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钢针，良重与转日回天（1 / 2）

第十二章 钢针，良重与转日回天

　　玄同也在灌着酒。又是一个不眠夜，离这个世界完全复苏还有一阵子，只他一个人靠在客栈外的大樟树下独饮。已经两个多月了，他寻遍了大半个湖广，都没有寻到小刀的蛛丝马迹。从前小刀出走，从未像这次杳无痕迹。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只能每日靠酒浇灌，好让自己再生一点力气，生一点希望，好撑着再多找一天，直到终于肯承认结果。

　　一个瘦高的男子从客栈里面出来，看着玄同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过来伸手抢了他的酒囊，道：“大清早的就喝酒，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医师？ ”

　　玄同没有回答。

　　这卢仲方也在树下坐下来，随口道：“你这个样子，小刀要是看到了，肯定嫌弃。 ”

　　玄同道：“她只要不死??” 哽咽了一下，续道：“哪怕是残了，哪怕恨我，再也不见我??”

　　卢仲方拍了拍他肩膀，叹口气，自己也举起酒囊往嘴里灌了一口，道：“兴许她离开了湖广呢，兴许她真的恨了你，再不想回这伤心地罢了。” 静默了会儿，他又道，“大夏那里你真不去看看吗？我看明玉珍的脸色是很差，而且听说情况越来越坏，御医都找不到原因。你去的话，我和门徒继续帮你找小刀。 ”

　　玄同摇摇头：“我现在没有心情，小刀和她肚里的孩子说不定还在哪个角落等着我去救。再说，有御医们看着明玉珍，总不会有大问题。” 顿了顿，又道：“你不过是想让我去看看凝儿吧？有涪州翁看着她和婴儿，我就不去了。 ”

　　他由卢仲方手上夺回酒囊，站起来，对卢仲方说：“老样子，你往东我往西寻。” 便出了客栈。卢仲方在后面嘀咕，“什么婴儿、婴儿的？那是你二儿子！ ”

　　自从良重来到彬阳县后，小伍仍没有回去过水围巷，但也始终没有发现他出城。良重再老奸巨猾，也猜不出小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自从小伍变节，最初三个县的柜坊被鞑子捣毁后，如今两个多月了，其他各地转入地下活动的弟兄都报称鞑子的兵迄今从未来过当地，上庸县的永兴柜坊那里也没有动静。莫非那小伍只是泄了已被捣毁的那三地的柜坊信息给鞑子？这却是为何？

　　再回想多一点，即使小伍为掩人耳目，在柜坊这些年一贯给人行事颇为冲动的假象，将近九个月前，他对当时的小刀娘子如今的玄夫人做出的那次冒犯，也实是有点匪夷所思。要知道小伍处心积虑，在柜坊埋伏六年，隐藏了真正的武功，一路浴血奋战到柜坊前五号人物方才发作，那份隐忍和城府实是常人望尘莫及。本当是处处极之小心，却怎地竟昏了头，平白无故犯下如此大错！不仅当场被毁掉了几根手指，此后良重亲眼见到，每个月的月圆之夜，玄同植在小伍身上的那些钢针便会在他心脉游走，那滋味端的是生不如死！

　　良重对此实是百思不解。不过一虑及此，良重想到今日是十五，正是望日，不由精神一振。小伍真实武功深不可测，缉拿他不见得容易，但他今晚钢针发作时，势必手无缚鸡之力，正是逮他的最好时机。便吩咐下去，让彬阳县的人全都擦亮了招子，务必找出小伍的踪迹。

　　戌时，春平巷一个黑乎乎的小屋前出现了小伍跌跌撞撞的身影，他推开屋门，当即在门后墙角坐下，一动不动。

　　哑娘已经在等着了，过来关了房门。如以前一样，她点了蜡烛，搬了凳子，坐着给他擦去额头的汗。小伍看了看哑娘，便闭了眼，一声不吭忍受着撕心裂肺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

　　忽然，屋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我知你钢针已然发作，本不该趁人之危，但念在柜坊因你而死的十一个弟兄，你不仁我便不必讲究什么道义。受死吧！ ”

　　门被掌风推开，烛光随着门外吹来的劲风熄灭，水银般的月光洒了进来。良重一步跨入，见门后角落阴暗的光线中那娘子的丑陋容颜，有些意外，但料想那位娘子是小伍的相好。良重不欲在她面前杀人，便道：“这位娘子且让一让，良某需得把这个竖子带回去。 ”

　　那女人听言，便站了起来，让在一边。

　　良重击了一下掌，门外进来两个弟兄，上前欲拖走小伍。忽然，这两人都软软地倒在地上，良重吃了一惊，欲待上前查看，惊觉身子开始绵软无力，很快手都抬不起来，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忙运力相抗。

　　良重听那女人压低了声问小伍：“你可还走得动路？” 见小伍点点头，她从黑漆漆的屋角寻了根木棍，然后扶着小伍慢慢地站起来，又往他手里塞了木棍拄着。两人从良重身边经过时，看也没看他，径自搀扶着往外慢慢挪动。良重动弹不得，知是着了那女人的道，大感后悔，强撑住最后的清明，定睛看那女人。奈何她把大半张脸都挡在良重视线之外，除了那引人注目的伤疤，五官实在看不太分明。再看她虽然消瘦，腹部却隆起，竟像怀有五个来月的身孕。

　　失此良机，接下来在彬阳县，再也寻不到小伍踪迹，只怕已与那女人连夜摸黑离开了县境。眼见月圆之夜已过，要捕杀小伍又变得和先前一样困难，加上刘桢到访上庸的日子马上要到，良重便只得先行回去。

　　良重刚回上庸的永兴柜坊没多久，刘桢和玄同也前后脚到了。良重见那玄同比两个来月前送信时更不修边幅，脸上憔悴之色亦更甚，不由纳罕。

　　刘桢自是对良重和玄同对大夏的付出深表感谢，除按原定的鞑子作战线路图的价码付清余额给良重外，并为柜坊丧命的弟兄家属奉上一笔抚恤金。然后取出一份明黄御旨，拱手对玄同道：“玄庄主义薄云天，为我大夏军民不惜牺牲拥翠山庄，实在令我众人万分感佩！陛下特令在下带此御旨，想邀请玄庄主前往我国，任中书省平章知事一职，不知我国可有此幸？” 这平章知事乃一品要职，直属大夏右丞相万胜。

　　玄同拱手道：“玄某得蒙青眼，本不该推辞，能为百姓尽绵薄之力，亦是玄某之福。奈何玄某尚有要事未完成，实无法于此时就职，恳请赎罪则个。 ”

　　刘桢关切道：“哦？不知玄庄主有何事？看玄庄主心事重重，可有用到刘桢之处，但说无妨。 ”

　　良重也在旁说到：“不错，看玄庄主憔悴不堪，良某也不安乐。有何为难之处，请玄庄主告知，大家群策群力。 ”

　　玄同摇头道：“此乃玄某家事，如何好意思动用两位？两位好意心领了，玄某自行处理便罢。 ”

　　刘桢道：“可是玄夫人出了什么事？实不相瞒，此次邀请玄庄主前往我国，固然是因陛下求贤若渴，在下其实也是另有私心。陛下这两个多月来，原本十分健壮的身子急转直下，虽然行动如常，人已是形销骨立。只知是中毒，上下查了，竟是查不出毒源，御医们到如今已是束手无策。在下心急如焚，因此也实是非常希望可以邀得玄庄主过去，好一探陛下病情。 ”

　　玄同道：“先前玄某听吾友仲方兄说过陛下情形，不意已经如此严重。既如此，玄某今日便随刘先生去重庆一趟，看看陛下便回，但就职之事?? ，玄某也不瞒两位，正是玄某内人出了事，因此短时间内无法赴职，还请陛下和刘先生见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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