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第19章

　　我上了时间最近的一趟往南开的火车。中间又转了几趟车之后，我到了深圳。我想离允川越远越好。我在火车上查到了一些攻略地点，下火车之后直接找到年轻人们经常租房的区域，拖着行李箱走进一家中介，找到一间房子。确切的说，是和人合租的一间卧室。我算过，按我现在的存款，租这间屋子，我可以勉强撑两个月。

　　这是一间采光不太好的房间，但足够我用了，我并不想见光。我在客厅卫生间简单冲个澡，回到自己的房间。在行李箱里抽出一件外套搭在身上，直接躺在光秃秃的床垫上。

　　我不知道我躺了多久。窗外的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房间外室友活动的声音响起又消失，消失又响起。

　　我浑身无力躺着，我动用我的心理学知识告诉自己，我这是在自我修复，我终将走出这段迷雾。我只能把一切交给时间。

　　但是我没有多余的力气行动。我最远的距离就是去洗手间。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行李箱里拿出一点饼干和面包，扭开矿泉水瓶喝口水，再躺回床上。

　　直到室友来敲门，来确定我是否还活着。他有点局促的说：“我就是看你五天没出房间了。”原来过去那么久了。我笑着说：“没事，我就是之前经历了一些累的事情，最近在补觉。谢谢你啊。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他点点头，“你要是从外地来深圳，得在粤康码上报备。还要每周核酸。”

　　我又关了房门。去他妈的，我都不想活了，让核酸见鬼去吧。

　　我才发现我的手机早就没电了。我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躺着。我现在除了躺着，没有力气做任何事情。

　　我饿了。我的肚子向我抗议。几天的饼干充饥让它不再服从大脑的管教。我从钱包里掏出现金，换套衣服，下楼找餐馆吃一顿正式的饭。很好，楼下就有兰州拉面。我狼吞虎咽用牛肉面填饱肚子。只是吃到一半，我看着挑在筷子上面条，我想我妈再也吃不到面条了。我的眼泪噼里啪啦掉进了面汤里。

　　老板娘好心的给我端过来一小碗牛肉：“小兄弟，没什么难事是抗不过去的。面条不够还可以免费加。”

　　我说过，我决定不再流眼泪了，这次是破例。还行，我的眼泪值一小份牛肉。我笑着对老板娘说：“谢谢老板。”

　　“快吃吧快吃吧。”看样子老板娘也不善言辞。

　　我每天下楼吃一碗牛肉面。吃到第七天，老板娘说：“小兄弟，你还可以试试炒面。那个味道也不错。我收你和牛肉面一样的价格。”

　　我看看炒面的价格也只贵了两块钱，付账的时候，我按照炒面的价格给老板娘多付了两块钱。

　　老板娘说：“现在用现金的人真不多。你是没有手机吧。我这里有旧手机，要不你拿去用，现在没手机可出不了门。”

　　我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太不修边幅，导致老板娘以为我是乞丐。但是她提醒了我，我到旁边理发店修理了头发，面对着那平整的玻璃镜，我才发现我已经形象枯槁，距离乞丐不远了。

　　理完发我回到房间，洗澡刮掉胡子才躺回床上。迷迷糊糊躺到窗外夜幕降临，我突然想我的花猪了。

　　我实在是太想花猪了。我打开手机。我等着那些疯狂跳出来的消息消失，给东哥发一条微信：“我想看看花猪。”

　　东哥的微信音频电话立刻打了过来：“靠，你还知道找我啊？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担心你去跳河了！你知不知道柳朝原找你找疯了。”

　　“我只想看看花猪。东哥。”

　　“你不告诉我你在哪，休想看花猪！”

　　“靠，你还想挟持人质要挟我是吧。”

　　“对，我就是挟持花猪了。”电话那头的东哥说。

　　“那我过几天再看吧。”

　　“你等会，先别关机。我发视频给你。”

　　我收到一段视频，花猪对着镜头喵喵叫了一声。听着花猪那细细悠长的叫声，我的眼泪瞬间涌出，顺着眼角落下去，打湿了衣服的布料。

　　看着柳朝原打进来的电话，我挂断，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躺着任凭眼泪流淌。我想，那就再破例一次。

　　我一遍遍看花猪的视频。手指向上滑动，我看到了东哥聊天的界面，是他之前每天给我发的一条信息。第一二天还在问我到哪里了，后面每天只发一句诗，从白毛浮绿水，发到了两岸猿声啼不住。这个傻逼把我逗笑。这是把他小学中学学的诗都背完了吧。

　　我看见柳朝原的聊天界面上是99+的未读信息。但我不敢点开看。我的心已经碎了，我在勉强给自己黏合。我怕打开再震碎一次。是我跑了，是我对不起他，但是我没办法。我迈不过那些一道比一道高的槛，我妈妈留给我的槛像山一样高。他父母给我的槛同样一眼看不到顶。我这辈子只能在槛这边过了。

　　我又有些恨柳朝原。我确切的恨，我给他了机会，这个王八蛋选择留在允川，也不跟我走。我莫名的恨，他占有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他让我嫉妒、烦躁。我想，也许是柳朝原和他爸妈交锋的时候，说出了自己不是父亲亲生的事情。导致他的家庭出现了更大的混乱，但后续应该他们查到是医院抱错了，才找到我这里。想想我和柳朝原出生时间相差的一天，如果在同一家医院，也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但为什么是我啊？

　　想起柳朝原的脸，我就想起柳朝原的爸妈，想起伍志国。我不想再看见他们。我想彻底远离这些人。

　　我也害怕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看见柳朝原这三个字，我就想起那些鄙夷、讥讽、嘲笑，那些影影憧憧八卦的大爷大妈们。

　　逃吧，逃的越远越好。但逃到这里，我才发现，我恨的是我自己。

　　我可能不能再逃了。当然，我钱包也不允许我逃了。人到了极限状态，就没有了躺平或者摆烂的想法，也没有纵容自己矫情的想法。只想着如何活下去。人就会一天比一天脚踏实地。如果这时候还没有出路，就会一天比一天绝望残忍。熬不住这种绝望残忍的人，可能就会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我熬住了。

　　第二天，我好好收拾一下，再次到了拉面店。点了一份炒面。老板娘看我第一眼的时候很惊讶，然后笑吟吟的用西北口音说：“你这娃就该收拾利索，多帅。”

　　我也对着老板娘第一次提个问题：“老板，这附近哪里可以买到手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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