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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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01

  敬王的封地,近来热闹非凡。

  自从上次王妃被吊在城门楼子以来,还是第一次又这般热闹,原因无他。

  敬王府的小世子将满周岁,王府大摆三天流水宴,连城门楼子都张灯结彩,要全城的百姓一起高兴高兴呢。

  为了这件大事,最近来往的达官贵人也络绎不绝,光是香车宝马就看得老百姓们眼花缭乱。

  只是这忙中也免不了出点小错。

  人来人往中,一个不大点小孩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走散了,一个人站在路中间哇哇大哭,连城门大开,进来一队一看就不简单的金丝云顶马车也不懂避让。

  拉车的八匹大马个个膘肥体壮,这要是撞到这小娃娃身上,那可不得把小骨头撞散架。

  “吁!”好在是有惊无险,这马车在离着小孩丈余远停了下来,锦帘拉开,下来一个圆脸圆眼的青年来。

  他身上穿的也顶好的云锦, 脸上却没有半点盛气凌人之色。

  他下了马车,无视周围百姓的打探,径直在小孩面前蹲了下来,问道。

  “小孩,你哭什么?”

  这小娃左右打量他半天,也觉得他可亲,抽抽搭搭的哭诉自己找不到爹亲了。

  青年抱起他又在旁边小贩处买了一串糖葫芦,这才托一个护卫把小孩送回家去。

  他安置好了这小娃,又回到马车上去,刚踏入就听见主座上的男人冷哼道。

  “婆婆妈妈,屁大点事做这么久!”

  这人一身靛蓝蟒袍,坐得横刀阔马,明明模样英武,嘴里却不干不净,简直有辱斯文。

  好在圆脸青年早已习以为常,他一笑,圆圆的一双眼就如同两轮弯月看着可亲又可爱,告罪道。

  “禀王爷,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也是王爷爱民如子,小的才有此番作为。”

  “哼!”这王爷瞥他一眼,终究是冷哼一声没有发作,“事已解决还不快走!拖拖拉拉。”

  “是。”青年掀起门帘,吩咐车夫道,“速速前往敬王府。”

  敬王这尊大佛的亲弟弟来啦!

  还不问安!

  02

  “永王驾到!”

  今天的敬王府可来了一尊大佛。

  “快快,王爷这边请。”

  机灵的小厮正弓着腰招呼贵客。

  “咱家主子们都在后院呢,恭候您多时了!”

  永王臭着脸不作声,一直伴他左右的圆脸青年赶紧出面寒暄,还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缎荷包,递给接待他们的小厮,恭维道。

  “有劳先生了,这是我家王爷的一点心意,还劳请收下。”

  他笑意盈盈,打点得半点不漏,纵然他家王爷脸臭得跟阎王爷一样,也妥妥安抚了一把人心。

  敬王家的小厮开心收下,两人又是一番互捧。

  永王凉凉看了这两人一眼,冷哼一声,正欲出言讽刺就被圆脸青年给悄摸踩了一脚,王爷一撇嘴,把话咽了下去,从嘴缝里漏出一丝不甘心。

  “……就会做戏。”

  ——————

  永王的亲大哥敬王当年也是个杀神,阴险狠辣名声在外,好几次定亲都不成,后头死乞白赖才结到媳妇儿,那时世人都说敬王这脾性,怕不是成亲没两年就得把媳妇儿砍了。

  谁成想,敬王跟敬王妃还就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爱得个死去活来。

  不仅娃生了两个,之前还搞了一场真假王妃挂墙门的大戏,不仅把封地上的百姓迷得五迷三道,还名声在外,连永王封地上都有所耳闻,戏班子都拍了好几折戏。

  不过永王着实是不太能相信他那阴险狡诈的亲哥哥还当真能为了一个哥儿性格大变。

  今日永王为了祝贺侄儿的周岁生辰,远道而来,一则是为了道贺,二则是为了探一探他亲哥的虚实。

  “永王殿下,有失远迎。”

  才进后院,就有一位清俊的哥儿抱着虎头虎脑的小崽跨出门槛。

  他模样秀丽动人,一出现仿佛四周都花团锦簇起来。

  永王挑起眉,果不其然看见他大哥紧跟其后,一副维护模样,特别丢人。

  “这就是小世子殿下吧!”圆脸青年先一步夸赞道,“小小年纪就如此大眼浓眉,今后一定大有作为!”

  可惜他家王爷非常拆台,不仅冷哼一声,还当众嘲讽。

  “毛都没长齐呢,看得出来个蛋啊。”

  圆脸青年跟敬王妃一同无语,尬在原地,只能相顾尬笑。

  敬王殿下也不甘落后,出言道。

  “贤弟何出此言,怕不是孤家寡人太久,体内失衡伤了脑子吧。”

  就很兄友弟恭。

  03

  敬王跟永王乃是当今太后与先帝的双生幼子,如今天子的亲弟弟,名正言顺的天潢贵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敬王早永王一盏茶的时间出生,自打出生到封王建府,这两兄弟可谓是孟不离焦,只不过与周遭人表示亲近的方式不同,这两位王爷自小就爱互相拆台,当年在太学的时候就互相告状,时至今日也没好上几分。

  “愚兄此言差矣。”永王的遣词造句颇有深意,“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轻易被儿女情长绊住手脚。”

  敬王妃差点笑出声,果不其然看见自家男人额冒青筋,一副咬牙切齿模样回怼道。

  “鄙弟愚钝了。”敬王难得被气成这样,“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鄙弟如今形影相吊,怕是还不能了解其中妙处。”

  没错,跟当初凶名在外定一次亲黄一次的敬王一样,永王殿下也是个没人要的。

  他前头定了三次婚,婚约者都出了问题。

  第一次病死,第二次溺亡,好不容易第三次没病没灾吧,对方却出了家。

  永王命硬克妻的消息就这样流传出来,大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凡是家世好的适婚人家都不敢再起跟永王府婚配的心思了。

  果不其然,永王殿下被直戳痛处,当下就变了脸色。

  “唐景文!”

  关键时刻还是敬王妃大逆不道的直呼敬王其名打破了僵局。

  敬王一下子泄了气,不大高兴的转头回话。

  “爱妃作何?”

  “咱们汤圆眼瞅着要下学堂,快去接他回来。”

  唐源是敬王的长子,粉雕玉琢的小哥儿。如今才刚刚七岁有余,每天都要跟着先生识文断字。

  敬王这才讪讪的偃旗息鼓,告了辞去纡尊降贵接孩子去。

  敬王一走,永王也不再像个斗鸡一样咄咄逼人,敬王妃还抱着小世子跟他寒暄一番。

  “来,宝贝认认人,这是你皇叔叔。”

  小世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对着冷着脸的永王灿烂一笑,露出只长了两瓣嫩牙的粉嫩小嘴,开开心心伸了伸小胳膊。

  “哎哟。”一直保持沉默安静当背景板的圆脸青年这才笑道,“小世子胆大,这是要王爷您抱抱呢。”

  敬王妃也说。

  “殿下可愿意抱一下祺祺?”

  这一个两个都怎么回事!

  永王僵着手臂抱住了这个粉团子,平日里随随便便拉弓射箭斩人首级的铁臂却微微颤抖。

  妈的,这么软乎,不会给他抱痛了吧。

  永王僵硬。

  04

  饶是小孩子的生日宴,敬王府摆宴的规格也足够大了。

  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而作为小世子最为尊贵的皇叔叔,永王一行人被安排在单独的院落里休息落脚。

  他亲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诺大一个王府真正的主子只有他和王妃还有两个崽子,空出来的院落多不胜数,调配一处给永王暂住简直轻而易举。

  不过闲置的院落毕竟空旷了些,即使敬王府提前派人做过清扫也还差了点什么。

  不过永王少时行军打仗,什么破瓦烂窑没住过,非常好养,进了院门就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一副万事不操心的模样。

  可以他命中注定不能如此享受。

  “王爷劳烦抬脚。”

  永王皱眉。

  “王爷劳烦起身。”

  永王咋舌

  “王爷劳烦别挡门。”

  永王他站起来了!

  “糖芋头!”

  一直忙碌的小陀螺站在了原地。

  “爷?”

  糖芋头其实并不叫糖芋头,他十年前就入了王府,签了卖身契后就不能叫原本的名字跟着主家姓唐,又因他原本名字里有一个玉字,所以取作唐玉,不过谁叫永王这个大老粗肆意妄为,非要芋头芋头的瞎喊。

  “你就不能消停点?”永王眉心皱出好大一个川字,“这一路奔波也有半月,你就不累?”

  “回爷的话,敬王殿下安排的住处固然好。但小的也要除尘打扫一番才能放心不是。”唐玉说着就要去扛暂时放在院里的大红木箱。

  “你是想把自己拉伤,然后告本王一个刻薄下人的罪过?”永王气得直骂人,“你们这些奴才的眼力见都长哪儿去了,这是管家做的活吗!”

  远远观望不敢赶紧的仆众这才一拥而上,让唐玉管家只能跟着王爷一起坐着喝茶。

  唐玉模样乖巧,一看就是个听话的甜芋头,只有永王才知道这小家伙多黏牙。

  “爷。”

  唐玉满脸含笑,对着永王眨了眨眼。

  “放你的屁。”

  唐玉被怼了也习以为常,他继续念叨。

  “爷与敬王殿下一母同胞,又是双生子,定然有共同之处!”唐玉的一双杏仁眼滴溜滴溜转,“如今敬王殿下与王妃琴瑟和鸣,依小人之见,这定然是爷观摩学习的大好时机啊。要知道等到下月嬷嬷给爷张罗的选妃一事就要办了……”

  “狗拿耗子。”

  唐玉嘴角一撇,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我这也是为了爷的终身大事着想嘛。”

  不知好歹,哼。

  05

  敬王府张灯结彩,哪怕唐玉这般操持了永王府好几年的人见了都觉得十分用心。

  今晚家宴,永王跟他哥哥一见面就继续互相伤害,敬王妃跟唐玉都拿他们两个没办法,干脆任由他们胡闹,自己聊自己的闲话。

  “王妃您果然心有巧思,怪不得哪怕是敬王殿下这百炼钢在您手下也变为绕指柔了。”

  “你可真会说话,我喜欢你这性子。”敬王妃一向大大咧咧不按套路出牌,“要我说你也别喊我王妃了,叫我小安就好,我喊如何称呼你呢?”

  “那小的便逾越了。”唐玉个性乖觉,从根上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跟敬王妃一见如故,便也多了几分随性,“小的得王爷赐名,单字一个玉,您看着称呼就行。”

  “你瞧着可比我年轻多了。”敬王妃这张绝色的脸上透露出一起狡黠来,“十多少岁啦?在永王府上干得可好?要我说我们敬王府也正是要用人的时候,要不然我跟王爷商量着把你讨过来,你就留在我们府上可好?”

  “您可折煞唐玉了。我从王爷十五立府时就跟着主子,到如今已快有十载,王爷大恩无以为报,小的早已签了死契,若不是王爷金口玉言,我断断是不得离开的。”唐玉下意识看了一眼永王,见对方还在跟兄长拼酒,回过神又笑道,“不过以小的愚见,这敬王府里人才济济,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王妃您也用不上我。”

  “你可真有意思。”

  敬王妃勾唇一笑,居然不分尊卑的给他敬了一杯酒,吓得唐玉连忙一饮而尽。

  “不瞒你说……”敬王妃说得神神秘秘,“我从小会一点岐黄之术,小先生实际上跟我一样——是个哥儿吧。”

  能生崽那种哥儿。

  06

  他们这世道,除了男人女人,还有的就是能够孕育孩子的哥儿。

  哥儿一般情况下比男人娇弱不少,身量个头都更矮小不说,样貌也更加细腻柔和。

  不过事有例外,总有些比男人威猛的哥儿和比哥儿娇美的男人,所以大部分情况下,大家辨别男人与哥儿,靠的是生在皮肤上的红痣。

  红痣大多生在显眼处,很轻易就能辨别出不同。

  正如敬王妃的一颗红痣就生在左手指节处,晃眼一看跟个玛瑙戒指似的。

  但唐玉身上可看不出来,他的脸上手上,但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干干净净,连颗痦子都没有,更别提代表哥儿身份的红痣了。

  可唐玉听敬王妃这么一说,第一反应居然愣了一愣,才回过神笑称。

  “您说笑了。”

  “哦——”敬王妃拉长了声音,又郑重点点头,“永王殿下不知道。”

  唐玉直接僵住。

  好在敬王妃并不执着,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聊到别的地方去了。

  “没想到小先生对照顾小孩也这么在行!”敬王妃对唐玉简直赞不绝口,“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懂这些。”

  “小的福薄,双亲故去得早,留下一个幼弟要我照拂,故而稍稍了解多了些……都是一家之言,登不得大雅之堂。”

  敬王妃连声叹气:“你当真不愿意留在我敬王府?我们王爷可以将你的卖身契要了来,从今后你便不是奴籍,只做平常人了。”

  唐玉一双明亮的眼睛忍不住闪动了一瞬,他侧目偷偷看了看饮酒正酣的永王,终究还是辞谢道。

  “多谢王妃美意,唐某不敢当。”

  ——————

  “芋头!”

  酒席散场,跟哥哥拼酒还输了的永王歪歪扭扭被唐玉架回了院子里。

  他本就高大,压得唐玉好生吃力,一步三折都快要压弯细腰。

  唐玉对着永王可没有面对敬王妃的礼节妥当,还以下犯上的对吼道。

  “干嘛!”

  “刚刚饭桌上,你一直跟我哥他媳妇儿聊什么玩意儿呢?”永王被扔到床上还是满脸探究,“聊个没完了,一个正眼都不给老子,你真是胆子肥了。”

  唐玉一边给永王解身上的金丝外褂,一边跟他回话。

  “王妃看上小的能力,想挖小的留在这儿做事。”

  “妈的,我就知道!”永王生气的把靴子蹬得八丈远,“你他妈天天就给我招蜂引蝶,气死老子了!”

  唐玉半点不见害怕,还老神在在的打水拧帕子给永王擦脸净手。

  “老子不准你走,你就不能走,听到没……唔!”

  永王被帕子糊了一脸。

  “睡你的觉吧,爷。”

  唐玉坏心眼一笑,跟天上的星辰一般一晃而过。

  大老粗。

  07

  永王在敬王府里一待就是近一个月,虽说兄弟俩日日夜夜针锋相对,可偏偏一个不送客一个不请辞,直到第一场初雪都落了下来,永王才让唐玉安排起了打道回府的事来。

  今天永王又跟他哥切磋了一番武艺,刚进院子就看到唐玉站在院子里正严肃着小脸,一箱一箱的清点物品。

  “安排好了没?”

  听到永王问话的唐玉连忙放下手里跟裹脚布一样长的清单,转过身去迎他。

  “爷回来啦。”唐玉接过永王手中的长剑,把人往屋里领,“热水都备好了,您可以松快松快,餐点马上就好。”

  唐玉先前一直在院里站着,把自己冻得满脸通红,永王看了他一眼,一把就捏住了他的脸肉。

  滚烫的手心碰到冰浸的脸颊,唐玉下意识就缩了缩脖子。

  “爷,您做唔……”

  永王挼了一把手里的脸蛋子,开了口。

  “傻冒。”

  ——————

  作为永王身边跟了十年的下人,唐玉日日夜夜要做的就是伺候王爷的衣食住行,沐浴更衣自然也不能推脱。

  永王一向脾气臭,他哥从小就夸他跟茅房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只有沐浴这种时候才难得的放松些。

  唐玉早摸清了王爷的脾性,也总会挑这种时候说些不大不小的事情请王爷定夺,往往会有更好的结果。

  “这次敬王殿下跟王妃准备了十六车的回礼让我们带回封地,我看其中有不少好料子,爷您看回去了怎么分配?是先放库房还是赶着年前做几套春夏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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