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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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

  第二天,是周六。

  我在早晨灿烂得刺眼的阳光中醒来,依稀记起昨夜可怕的梦境,惊出了一身薄汗,用手擦去额头黏腻的汗液时,默默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去找简尘。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都要告诉他,我曾经那样喜欢过他,并且现在仍然喜欢着。

  我怕我如果不这么做,会像梦里一样,飞来横祸,到死都没有机会说出这些。

  拦了辆出租车,凭着记忆来到青枝山山顶的简宅。绿树掩映的简宅一派幽静。隔着高大的铁门,可以看见庭院里盛开的秋海棠,火一般明艳。

  我走上去按门铃,保安立刻走出来询问,得知我找简尘,问了我的姓名后客气地说:“稍等。”然后走进屋里去拨电话。

  隔了很久,门再次被打开,保安探出头来对我说:“艾小姐,我们尘少不在。您有什么话要我代传吗?”

  “是的,我有。”我立刻点头。

  我知道简尘在家,他常开的那辆白色牧马人就停在前院的角落里。

  我说:“请告诉他,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他,直到他愿意来见我。”

  五月底的C城,阳光已渐渐显得毒辣。我穿一件白色长及脚踝的百褶裙立在简宅的大门前,从早晨一直到正午。有细密的汗珠自额角一直滑下来,滑到下颌处,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脚下的水泥地上,瞬间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我紧盯着铁门内延伸往主屋的小道,总觉得下一秒简尘就会穿过落红满地的庭院,自小道的那头朝我走过来。然而,无数秒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出现。

  大概是有些脱水的缘故,头重脚轻,像踩在一团棉花上,叶底新蝉声嘶力竭的叫声仿佛就在耳边,头晕得仿佛要炸裂,幸好这时候有风吹过,我顿时清醒了不少。

  简宅的四周是松林,风过时只闻远处松涛阵阵,声如闷雷。然后雷声就真的轰隆隆地来了,顷刻间,硕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一开始,只是觉得凉爽,然后便觉得冷,湿透的裙子紧紧贴在身上,风一吹,我忍不住瑟瑟发抖。

  雨水慢慢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仍然固执地抬头望着主屋的方向,虽然我看不见简尘,但我知道他可以看得见我。

  就那样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汽车急速行驶的声音传过来,然后大门霍然打开,黑色的悍马冲了出来,“嘎”的一声停在了我身边。

  大大开着的车窗里是简尘毫无表情的脸,他说:“你还不明白吗?是我不要你了。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做这种又蠢又无聊的事。”

  我平静地直视他说:“可是,你并不是我。”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我竟然冲他笑了起来。

  简尘仿佛被我的笑容彻底激怒了,他不再多看我一眼,紧紧地抿着唇,用力地挂挡,黑色悍马像离弦之箭自我身边咆哮着冲了出去,驶往山下。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样孤注一掷的勇气,也许,这样歇斯底里、不顾一切的疯狂,只是因为他是那个人。

  直到有人自简宅的大门内走出来,将倚靠在石阶旁意识有些涣散的我拍醒时,我才从来人的目光里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外人的眼里是多么的疯狂和不可思议。

  他将我扶起来说:“艾小姐,你又何苦这样……固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中竟然有一丝莫名的惊骇与担忧。

  我认出来,他是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简宅的管家,肖叔。我仍然记得他第一次看见我时的情形,他脸上陡然露出的惊异与惶恐,令我永生难忘。

  我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他笑笑,说:“肖叔,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唉!”肖叔长叹一声说,“罢了,随我去见老爷吧。”

  简尘的父亲要见我?

  我心中十分惊异,却仍然跟在肖叔后面一路走进去。

  肖叔将我领进简宅二楼的书房,简尘的父亲、简氏集团的领军人简然正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等我。

  他看见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落在我脸上的目光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仿佛大白天见了鬼一般。

  我立在原地,大方地向他问好,心里却是忐忑不安的。毕竟我这样的举动,在家长们的眼里绝对是十恶不赦的行径。不知道他会不会打电话给我母亲,或者告诉班主任,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肖叔在一旁轻声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朝我露出宽厚的笑容说:“我让人带你去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我们再谈,好不好?”

  我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说:“简伯伯,如果是关于简尘的事,我想,我现在就能给你答案,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放弃。”我一口气说完,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他望着我,再次露出那种奇怪的神色,有点像是恐惧。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静得出奇,可以听见屋檐滴水的声音。

  很久之后,我听见他轻声地说:“你和你妈妈很像,一样那么固执。”

  我愕然抬头:“您认识我妈妈?我妈妈她……”

  大概是太突然了,又或者是想问的问题太多,我一时不知道该先问哪个。

  他避而不答,沉默了良久,又说:“你和尘儿,不可以。”

  语气十分坚决。

  我从他的神色看出了一些端倪,却又不是十分明白:“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他猛然抬头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像是突然开了窍:“是和我妈妈有关吗?”

  正是这个时候,我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传过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书房的门被人重重地从外面推开。我下意识地回头,果然是简尘。

  他一进来,便急切地叫了一声:“父亲!”

  听那声音,像是又急又怕的样子。

  简然看看我,又看看简尘,突然叹气。

  简尘背对着我说:“父亲,我的事情请让我自己来处理。”说完,他转头拽着我的胳膊将我一路扯出书房。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的胳膊被捏得很疼,忍不住挣扎。

  他不管不顾地拽着我继续往前走,雨水瞬间就将他淋得透湿。他侧头逼视我,语气比雨水还要冰冷:“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我疼得快要哭出来:“什么也没说。”

  他瞪着我,像是要从我的表情里判断出我所说的话的真伪,良久,他紧抿的嘴角略微放松,仿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表情却仍然没有一丝温度:“好。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他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上,隔着铅灰色的雨幕,咬牙说:“你知道吗,我讨厌你,从来没有像这样讨厌一个人一般讨厌你。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喜欢我,那么,不要再来打扰我——就当这是你喜欢我的方式。”

  铁门在我面前“砰”的一声被关上,我却并没有多难过。简然和简尘的反应都太奇怪,奇怪到我不得不去怀疑他这样做是因为什么。

  我知道从简尘这里我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那么只能回家问母亲。

  我到家的时候样子一定很吓人,艾西吓得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握住我的手:“姐,你不要吓我。”

  母亲依然像往常一样,装扮得体,妆容精致,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看杂志。自我进门起,眼皮不曾抬起半分。

  我将艾西赶上楼,站在母亲面前,开门见山地说:“母亲,请告诉我,我妈妈的事。”

  母亲的目光终于从杂志上转到我身上,但片刻后她又低下头去,若无其事地说:“我不知道你的事,你去问艾煜华。”

  “不,母亲,我知道你是知道的,请告诉我。”我想起那个夜晚,她形象全无地嘶声尖叫,说,艾煜华,你太过分了!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为什么铁了心要收养她还千方百计不让我将她送走吗?你的肮脏秘密我早就知道。

  那时候,我便知道母亲大概是知道我的身世的。

  母亲一向波澜不惊的精致面孔上终于显露出一丝惊讶来,她放下杂志,抬起头来看我,目光定在我脸上足足有三秒。

  “小小!”她轻轻地叫了一声,然后探究地望着我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以为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假装不知道。”

  我下意识地摇头,然后才反应过来,她刚才那一声“小小”是在叫我。可是我的名字叫半夏,从有记忆以来就叫半夏,怎么会是“小小”?

  我茫然地看着母亲,她也看着我,她的目光里渐渐堆积起了怜悯。

  她说:“小小,上楼去,洗个澡,换了衣服,然后去书房等我。”

  母亲的声音又轻又低,听起来很温柔,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对我说过话。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乖乖听她的话上楼去,又或者,是潜意识里知道接下来母亲要告诉我的事非同寻常,需要保存好体力才能完整地听下去。

  【二】

  我换好衣服,敲开书房的门时,母亲正背对门坐着抽烟。我从来都不知道母亲会抽烟。

  她听见我进来的声音,按灭了烟头,转过身看着我说:“小小,你真的要知道吗?很多事,也许不知道会更好。”

  我被母亲郑重的语气吓到了,愣了一下,然后坚定地点头说:“是的,我要知道。请告诉我。”

  母亲的目光突然变得恍惚又幽深起来,仿佛是跌进了什么可怕的回忆中一般,同样的神色我在简然的脸上也见过。

  母亲招手让我去到她身边时,刚停了一会儿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簌簌地打在落地长窗上,像母亲絮絮的诉说。

  很多年之后,回想起来,仍然不敢相信,母亲可以用那么平静的语气向我叙述那样的故事。

  当时的我又是怎样的呢?

  只记得,那时的我,只是沉默,需要紧紧抓住桌子的边缘才可以勉强支撑着站立,但最终我还是跌坐在了地板上。

  我想哭,却没有一滴眼泪。

  母亲平静而又残忍的声音像窗外的雨声,久久回荡在耳边。

  她说,小小,你的妈妈叫余隐,和你的爸爸水墨一样,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你的妈妈聪明又漂亮,没有男生不喜欢她,但是她只钟情于你爸爸。他们很相爱,大学一毕业就结了婚。人人都觉得他们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可是,你能想到吗,后来,你的妈妈却做了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是的,人人所不齿的第三者。

  她说,小小,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那么后悔过。直到现在想起来,我仍然觉得我是有责任的。如果你妈妈和我不是好朋友,如果我没有邀请她来C城散心,如果我没有带她去参加那个聚会,她就不会认识简然,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

  她望着惊惶的我,点头说,是的,简然,简氏集团的简然。他们在那次聚会上一见钟情,你妈妈爱得发了狂,渐渐开始不满足于只当简然的情人。但那时候,简然已经和祝玲玲结了婚,并且有了孩子。你妈妈决绝地以死相挟,逼迫简然离婚。

  母亲说,哪里有那么简单呢?你妈妈还是太天真了。男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事业与权势,更何况那时候简氏正处于破产的边缘,需要祝氏家族的资金支持,他又怎么会和祝玲玲离婚,和你妈妈结婚?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你妈妈将会一无所有。可是,谁也没想到还会发生更可怕的事!

  母亲看着我的脸,叹气说,小小,你有时候太像你妈妈了,你们都那么执着、固执,倔强得令人害怕。你妈妈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那时候,大概就连简然也没有想到你妈妈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举动。她以去简然家做客作为最后分手的条件,然后趁人不备带出了简然的儿子,扔在了另一个城市的大街上。后来东窗事发,你爸爸气坏了,把你的妈妈……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明白,肖叔和简然为什么第一次看见我时,会是那样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仿佛被人瞬间抽去了周围所有的空气,如置身真空,那种生不如死的窒息感令我眩晕。

  简然的儿子不就是简尘吗?

  原来,他成为“孤儿”,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磨难,罪魁祸首是我妈妈。是我妈妈将他拐了出去,让他与父母生生分离。

  难怪那时候,他看着我项链坠里的照片说,照片里的女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一定恨透了我妈妈,不然,不会在丢失了所有的记忆之后,潜意识里仍然对她有着模糊的印象。

  他现在应该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吧?

  他是不是也记起了我是孤儿院里的半夏?

  我苦笑,现在,想起我是谁,又有什么用呢?

  我是我妈妈的女儿啊。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他也一定是恨我的,所以才会在记起所有的事情之后,再也不理我。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许惜夜那句“就算没有我,你和简尘这辈子也不可能”的真正含义。

  是的,这一辈子,我和他,是再无可能了。

  他是那么憎恶我。

  他说,你知道吗,我讨厌你,从来没有像这样讨厌一个人一般讨厌你。

  他讨厌我是应该的。如果是我,大概也会像他一样,所以,我一点也不怪他。

  事实是这样残酷,我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木然地盯着窗外飘零的雨,问母亲:“我爸爸把我妈妈怎么了?”

  “后来——”母亲顿了顿,将一只手放在我的肩上说,“小小,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正跌坐在落地长窗前,眼前一片铅灰色的雨幕里突然晃过一道雪亮的闪电,仿佛就劈在身前。

  雷声炸开的时候,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雷声过后,雨势骤然大了起来。

  窗外,暴雨倾盆。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遮雨篷上,一声一声,仿佛有人用锤子在我的脑袋里一下一下地敲。我的头痛得仿佛快要裂开了。

  我抱着头蜷缩着,听见母亲一声一声地叫我:“小小,小小……”

  小小,小小,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的称呼。是在哪里听过呢?

  我本能地阻止自己再往下想,脑海深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颅而出,变成专食人魂魄的怪兽。

  然而,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片断不受控制地纷至沓来。

  依稀也是这样大雨滂沱的夏季,昏暗的房间里,飘着浓重的腥甜气息,小小的女孩缩在桌子下面瑟瑟发抖,手上全是鲜红黏腻的液体。就在几分钟之前,她亲耳听见男人凶狠地骂着女人“贱人”,然后,她眼睁睁看着男人将长长的水果刀捅进女人的胸口……

  最后,男人走到窗前,回头不舍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纵身跃了下去,“砰”的一声,闷闷的。她的世界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

  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女人,朝她伸着手,断断续续地叫:“小小……小小……”

  是的。

  男人是我爸爸,女人是我妈妈,小小是我。

  那时,六岁的我,本能地选择遗忘,忘记那一段血淋淋的事实,就好像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好像我从来没有一个名字叫“小小”;就好像我生来就是那个叫“半夏”的孤儿;就好像从六岁那年重生,变成不会说不会笑、全身长满刺的刺猬,将那段鲜血淋漓的往事连同自己封闭在无人能够触及的地方,直到他出现。

  他站在融融日光里,微笑着朝我摊开手掌,蜜色的水果糖在琥珀色的阳光里像极了一滴硕大的眼泪,又仿佛是一个小小的太阳,轻易便将我灰暗的世界照得透亮。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成为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存在。

  可是,我知道,从今以后,这太阳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从此,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我的眼泪终于滂沱而下,无声又激烈地砸在原木地板上,一朵一朵,像极了与他重逢时枝头肆意绽放的奈良八重樱花。

  我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失去他了。

  母亲蹲下身来看我,手轻轻抚在我的背上:“小小……”

  我抬起头来,在止不住的泪水里,努力地微笑:“没事,我真的没事,真的。”

  母亲看着我,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以为她想说什么,然而,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陪我坐在地板上,看着窗外萧瑟的风雨。

  隔了很久,她轻声说:“记不记得,你来这里的时候也是一个雨天?”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是在说我从孤儿院来艾家的那一天,便点头说:“是晚上,雨一直下个不停。”

  母亲笑起来,很勉强的样子:“艾煜华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大概会在晚上十点到家,我九点便下楼,在门口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抱你下车的时候,你也不哭,只是死死抓住座椅不肯下车,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后视镜,好像那里面有什么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后来,我用糖果引诱你,你终于肯松手,任由我抱着,却只是看,抿紧了唇不愿意吃一粒我喂的糖果。小小,你瞧,一直以来你都是个很特别的孩子。我知道的,从一开始,你就不喜欢我。”

  我暗暗讶异,那么久远的事,母亲竟然记得这样清楚,原来她对我也并不是我所认为的那样漠不关心。我没有告诉母亲,我盯着后视镜不肯下车,只是因为,我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一直奔跑着追汽车的小石头是从那里面消失不见的。我以为,只要我一直看着它,小石头就会再次出现在里面。而我不吃她喂的糖果,是因为,我害怕吃了那些看起来漂亮又美味的糖果就会忘记那种最普通的水果糖的味道。而我,不想忘记。

  长久以来,我都以为是母亲不喜欢我在先,没想到她却是这样认为的。

  我摇头轻声否认:“我没有不喜欢……”

  “你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我对你那样不好。但是,小小,你知道吗,我不想那样的,可以我控制不了自己。”母亲摆手打断我,平素骄傲的面孔上渐渐露出悲凉,“你来的第二年,我发现了艾煜华的秘密,他心里一直都藏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已经去世的妈妈。可笑我与一个已不在世的人争了十来年,到最后还是一败涂地。艾煜华如今已经不肯正眼瞧我。我知道,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该迁怒于你,只是我一想起艾煜华深爱着你的妈妈余隐,我就嫉妒得发狂。我看见你的脸,就想起你妈妈……小小,你能原谅我吗?”

  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望着窗外,夹着香烟的手指竟微微有些颤抖。

  这并不是那个我所熟悉的一向冷静自制的母亲,这只是一个可怜的、为情所伤的普通女子。她并不是不爱我,她只是太爱她的丈夫,爱到因为妒忌我的妈妈而恨我,却也爱到愿意容忍情敌的女儿在她眼前生活这么多年。她有什么错呢?她只是太爱一个人。我一下子理解了她之前施与我的那些冷漠,她其实是爱我的,她只是无法面对我这张太像她情敌的脸。

  我一下子释然了,低声叫她:“妈妈,你没有做错什么,所以,并不需要求得我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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