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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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不过是存了私心,想让吴邪多在这里住几日罢了。人生无常,他觉得自己一直在被命运从一个死局逼向另一个死局,不同的是,有些他能破解,有些他或许已经无能为力。然而,吴邪在这里。

放弃从来都是容易的事情,唯有坚持,才是最艰辛的。他在那些身不由己中,加上了某些无法妥协的东西。如今他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计划,在放弃与坚持中找到新的平衡。

吴邪见过他最脆弱不堪的模样。前提是他愿意,愿意将柔软放至他面前,其实那没说出的话只有一句——任君予取予夺。

吴邪不会不懂。

张起灵的母亲萧氏,祖籍昆山,自西晋永嘉年间先祖率族南渡,世居江东。唐宋时期这一脉迁居昆山,是以儒传家的诗书望族,历朝历代都有出世名臣。到了张起灵母亲这一支,也是人才辈出,张起灵的曾祖,曾任兵都右侍郎,以谨厚称。祖父为嘉靖十七年进士,才学通敏,为时所重,授行人,迁御史。二十三年巡按湖广,二十七年巡按顺天。二十九年,鞑靼部首领俺答进犯大同,总兵官与副总兵皆战死沙场,宣府总兵接任大同兵事,但因此人并无真才实学,完全是靠贿赂严嵩而得来的官职,因此惶惧无策,最后竟重金贿赂俺答,使移寇他塞,勿犯大同。因此,祸水东引,俺答移兵古北口,杀掠怀柔、顺义之吏民无数。长驱直入如无人之境,大营离京师外防只有二十余里。萧公以顺天府御史巡按疾驰御之,然而朝中严氏把持朝政,授意兵部言道,京郊打仗,败则无法掩饰,命诸将坚壁清野,不发一矢。萧公兵败,俺答在城外焚掠八日才去。

事后,严嵩为塞责,又因之前恩怨,以俺答进犯,顺天府防御不力为名,将萧公下狱冤杀。这恩怨,便是那《清明上河图》。

此图从靖康之变之后,在皇家与民间几进几出。当年萧家曾祖得到此画,也曾提写长跋于图后。待到嘉靖朝,严家在朝中只手遮天,搜尽天下宝物,听闻萧家藏有此图,强行索要无果,因此大恨,终于寻机将萧公斩于西市,将图占为己有。

说起旧事,张起灵也无法平静,吴邪的表情就如多年前他听见此事时的情形无二。他母亲那时刚嫁入张家,陡然遭此变故,又恰逢孕中,硬是没有熬过去,刚生下他竟撒手人寰。他母亲本还有一胞弟,按律当充军边远,因张家上下打点,路上倒没受什么苦,然而到了那屯种之地,竟传来消息,说是人也没了。

如此,萧家这一支血脉,竟只剩了他张起灵一人。

后来才知道,他舅舅没有死在那苦寒之地,到底是逃了回来。因报仇无门,最后自己去了势,改名换姓进了宫。从一个负责扫洒的低级宦臣,一步步走到今天。

后来的事,便是世人皆知了。严嵩与严世蕃接连入狱,严世蕃以通倭罪被斩,严嵩被削籍为民,家产尽抄,潦倒病死于家庙之中。家中所抄没财产全部登记造册,名曰《天水冰山录》,严家几十年大肆搜刮的珍宝全部列于其上,特别是书画藏品,件件上乘,尽入宫廷。其中便有《清明上河图》。

吴邪心中一叹,十年之后再见此画,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无怪冯保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盗画于内廷。张起灵似乎看出他所想,道:“此画于我意义深重,已经不止搭上我萧家性命,还有蓝家的。”

“蓝家?”吴邪默念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 “你是说……蓝道行?”

张起灵点了点头。

旧朝秘辛,终有一日会随着时间湮没于历史长河。史书中无法尽诉那些流血与牺牲,但真相永不会消散,因为它们不再被记录于笔端,而存于人心。

世宗笃信道教,三十四年的时候,当时天下闻名的道士蓝道行来到京城,很快被推荐给皇帝,并深得皇帝信任。

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吴邪也略知一二。坊间传说某日皇上召蓝道行入禁中扶乩,蓝道行降神仙语,上书“今日有奸臣奏事”。正在此时,内侍送来了严嵩的密轧。

一生信奉神仙、渴望羽化登极的世宗,此时终于对朝堂上第一权臣的是忠是奸产生了疑问,这才有了之后的抄家彻查。然而听张起灵的意思,此事还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嘉靖皇帝敏感多疑,刚愎自用,对臣下也是多有防范,唯独对道士存有信任。当年那次著名的扶乩事件中,作法向神仙传递问题的固然是蓝道行,但负责在沙盘中画出神仙批语的,正是冯保。原来冯保与蓝道行为扳倒严嵩,早有所计划,当日冯保事先知道宫外送进来了严嵩密轧,提前告知了蓝道行。在神仙做出“奸臣奏事”的批语后,皇上又连着问了几个问题,蓝道行偷看了皇上的密封旨问,再密告与冯保。两人联手,所得回答皆直指严嵩不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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