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h54 殖民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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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Ch54 殖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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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苫的身上一共有五颗痣。

  第一颗泪痣,长在左眼眼尾之下。

  第二颗肩痣,长在颈尾右侧靠近蝴蝶骨的位置。

  第三颗肋骨痣,长在传说中夏娃诞生的地方。

  第四颗臀痣,长在大腿根侧靠内的狭角。

  第五颗足痣,长在右脚拇指内侧。

  皮肤是人体身上最大的器官,痣是人类最常见的良性皮肤肿瘤,数目可单一、数个甚至数十个,在不同的年纪也会有所变化,而二十七岁的沈苫身上的痣,是在无人区的山小屋里,被秦峥用拇指指腹抚摸着,一颗一颗数清的。

  那日吹灭沈苫的生日蜡烛后,他们没有直接走上回程,而是仿佛突然抛开了一切一样,一路继续前行。

  即使如今已经进入七月仲夏,冰岛的天气仍然如它的地貌一般残酷多变,这一路上,秦峥与沈苫不止一次地被狂风暴雨、复杂的路况与上升的河道水位阻挡,但他们也因此在日落雨停后见到了旷野之上迷人的午夜阳光,在渡河过后的幸存者相视中,感受到了秦峥口中“一同求生”的力量。

  他们也曾因车胎深陷积雪不得不拨打求援电话,但在被拖出荒芜之地后,两人紧接着便又看到了生机连绵的绿色森林和一望无际的鲁冰花海。广袤大地之上的十二道彩虹清晰可见,沈苫坐在车顶指着远方的局部暴风雨惊叹不已,而秦峥在车下一声呼唤,他便回神笑着跳进少爷的怀里,为对方计划中的下一座雪山目的地连连点头,借献吻呈上最高诚意的忠心。

  在雾气蒙蒙的山谷之间,追寻着那神秘的水声,他们在悬崖之畔看到了壮观程度丝毫不输于塞利亚兰的大瀑布从自己脚下倾泻而出、滔滔奔向远方。“跳下去”的召唤就在耳边震耳欲聋,但沈苫却在那始终不曾停歇的诱惑中勾起唇角,转过身,在这真真正正只剩下他们两人的世界里与秦峥用力拥抱。

  在那片鲁冰花海,他们还偶遇了一场婚礼。

  来往的宾客都坐在露天的长椅上,看大家兴致勃勃的模样,估计大多都是和沈苫和秦峥一样过路来为陌生爱侣送上真诚祝福的旅人。

  下午两点,冰岛的天气难得不错,阳光明媚,夏风拂面清爽,新郎与新娘早已在花丛中就位,牧师却姗姗来迟,但很快,伴着一阵动静颇大的发动机声,在大家的面面相觑之下,一位身着皮衣的大胡子先生摘下墨镜从刚刚停稳的机车上走了过来。而更加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他接下来便披上了属于牧师的白袍,站在两位新人之间开始唱念颂词。

  这可太他妈酷了。

  “我想起几句诗。”沈苫闭上眼睛在鲁冰花丛中说道。

  “什么?”秦峥问他。

  “We have no idea where we are going. You have no idea where I come from… ”

  他的声音渐轻,秦峥却无比默契地接了下去:“But I will carry you. You will carry me.”

  沈苫笑着睁开眼睛,看见了婚礼主角遥遥向众人举起的酒杯。在沈苫愈深的笑意中,那位他见过最酷的牧师先生也向他们走了过来。

  “需要我再临时接一单,为你们也证一场婚礼吗?”对方问道。

  哇哦。沈苫意外地转过头与同样惊讶的秦峥对视两秒,沉吟过后,他们牵起彼此的五指,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了,他们早已天地为证。

  牧师先生遗憾地扯下自己的白袍,忽然又大笑出声,捋了捋自己那头白金色调的飘逸发丝,促狭地冲两人眨了眨眼睛——有那么一半秒,沈苫甚至觉得一年前那位在去秦峥毕业典礼的路上向他投以隐喻的司机又出现了。

  但也许他们都是丘比特在人间的化身也说不定。

  “有个比较冒犯的问题,但我好奇很久了。先生们,明明男人都是破坏欲十足的殖民者,但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平衡的?”

  怎么平衡的?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们好像确实从一开始就坐上了天平的两端,力量与筹码此消彼长,即使偶尔为某人倾倒,最后还是又会回到那最微妙也最动人的平衡之中。

  就像这次一样,他们也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唯一的答案。

  “我们互相殖民。”看着彼此笑眼中的自己,他们说道。

  这是一场无人证婚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婚礼,秦峥和沈苫坐在鲁冰花海中,眼中除了对方,再无旁人。

  与此同时,他们头顶的那颗名为太阳的恒星正在绕着银河系中心旋转,而银河系、M31星系甚至是整个可见宇宙都在绕着更加宏大的存在旋转。这些曾令秦峥着迷的星辰与宇宙都正在持续不停地奔跑运动,但他们却好像成为了唯一静止的那两个存在。

  仿佛就这样一直坐下去、坐到天荒地老也是可以的,但在婚礼结束前,沈苫却像在布达佩斯的咖啡馆里和秦峥说“我们走吧”一样,有始有终地在他的陛下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他已看过自己想象中生命尽头该有的模样了,即使如今仍然只是浅浅窥到冰山一角,但沈苫已经不再心生遗憾。他在通往自由的路上沾了红尘三千,凡胎肉体在这原本被定义为“偶然存在”的土地上扎了根,重得飞不起来了。

  可他却开始觉得这份笨拙无比美妙。

  “好。”

  和过去一样,秦峥牵着他的手轻轻吐息,沉稳而坚定地一次又一次答应了沈苫的所有请求。

  而在最后那个即将返程的夜里,在山小屋静谧的空气中,沈苫颤栗着、颤抖着,也一次又一次地寻回了他在66号公路、赞比亚、巴塞罗那、布宜诺斯艾利斯、江城、布达佩斯……及至在冰岛时的心动,一次又一次地爱上了秦峥。

  “爱”。

  学会了这个字眼的沈苫似乎突然间变得不一样了,但这变化很微妙,很难形容。在此之前,秦峥和沈苫之间的情欲总是来得浓烈而冷静,纵使两个人的眼底都沾染了醉色,彼此却都在缠绵之中心知肚明,这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

  但这次不一样。

  通俗易懂地说,他们终于得到了彼此。

  多奇妙,那原本以为永远都不会造访的属于他们两人的热恋期竟然还是来到了。

  “我倒是一直在热恋的。”秦峥轻飘飘表示。

  沈苫轻咳一声,讨好地亲了亲他的下巴:“我慢热,在持续升温、持续升温……”

  无需升温的人简简单单反客为主,沈苫一丝挣扎也无地笑着被人推倒在了云彩上,闭上眼睛,在这迟来的双向热恋之中,感觉自己在午夜阳光普照下看到了第十三道彩虹从自己的心底升起。

  对了,在回到雷克雅未克后,沈苫还签收了除蛋糕外自己真正的生日礼物们——一盆在补光灯照耀下被秦峥精心呵护了两个月的冰岛薄荷,大象孤儿院定期送来的明信片,Jeff夫妇的太阳航海者迷你铜像,房东太太织的冰岛毛衣,以及沈玉汝远隔重洋递来的不知悄悄往里面塞了多少福林的厚厚信封。

  但沈苫没有想到的是让那封信变得这样沉甸甸的并不是外婆给他悄悄塞了许多零花钱,而是因为信封里除了沈玉汝的信件,还有来自另外一位朋友的附信。

  一位沈苫原本以为已经失去了很久的老朋友。

  信上的内容他看了很久,眉目神情几度流转变化。上一次让沈苫这样认真的,还是新朋友沈岁给他寄来的那一封信。

  “你为什么笑?”看不懂匈牙利语的秦峥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问道。

  沈苫从信上笔迹回神,勾起唇角,笑眯眯地举了个很生动的例子:“如果你的发小冀晨在你出国后与你渐行渐远,甚至慢慢断了联系,你应该会和我一样为此感到惋惜,不过还是选择接受事实——但就在这样接受事实后的某一天,冀晨却突然托我向你问好,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并且其实还一直在默默祝福你,我相信你也会这样笑的。”

  有点难以想象冀晨那个跟屁虫还能做出这种事,不过好像也不是完全代入不了。

  秦峥若有所思地回过神来,语调平稳地问道:“然后呢?”

  他才不相信这样简单的内容就能让沈苫露出那样复杂的神情,惊讶、震动、似有所觉,最后又归于坦然的柔和。

  沈苫被少爷细致至此地步的观察逗得更加开心,他好笑地向秦峥扬起自己手中的信纸,眼神却是难以言喻的温柔:“我朋友的哥哥结婚了,新娘是他十几岁时的初恋,也是我八岁时的初恋——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那个姐姐叫作Zora。”

  那还真是可喜可贺。

  秦峥趴在桌子上歪头打量他:“你看起来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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