时更觉腹部如被刀绞一般，不由低哼一声，弯下腰去。

　　须臾，小刀下边的裙裳上已现了血迹，并不断扩大。玄同吃了一惊，捞起她就往屋里奔。重二要追，被穆连大喝：“你跟过去干什么！” 重二见穆连目露凶光，吓了一跳，方才反应过来。

　　穆连自己却已经冲上去，把房门刚推开一道缝，一把手术刀子嗖得射过来，钉在门板上兀自抖动，却是离穆连的脑门只差了不到一寸。穆连无奈，只得退到屋外，焦急地来回走动，时不时伸长脖子往里望。刚才他想到大丈夫当以社稷为重，几次就要硬下心肠了，终是过不了自己内心这关，而这会儿，天知道他有多么害怕小刀会出事。

　　见穆连热锅上蚂蚁的模样，初五重二不由俱想，小刀娘子行行好，为了主人，你可千万别死呀。

　　玄同快手快脚把要用的东西都拢到了床前。小刀脑中尚有最后一丝清明，她轻声问：“你知道会这样的吧？”

　　玄同眼中伤痛，道：“他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会如此心狠？我日日都十分小心??”

　　小刀闭上眼道：“算啦，这世道，不来也好??” 两行晶亮的泪珠从长长的睫毛下滑落，人再撑不住，陷入无边黑暗中。

　　过了许久，屋内仍然没有动静，穆连还坐在原地发怔。初五偶觉地面明朗如昼，抬头一看，叫了一声：“不好！” 只见天空中，今晚这八月十四的月儿竟然已经饱满丰盈。穆连看了，这才想起一件事来。

　　所谓阴历，相传为黄帝根据月相盈亏的周期而制。阴历的初一见不到月亮，称为“朔”，通常十五或十六月亮最圆，称为“望”，从望到朔，或从朔到望的周期称为朔望月。古人早已观测到这朔望月的长度不是固定的，按现代的解释，是因为月亮绕地球公转的速度并不固定。这样的结果，就是每月的望月最早可发生在阴历十四的晚上，最迟可发生在十七的早上。

　　俗语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月圆之夜多半不是在十五就是十六，而十四晚上大多是一轮盈凸月。然而，这个偶然才会出现在十四晚上的满月，今晚戌时未过偏偏就已挂在了天空上。穆连在发动对永兴柜坊的行动前算漏一着，没有掐算一把星象，满拟最快也得明晚才是小伍身上钢针发作之时，因而尚怀侥幸，就算自己三人缺席，小伍和赤那彼时仍可能已将整个永兴柜坊拿下。

　　而今三个人都知大事不好，不由面面相觑。

　　穆连推开房门，疾步进去，初五紧跟在身后。见烛光闪烁下，玄同身上血迹斑斑，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穆连看他模样心下更是害怕，战战兢兢向床上看去。

　　小刀静静地躺在那里，巴掌大的小脸生气全无，心惊肉跳地拿指头去她鼻下探了，幸而尚在微微出气。衣裳是已经换上了干净的，一身浅紫反衬得她凄凉无助。

　　穆连对玄同道：“我不能让你再用小刀给明玉珍解毒，现下唯有将她带走。瞧你这模样，一个初五你都打不过，不用说还有重二，咱们大家都省点时间罢。”

　　说完，收了剑，上前小心抱起小刀就往外走，初五戒备地盯住玄同。重二已经在院子里找了马车，套好马，又在别的屋子里翻了床褥子出来，垫在马车的椅子上。

　　穆连将小刀轻轻放在褥子上，将她的头捧在怀里。初五也已经出来，跳上车辕。

　　穆连道：“别驾得太快！” 重二应了。

　　玄同并没有追出来。事实上，他仍坐在那里，手指头都没动过。他的心像一片咸咸的海，有白帆慢慢地从那儿远去。许多年前，他就发誓要为她遮风挡雨，到如今却发现，原来她所有的风雨都是他带来。

　　刚出官邸没多久，重二就见前面草垛下出来个人，却是张文炳。他之前将穆连他们带来此地，一直没走，忽见重二改驾了马车出来，着急之下现身，再顾不上有没有人看到他踪迹。这按穆连计策，找了机会给明玉珍在龙舟下毒的正是张文炳；也正是为保张文炳事后能全身而退，方用了这歹毒无匹、神不知鬼不觉让人中招的极地至毒“转日回天”。

　　张文炳撩起马车车帘，果见多了个人躺在那里，再见到穆连样子，虽不知其详，心下大叹不妙。

　　张文炳拱了拱手道：“此女便是那药引的主人？副枢明鉴，无论如何，此女万万留不得。”

　　穆连道：“我有分寸。”

　　张文炳不甘，续道：“单玄同一人已难对付，加上大夏，副枢纵有三头六臂，千防万防，也难免又让他们将此人抢了去给明玉珍解毒，着实后患无穷！”

　　穆连不理。

　　张文炳一咬牙，就要从怀里掏出飞刀来。

　　穆连眼里冷光一闪，喝道：“你敢？” 转头对外面下令：“重二，走！” 马蹄应声扬起，独剩张文炳杵在那里。

　　永兴柜坊飞仙阁里，横七竖八躺着好些尸体。随着开门于今日申时终于被蒙兵攻入，这奇门八卦阵已算被破，不再有什么机关、暗算，只剩了短兵相接。现场惨烈，双方都已死伤过半，余下的杀成一团。

　　因护卫不及，汪直这个民间术数天才的胸口被无数毒铁砂射入，在开门被破前就已经死去。他在死前见识了活生生的奇门八卦阵，活学活用了一回，总算勉强称得上是死得其所。

　　柜坊掌柜徐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指一算能算天下事，然一介读书人而已，被几个文字人死命护着，犹在现场和柜坊共存亡。

　　此时的良重，正在飞仙阁深处的卧房里。莲儿已是气若游丝，瘦骨嶙峋的手被良重握在手心。

　　莲儿剩了最后一口气道：“咱们下辈子??永远别见了。”

　　良重含泪道：“好。”

　　此时的窗外，月色如银，亘古不变照着这朗朗乾坤，难管人间悲喜几度轮回。再过两个多时辰，便是阖家团圆的中秋。叹一声：十分好月，不照人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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