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5 从前和现在（1 / 2）

第11章5 从前和现在

　　这是漫长且无尽的黑暗，犹如潮水的记忆从四面八方涌来淹过头顶，沉入水底的窒息感瞬间让他不由自主地挥动胳膊想要自救。他绝望地在黑暗中哀鸣，却有声音像是穿过冗长的时光来抚慰他，告诉他别怕。有一双手接住了下沉的他，他无法睁开眼睛，但他感觉得到，他像是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大手抚过他的头顶，继而，他听到了让他不禁眼眶泛红的声音，那声音来自很多人，有的温和，有的活跃，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商量。

　　“诶母后，阿星没有摔伤吧？”

　　“没有没有，瞧，只是沾了点泥，是不是呀小阿星？”

　　“皇兄皇兄，再来一次啊！”

　　“小殿下没有哭诶，皇后娘娘，小殿下好乖哦。”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母后和后妃，他看见了十多岁的那个被立为储君的东宫太子，他看见了比他年幼的胞弟，他看见了大公主——他的皇姐，他还看到了……尚幼的自己忍着手掌和膝盖处传来的痛乐呵呵地傻笑着。

　　一瞬间，那些画面四分五裂，像破裂的镜子，碎成了千百块。他极力聚拢那些破碎的画面，想留住那些笑盈盈的人。

　　他一踉跄，似乎是被人推进了热闹的人群里，他惊恐地看着四周，想寻找一个熟人。

　　“哎呀父皇，阿星在这儿呢！”

　　是太子和父皇……

　　这里是、这里是他第一次跟着父皇微服私访的小城！

　　“星儿，别跟丢了哦！”

　　“殿下，您跑得太快啦！”

　　他愣住了，他看着那个笑得放肆的十几岁少年出神。忽然，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太子把十几岁的他往旁边一拉，他自己却本能地伸出胳膊护住脑袋，但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那辆车直接穿透他往前奔去。他听到太子殿下在数落那个冒冒失失的少年，回头，他看到身后的父皇脸上满是慈祥。

　　“看来还需要跟城主说上两句啊。”

　　“对啊父皇，城中怎么这样驾车？”

　　他望着父皇和皇兄，刚想上前，他周围的人却都化作点点星光随风散去了。他追上去，他想大声喊住他们，可他发不出声音也跑不快。

　　之后天旋地转，他站在了学堂的先生旁边。先生念着经书，太子殿下坐在他的前面，他旁边是周耀，身后是太傅之女以及尚书的长子和嫡女。先生用书敲了敲周耀的桌子，让他站起来背一背昨日所教授的经文，周耀扭捏了一下，跟先生说：“先生！我不知道！”

　　先生哼了一声，让后面的一个粉色锦衣女孩告诉周耀。那女孩背得流畅，先生夸了她好几句。周耀不服气，问先生女孩来学堂做什么，反正以后他们男子汉才是顶梁柱。先生佯装嫌弃地瞪了一眼周耀，让他赶紧坐下，不要丢人。周耀吐了吐舌头，漫不经心地看向自己的书卷。

　　先生倒是和气，他慢条斯理地站在周耀旁边，批评周耀说的不对。先生反问大家有没有听过机杼声，有没有看过梭子织衣，有没有看过香料，有没有制过茶……

　　他看着学堂里的一切，嘴边不禁扬起微笑。

　　那时候的他多么快乐啊。和周耀一起在御花园旁的小池塘里泛舟、摘莲蓬，和太子殿下一起读书，和那些女眷一起扎灯笼、做纸鸢……

　　真让人怀念啊。

　　画面一转，他在破碎的碎片里又看到了弱冠之年的自己，那场景渐渐铺开，他看到了热热闹闹的皇宫，他看到了盛大的宫宴。

　　“星儿不是小阿星咯，哈……”

　　“殿下，生辰快乐啊！”

　　“阿星生辰快乐！喏，给你，这可是我托人弄到的银镯子~”

　　“俗气俗气，阿星你别看小雪儿的，看看我的！玉菩萨像，我爹搞到的！厉害吧！”

　　“诶阿耀你什么意思！嫌弃本公主的镯子！”

　　“哈哈哈哈~周将军的眼光还是这样俗哈哈哈哈哈——皇兄你看我的！”

　　“急什么啊南月，当然是让星儿先看看本宫的~”

　　“皇姐！我先来的！我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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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愕然，心中却是无法言喻的感动，他张了张嘴，却和那个弱冠的他异口同声：“多谢大家……”

　　他微微一怔，苦涩地笑着——是梦境吧……

　　只是梦啊……

　　忽然，眼前的景象再次破碎，他听见急促的呼唤声，他猛然回头，却看到夏北洛朝他跑来——不止是夏北洛，还有夏玥儿和宋流云……

　　他站在原地，眼中积蓄的泪已决堤，他忽然潸然泪下，心口出的疼痛让他痛苦不堪。在他心口上，就像是有人在砸他的心脏，要将它砸碎一般。他揪住自己的衣裳，缓缓地蹲下去接受灵魂上的缓刑。

　　夏北洛……他不是来了么……为什么抓不住他……

　　“宋南星——宋南星？！”

　　他艰难地抬眼，撕裂般的酸痛压得他直不起腰。

　　一瞬间，那些若有若无的声音立即在他耳边炸开，炸得他头皮发麻。他似乎又听见了倒在血泊中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宋南月那一声无奈又惋惜的“皇兄”，他似乎听到了温柔知礼的大公主和朝慈皇后轻柔地唤他“星儿”，他似乎听到了仁厚宽容的父皇和太子殿下叫他“阿星”，他似乎听到永远活泼的周耀嚷嚷着“殿下快来”，他似乎听见了丫鬟恭恭敬敬地称他“二殿下”……哈，还有那个调皮的小公主和他的皇弟……

　　“宋南星！！”

　　到底是谁这么急切？太吵了……

　　“公子？醒过来吧……”

　　“大哥……”

　　忽然，他又沉入了黑色的河海，耳边的声音都被隔离，失望与落魄包裹着他，不让他呼吸。

　　耳边清净了。

　　或许是没人再来唤他了。

　　他们一定很失望吧。——或许就像父皇一样失望。若父皇母后知道这场闹剧其实是由他们的四皇子掀起的，他们会怎样想呢……

　　呼——简直是要窒息了。他奋力地挥动胳膊，想要争取来一点空气和阳光。

　　太暗了。他不喜欢暗处。

　　“宋南星啊，你还真能睡啊——宋南星？！”

　　他又听到了一丝叹息，好像是夏北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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