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他的月亮（1 / 2）

第一百二十九章他的月亮

　　赵意挂了电话，脸上的笑渐渐就淡了，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上一根。

　　一根烟没抽完，就瞧见安晟进了卫生间，明显是找他来的。

　　“我准备来捞你呢，去个厕所去这么久。”

　　烟雾顺着赵意的唇缝漏出来，他摁了烟，把烟蒂丢进垃圾桶里问：“什么事儿？”

　　“石家的少爷问起你，找你买画呢，出价挺高。”

　　赵意眯了眯眼，“石家的？”然后断然拒绝，“不卖。”

　　安晟瞪圆了眼睛，有些奇怪，“出的数儿比你拍出去的价钱还高，为什么不卖？”

　　“石家的小辈儿买我的画，是为什么？”不等安晟说话，赵意继续说，“那是为了讨好石老爷子。我现在的画，入不了石老爷子的眼，卖给人家，平白丢人。”

　　“怎么就入不了石老爷子的眼了？石老爷子不是挺喜欢你的吗？”

　　“水平不行。”赵意漫不经心的说，“石老爷子看重我，我就更不能拿这样的画去膈应他。”

　　“赵意，你最近是怎么了。”安晟皱起了眉，“从前段时间开始你就特别不对劲，我怎么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哪儿不一样了？”赵意扬了扬眉问。

　　“你看啊，你以前从不参加像今天这样的宴会，拍卖会也不怎么去。画画就是画画，卖画只是附加条件。合适了就卖，不合适了就存着，哪像现在这样，画了就卖……就好像，只是为了挣钱在画……”安晟不怎么确定的问，“你不会就是为了赚钱吧。”

　　赵意叹出来一口气，说：“是啊，赚钱养学校。”

　　安晟愣了，还真是为了赚钱。

　　赵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该出去了。”

　　安晟站在一旁，看着赵意跟人交杯换盏，言笑晏晏，突然觉得一切都陌生了起来。

　　赵意是什么人啊？骨子里有着清傲的艺术家。他喜欢画画，却不喜欢用各种手段来卖他的画，他不愿自降身价。他对卖画一向是兴致缺缺，因为他不认为真的有人理解赵意在画什么，买的不过是个名气。他不寻求理解和共鸣，不和俗人论他的画。

　　他任性固执，有着艺术家的怪癖。本是和圈子里面的人都不一样的存在。

　　可是你看看现在。赵意在人群中穿梭。带着一张面具，披着一张假皮，说着满口的鬼话，学着与人交际，将他的作品变成一件商品拿出来给人谈论。他去解释自己，解释画，以便作品能卖出更好的价钱。就好像他从天上掉下来，泯灭于众人，终于打断了傲骨，成了和大家一样的人。

　　安晟有些难受了，他觉得赵意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不应该变成这个样子。

　　赵意就应该是骄傲的，应该是目下无尘，不与俗人言。

　　好像是什么东西出了差错。赵意不该就为了赚钱，变一个样子，换一个人。

　　赵意是被安晟扶着出宴厅的。他喝多了，意识有些不清醒。安晟把他扶上车。扣上安全带。赵意倒在后排，闭着眼睛紧皱着眉头，看起来很不舒服。

　　到了家，安晟从赵意身上摸出钥匙，开了门，把赵意扶到房间扔在床上，累出了满身的汗。他推了推赵意喊了两声，却不见人醒。安晟叹了口气，认命了，转身想去客厅找醒酒药给赵意灌了。刚走出两步听到了手机铃响，便折回去，从赵意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看，来电显示上面有两个大字——山哥。

　　安晟拿着手机，看了看床上不省人事的赵意，接通了电话。

　　“喂？”

　　不是熟悉的声音，纪山青瞬时绷直了身体，捏着手机的手都因为太过用力泛起了青白色，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警惕。

　　“你不是赵意。”

　　安晟暗笑了一下，“别紧张，我是安晟，你好歹也见过我，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纪山青放松了肌肉，才觉得就这几秒的功夫，身上就泛出了一层细汗，他声音缓和下来，问道：“赵意在吗？”

　　安晟瞧了一眼瘫在床上正梦着的赵意，说：“在，但是他现在可能接不了你的电话。”

　　“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醉了。”安晟说，“你知道赵意最近是怎么了吗？拼命的画画，参加各种商业宴会和拍卖会。他以前卖画都是别人求着买的，现在是他求着别人买。明明不喜欢，还要强忍着跟那些人讲他的画，就是为了能多卖些价钱。他真那么缺钱吗？石头村那所学校，要是办不下去就别办了，赵意本来就是个画家，不是什么教育家，慈善家，他干不来这个，也没赚大钱的本事。他这人固执，我劝不住他，你是他爱人，说话比我管用，你要是有空了就劝劝他，别这样难为自己了，看得我都心疼。”

　　纪山青沉默着，他看着窗外沉寂的黑夜，一如他心中无底的黑洞。赵意为什么这样他太明白了。是为光明小学吗？还是为石头村？其实都不是，他就是为纪山青。

　　——山哥，你不知道怎么做，那就让我来教你。

　　——山哥，下雪了，我的学校要办起来了。

　　——你一直看不到赵意在你身后，都快要把自己掏空了。

　　——山哥，有我呢。

　　纪山青慢慢低下了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那些该本该他来做的事情，赵意全替他做了。本来他该担的责任，赵意全替他担了。赵意说的没错，纪山青就像是一个懦夫，被打倒在地之后再也爬不起来，藏到赵意的身后，守着那点儿可笑的愧疚感，看赵意为他冲锋陷阵。

　　赵意建学校，修公路，为纪山青干了这辈子从来没干过的事情。他彻彻底底的从那天上掉下来了，为纪山青放弃了他的孤傲，甘愿修成一个凡人。

　　他要改变的是石头村，或者他是想用石头村的改变来唤醒纪山青。

　　纪山青醒了吗？或许没醒，但是他确定了一件事——他不能再丢赵意一个人，他没办法再丢赵意一个人。

　　他就不心疼吗？他最他妈心疼了！

　　不愿意再委屈赵意，不愿意让赵意强撑着，不愿意让赵意去做那些他不喜欢的事情。

　　不愿意赵意从天上……掉下来，不愿赵意变成一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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