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归来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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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归来魂

  永昌宫前,千阶迢递。

  石阶台下,一众禁卫森罗密围。

  锃亮刀光闪烁如白电,映着他们铁青的面色,更增怖意。

  然而,循着众人的视线上望,那拾阶而上的黑袍男人举止却可称安闲。

  他身旁跟着个垂髫女童,男人始终将手搭在那女童的头顶,这样看去,二人的背影颇有种依偎的味道。

  一声马嘶破空而来。

  石阶台下的禁卫闻声纷纷回望,既而面色松动,分散退开,为来人让路。

  来者是队轻骑。

  为首者戎装在身,手持火把、绝尘而至。待到近前,他翻身下马,利落几步跨至阶下。

  禁卫见他,纷纷跪地行礼,首领当先一步单膝跪地,面露赧色,禀道:“王上,此人……”

  那被称为王上的青年抬手止住禁军首领的禀话。他将手中火把递予随行下属,径自上前几步,紧盯那黑袍男人的背影,高声问道:“阁下何人?来此贵干?”

  黑袍男人闻声回首,女童亦随之回眸。

  阶下人俱呼吸一窒——那黑袍男人以金面覆脸,而他身旁的女童则整张脸生满蛇鳞与烂疮。

  不少禁卫目光甫落至女童脸上,便面色剧变。其中一人更是连退几步,颤栗道:“这人与少祭司……”

  黑袍男人久久面向他们的方向,金面遮住了他的样貌、神情,让旁人辨不出他的喜怒,他低低开口道:“祝子梧。”声音沙哑,毫无威慑,反倒有股落寞低徊的味道。

  那接过火把的下属闻言怒喝:“大胆狂徒!竟敢直呼王上名讳!”说着,拔剑出鞘,直指对方。

  黑袍金面的男人对此无甚反应,反倒是他身旁的怖相女童闻言,咯咯怪笑出声,笑声戏谑讥诮,使出言者立时勃然大怒,当即便要暴跳而起,率众禁卫一拥而上。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做出这一系列举动,那黑袍金面的男人便已再度开口,问道:“如今昭彰亡国,淳化大军兵临都下,这便是你所求的结果吗?”

  祝子梧嘴唇紧抿,一语不发。

  黑袍男人转身而立,袍袖当风,愈加显得他形销骨立。他继续道:“如今你自食其果,成了昭彰的亡国之主,祸殃千万黎民,势将遗臭万年,可有生出一丝一毫的悔过之心?”

  祝子梧听罢此言,苍白俊秀的面庞上忽然短暂地绽出一个笑容,他道:“以血还血、以仇泯仇,我求仁得仁,有何过可悔?”紧接着,他语调一转,阴冷道:“我只可惜,没能在那妖女身上多挖几个洞、多点几盏灯……”

  他话音未尽,那黑袍男人便已飞身下掠,转瞬即至,将祝子梧扼着脖颈举起,使对方下一句话说得极为断绝、微弱。

  祝子梧艰难道:“扶桑……果然……是……你……”

  与此同时,百十刀剑争相穿透了黑袍男人的身体,铮鏦相击声响成一片,操戈禁卫俱是一惊:这男人的身体竟非实为虚!寻常兵器根本伤不得他!

  黑袍男人重复道:“以血还血,以仇泯仇,从不后悔……”念罢,他喉头剧烈震颤,咕咕地笑起来,捏着祝子梧脖颈的手骤然紧缩,几乎要令对方当即毙命。

  这似人非人的男子实在恐怖至极,束手无策的一众禁卫只得眼睁睁看着祝子梧的面孔由青转紫。

  可就在他们绝望地认定,王上怕是就要这般身死之际,那男人突然力道一松,悲凉的笑声亦戛然而止。

  只听他淡淡道:“祝子梧,既如此,我便成全你罢。”

  话音落时,男人将祝子梧高高一抛,对方被这一抛甩至千阶顶端,随即又滚落而下,被一直站在原地看戏的怖相女童抬脚截住。

  那男人道:“合欢,赏你了。”言罢,再不逗留,身形跃向高空。

  那被唤作合欢的女童闻言,双掌合十,甜甜应道:“合欢谢过鬼君恩典。”

  鬼君一径直上,升至高天。

  魁城在他脚下不断收缩,全貌一览无遗:淳化大军正在开启第一波进攻,滚石、火矩、阶梯、绳索、战车、羽箭……坠落楼头的守城者与视死如归的进犯者从如此高度看去,都渺小如沙尘颗粒。

  可即使是聚拢这样的微小沙粒,再扬以扶摇飓风,也能制造出一场肆虐风暴。

  鬼君没有低头俯瞰这座危在旦夕的城池,他痴伫在半空,身向东方。

  落日西斜,余晖犹蕴在人间,而东方天际,一轮孤月正缓缓升起。

  鬼君忽念道:“冥凌浃行,魂无逃只!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随着他的招魂,魁城城围四周的地面蓦然震动起来。地动之际,黑气自土间涌动而出,刹时凝聚成数万鬼兵,横插在二军之间,阻断了淳化的攻势,压着对方步步退却。

  厮杀的动静骤然减弱,鬼君身形一闪,向西而去。

  城西郊外,残阳漫天。

  不同于南、北、东三向的酣战喧嚣,这里安静而旷远。夕阳温暖的余照抚摸着连天的衰草,平添寂寥。

  在此荒郊野地,立着一座孤坟。坟前无碑无牌,是以无可知晓坟主身份。

  坟旁蹲着一个白衣青年,他兀自打开坛酒,徐徐将酒洒在坟土前的草地中,沉默地看着酒逐渐渗入泥土,然后再次举起酒坛——

  一双金履骤然闯进他的视野,来人亦止步于坟前。

  白衣青年蹙眉抬首,看清了来者的形容——对方一袭玄黑长袍,长发半绾,金面覆脸。

  白衣青年等了一会儿,那黑袍来者仍不出言,他失去耐性,冷冷道:“有事?”

  黑袍男人不答。

  白衣青年遂径自道:“若无事,还请移步,莫要扰我与故人清静。”

  “清静,”黑袍男人闻言,笑问道:“故国倾覆,都城沦陷,谈何清静?”

  白衣青年站起身,拧眉紧盯他。

  “常恒,”只听对方复又低声道:“这便是你送给久别重逢的故人的见面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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