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第1章

　　我不喜欢北方的冬天。寒冷的空气裹着煤灰味扑在脸上，抬头看，干枯的树杈直愣愣地戳向灰暗的天空，像是被冻僵了发不出一丝声音。不过令人喜悦的是眼前这些欢蹦乱跳的人类幼崽们。培训班下课，孩子们像一群色彩斑斓的鸭子扑向父母们温暖的怀抱。

　　我现在的工作任务就是在路边守着，把幼崽们安全的交到父母手里。所以一个小孩子蹿向马路中间的时候，我第一时间赶了过去，但还是晚了。

　　吱嗞……刺耳的刹车声还在脑子里回荡，我已经抱着孩子坐在地上。转头看，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汽车带倒了，被顶出来一米。

　　幸好，还活着。我的四肢完好，就是屁股有点疼，冬天的沥青地面坚硬无比。怀里的孩子应该没事，低头看我才注意到这是培训班最调皮的姓徐的小孩，一双懵逼的大眼睛正盯着我，好像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我怀里。一瞬间，我想把这个徐小崽子扔出去，要是车速快我可能已经升天了。我还这么年轻，上有老母，下有一只肥猫。

　　可能是车祸刺激，让我的大脑思绪急转但有些混乱。我听见有家长咋咋呼呼的喊着冲了过来，还没缓过劲，孩子已经被人抱走了，还有人在怒骂：你怎么开车的！

　　一位大叔扶着我站起来，我才发现我腿已经软了。

　　一道带着微微颤抖的男中音在我旁边响起：“没事吧？”应该是司机，嗯？怎么这么熟悉。我喘出的粗气顺着口罩上沿呼出，在镜片上糊成一片雾气。只好扯开口罩，拨开眼镜转头看。嗯？柳朝原？！不只是熟悉，我有点不想见这个人，或者说我还没准备好再次见到这个人。我知道他迟早来找我，但没想到他差点撞死我。

　　“小伍？”柳朝原的声音拐了弯，惊讶让他发音末尾尖锐的能飙青藏高原。

　　我对围过来的家长和公司里的同事挥挥手：“没事没事，散了吧散了吧。”

　　有人关心的问：“真没事？你们认识？”

　　“认识认识，同学。”我往路边挪两步。

　　“小伍，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柳朝原拉着我紧张的问。我的胳膊隔着羽绒服都被他攥的生疼。

　　我摇摇头，他又拉着我在原地转了一圈。似乎在确认我胳膊腿还能正常运行。

　　“真没事，就是蹭到你车侧面了。地太滑了。”

　　后面传来汽车鸣笛声，柳朝原的车挡在路中间。有人喊一嗓子：“没事赶紧挪车啊。”

　　柳朝原转身看看，迈开两步，又回头看着我。

　　“没事。”我挥挥手：“你先挪车。”

　　柳朝原去挪车，旁边培训班的同事问我：“伍浔，真是你同学啊？”

　　我点头。同事感叹：“这么巧，还真是城市小。”

　　这么巧，真是同学。还是上过床的同学。而且上床当晚，他还和女生还差点搞出个孩子，为此还出国躲清静去了。我站在路边苦笑。

　　被救下来的孩子家长大概度过了惊吓期，过来连连表示感谢。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小伍。”

　　我想想该用什么态度才最合适。才转头努力挑起嘴角，挤出一丝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柳朝原脑子一直灵敏，他没接我的话，转头对着孩子家长：“没事吧，小孩子冲出来的太突然了，幸亏我开得慢。”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出去了，真是“妙”啊。

　　看来我还是慌乱了。我顺着柳朝原接话：“幸亏没出大事。”又转头对着小孩子说：“以后千万不要在马路上乱跑了，知道吗？撞得我浑身痛才救了你一命。”

　　那孩子家长被我两带偏：“伍老师，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我挥手：“孩子没事就好。”我又指指柳朝原：“我两是同学，我有事会找他的。你们没事就回家吧。天不早了。”

　　家长又感谢几句，带着孩子匆匆走了。

　　围观的人群散了，柳朝原问我：“去医院？”

　　我往旁边挪挪：“真不用。”

　　“那你浑身疼？”

　　“骗他们的。”我压低点声音。幸亏冬天衣服穿得厚。

　　“擦。”柳朝原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样子，“你真行。”

　　我想，你也够狡猾。但我不想这么直白。“我现在屁股疼的厉害。”我瞥他一眼，换个人，我不讹他万把块钱别想走。

　　“那这我可以负责。”

　　“擦。”我才意识到这话了多意性，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再见面还能这么心安理得。

　　我懒得理他，转身往门店里走。我还没打卡，打完卡就可以下寓.班了。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是假装不知道吧？”柳朝原跟在后面进屋，“连李义东组局聚会你都不去。”

　　这话说的怪傻逼的，就不能大家都装装傻，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他一副讨好的语气：“我就是来看你的。看到这个招牌的时候我已经踩刹车了。”

　　“口罩。”我提醒他。来看我差点撞死我，以后别来了。

　　柳朝原麻溜的戴上一个红白色口罩，让他白嫩的脸倒是显得精神。“这疫情，搞的我三年多没回来。国外现在倒是放开了，国内还没完。”

　　我心里想，你不回来还好了。你站在我面前，时刻在提醒着我几年前那件事。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我调整好语气：“你这是回来过年啊。”

　　“这回不走了。”他站到我旁边说。“晚上一起吃饭？”

　　我眼前被屋子里的暖气蒸的一片朦胧。摘下眼镜，扇扇风，降下镜片上的雾气：“我还得回家做饭呢。”

　　“那我很久没尝到你的手艺了，一会儿路上顺路买点菜。”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我就搞不懂了，柳朝原脸皮怎么越来越厚，这样的人在外面怎么没被人打死。

　　柳朝原对着前台的小姑娘笑笑，示意是来找我的不用登记，又对我说：“再说了，我也很久没有见王姨了，还特意给她带了礼物。”

　　“你先等会哈。”我不想让店里的人听到太多。

　　跟店里老板打完招呼，我下班出门。柳朝原又跟出来。在门口站定，看看周围没人，我才开口：“实在不好意思啊，柳朝原，我妈生病了，最近不太想见外人。这次就别去家里了。我替她谢谢你了。”

　　“什么病，严重吗？”柳朝原的语气里的关心不像作假。

　　我也只好告诉他：“抑郁症。”

　　“抑郁症？哦……”

　　看样子这傻子估计都不知道抑郁症是什么。

　　“那，我先送你回家。”柳朝原指指路前面停着的那台玛莎拉蒂。

　　我指指店旁边：“谢谢，我自己有车。”

　　“大冷天骑什么电动车。我送你。”柳朝原拉着我胳膊。

　　我感觉胳膊像是被烫了一下，立刻甩开拉扯：“柳朝原。”

　　“恩？”

　　“我先请你喝杯奶茶吧。”

　　“我请你，刚还撞了你。”

　　擦，你也知道刚开车差点撞死我。

　　我带着柳朝原走到旁边奶茶店，要了两杯奶茶。等着制作的时候，我发现这人细看起来确实像照片里一样，比读高中的时候洋气了不少，头发打着发胶整齐向后梳起，看起来像是土狗变成哈士奇。

　　柳朝原靠近我：“小伍，你长高了。”

　　我向旁边移开两步，示意他离我远点。长高也没高过他。我看他还得仰头。

　　他又开口：“你怎么留老家上班啊？”

　　“在家寓家舒服。”

　　“允川太破了。”

　　我没接话，忍不住翻他白眼，刚从美国回来就开始诋毁家乡了。

　　奶茶店里的姐姐把机器开的呜呜响：“小伍老师，你们先坐会，马上就好！”

　　“没事，刘姐。”我站着探头看看，“不坐了，我朋友还有事，一会就走。”

　　“咱俩四年半没见了吧。”柳朝原在指头尖上转着汽车钥匙。

　　“差不多吧。”我没细算过日子，有什么好算的。

　　“我还以为你见我，会先问问我在外面过的好不好。”

　　“卧槽，你没事吧？”不是吧，柳朝原语调里竟然带了委屈。我惊讶的抬头看他的脸，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搞啥呢，四年资本主义教育让他有人性了？

　　“没事，不是这么多年没见了嘛。”柳朝原又有点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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