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人间水蜜桃（1 / 2）

第八章人间水蜜桃

“陆回舟，我认为我要取代你的皇位了。”

挂在夜空中的那轮月亮皎洁，脚边铺着融融的光，树影斑驳，校门口的一排商铺都挂上了小盏的彩灯，在浓重的夜色里闪烁。

头顶被揉得翘起来几根头发，初映往下按了按，心里荡开喜悦的涟漪。

收下千纸鹤，算是完成了礼物交接仪式，陆回舟把东西拎到北门的门口。男生果然力气大，初映不服不行，她就背着个书包，还走得有点气喘。他看起来轻松极了，她不想让他和纪昼川碰面，赶紧说：“陆回舟，我哥就在前面等我了，没几步路，我自己提过去就行。”

他的脚步稍稍放慢了些，问：“你确定这些东西提得动？”

“确定，确定。”

陆回舟也不勉强，随着她：“那我走了，对了，这种苹果有毒，最好不要吃。”

他语气十分认真，表情也正经，看起来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有毒？不至于吧！没听说过啊，电视上的养生频道从来没讲过苹果有毒，还是说进口的苹果容易水土不服，初映心里打着小鼓，拨弄着那些包裹得很尊贵的红色蛇果。

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模样有点呆，还在想刚才他说的苹果有毒的事。

陆回舟原路返回，司机等在南门，不住地看手表，心里拿不准一向准时的小少爷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嘿，陆哥，”刚巧撞见那一幕的叶闻许跟上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大苹果就往他的怀里塞，“节日快乐啊。”

肯定是哪个女生送给叶闻许的，多情浪子，陆回舟把苹果扔回去：“你自己拿着，我不夺人所爱。”

叶闻许笑得猥琐：“怕什么，陆哥，我这苹果又没有毒。”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叶闻许也不相信陆回舟会跟人家小姑娘说苹果有毒，不要吃。

叶闻许和他是什么关系，从小玩到大，去陆家跟去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说是叶闻许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有点恶心，不过，说叶闻许是最懂他的人也不为过。

“喂，你就是看那些东西是别人送的，不顺眼，不想让小玫瑰吃呗，搞得跟白雪公主后妈似的，还毒苹果，亏你张得开嘴，我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臊得慌。”

“偷听别人说话，你是该臊得慌。”

叶闻许一副特别懂的样子，长腿踢了踢花坛：“要我说，你就得男人点，直接跟她说‘不是老子送的东西，不能吃’。”

陆回舟终于忍无可忍，睨他一眼：“叶闻许，汽车尾气是什么味道，我想你一会儿应该尝尝。”

不愧是陆回舟穿着开裆裤就玩在一起的兄弟，叶闻许嘿嘿笑着搂住陆回舟的肩膀，不过他只想蹭车，不想尝尾气。他前几天买了辆拉风的山地车，跟他妈保证连骑一个月绝对没问题。坏就坏在他压根忘记自己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刚过完瘾就觉得没了兴趣，还是觉得坐车爽。

纪昼川靠在车门上一边发消息，一边等初映。现在这个天已经冷得很，他就穿一件薄薄的风衣外套，露出平整的衬衣领口，下摆随着夜风飘啊摆啊的，活脱脱是一只开屏的花孔雀，不少小姑娘经过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捂着嘴热烈地讨论几句。

“哥，”初映蹦跶几步到他的面前，抬了抬肩膀，示意道，“快帮我拿着。”

纪昼川“哟”了一声，接过塑料袋，掂了掂：“我家小初映这么有人气啊。”

“那当然。”初映挺了挺腰杆，很神气的样子。

纪昼川俯身，轻轻敲她的脑门：“所以说，这么可爱多好，别再像以前打起架来疯得不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不远处，姜樱荔和丛影影刚出学校门，姜樱荔今天值日，丛影影一同留下，给她帮忙。

“樱樱不愧是铁打的级花，”丛影影和她做了很多年的朋友，知道哪句话她最爱听，“哪会有人收这么多礼物啊，今天一天，你那里跟开粉丝见面会似的。”

除了初映。

姜樱荔掩着嘴笑得克制，虽然丛影影这话听得心里顺畅，但她也清楚，今天大出风头的人明明是初映，就连前面那两个平时看起来是直男的青春痘小男生，都脸红红地给初映送了苹果，得到回赠还高兴得不行，为谁的苹果更大争论了半天，完全拿她当空气一样。

门口甚至排了队，他们趁这个机会来看看基地班的貌美学霸初映。几次联考成绩仅次于陆回舟的初映同学，迅速成了年级新传奇。

“咦，樱樱，那个不是咱们班团支书吗？”丛影影先听到旁边有人说“哇，那个男人好帅”，也跟着转头找帅哥，没想到高大英俊的男人旁边笑得甜蜜蜜的女生，正是最近学校里的新晋大众女神初映，丛影影恨不得鼻孔朝天，尖酸刻薄地说，“看不出来，这女的挺会啊，大晚上的也有男人来接。”

姜樱荔讨厌初映，丛影影是她坚定的闺密党，当然也要跟着讨厌初映。

纪昼川长得风流倜傥，打扮精致考究，和学校里那些稚嫩的小少年比起来耀眼极了。他那么年轻，看起来绝对不像是初映的家长，这会儿初映还晃着他的胳膊撒娇，求他今天回家让她吃一份泡面，最好再配两个泡椒凤爪。

男人笑得宠溺，捏捏她的小脸儿，不知道说了什么。初映气哼哼地甩开他的手臂，男人揽着她的肩膀哄了几句，然后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

这活脱脱就是白马王子啊，是打情骂俏、宠爱无边的偶像剧剧情。

一个冰山学神陆回舟，一个温柔无边的白马王子，初映究竟有什么魔力，身边围绕的都是这种极品。漂亮？乖乖女？学霸？她姜樱荔差在哪里？

那辆车潇洒地扬长而去，嫉妒像燎原的火烧在心头，姜樱荔的脸都快气绿了。

丛影影安慰道：“行了，小公主，咱不和那种人生气，这么晚了还上男人的车，撒娇卖乖那个娇俏劲儿，能是什么好货色，这些人都只是被她伪装出来的清纯外表给骗了而已。”

歪倒在车后座因为晚上不准吃泡面而生闷气的初映，丝毫不知道她和她英俊潇洒的哥哥之间的有爱互动，被人编排成了什么样子。

学习辛苦，营养要跟得上，回到家，纪昼川积极地投身于厨房，给初映做了葱油面和水蒸蛋当夜宵。葱油面鲜香，水蒸蛋嫩滑，她把泡面和泡椒凤爪全都忘在脑后，吃得满足。

饭后水果时间，初映踮着脚溜进厨房，洗了陆回舟送的那个苹果，很大一个，她削了皮切成花瓣似的小块，专门翻出一个漂亮的碟子，一瓣一瓣地摆好。

纪昼川出来准备热牛奶，看厨房灯亮着，她在里面忙得正欢，奇怪道：“你不是不爱吃蛇果吗，嫌口感不好。”

“偶尔尝尝鲜也很好。”

他顺手拿起另一个小一点的：“要不再加一个？尝个够。”

“不要！”初映把碟子端起来，找了个叉子，准备回卧室独自慢慢享用。

“给哥哥尝一口。”

她母鸡护食似的把碟子藏在胳膊下面：“袋子里那些都给你，这个不行。”

纪昼川叹气：“白疼你了，臭丫头。”

一溜烟地跑回卧室，关上门，把碟子放在书桌上，初映撑着下巴多角度地欣赏了一遍，外面的月亮再圆、再美，也比不过眼前的苹果美。

欣赏了半天，她吃了一瓣，细细地品着，是甜的。

就吃这一个，初映纠结了一会儿，下定决心，应该不会中毒吧。

一连几天，姜樱荔都带着情绪，并且这种情绪每见到初映一次，火苗就蹿高一尺，偏偏浑然不觉的初映进进出出都要路过坐在中间的姜樱荔的座位。

跨年活动今年没搞联欢会那一套，而是采用了陆回舟的建议，要举办一个化装舞会——虽然这在初映看来也是十分智障的活动，不如放半天假来得实在。

一高的风气确实很开明，加之生源好，学生素质普遍不错，所以，一向管理得没有那么严苛。从来没有类似不准披头发、不准穿短裙的规定，也没有整天抓校容、校貌，每年的跨年活动都交给学生自己去办，只要不过分，往往给予最大程度的支持，希望给他们的青春留下更多值得纪念的回忆。

这次化装舞会，每个人可以邀请一个舞伴，舞会上还给大家准备了小小的惊喜。

赵成蔚察觉到姜樱荔心情不爽，这几天都赔着小心，她有时借机发点火，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会说一些没什么营养的安慰的话。

赵成蔚鼓了好几天的勇气，终于在这天午读结束的时候问她：“姜樱荔，那个化装舞会……我能邀请你做我的舞伴吗？”

他紧张得不行，说话的声音也没控制好，出口才觉得音量有点大，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姜樱荔抱着胳膊，拿眼角瞥了他一下，冷笑两声。教室里本就不热闹，她这一笑，嘲讽的意味太浓，周围安静下来：“赵成蔚，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勇气，这话也好意思问出口。”

丛影影坐在后面，笑得夸张，帮腔道：“就是，赵成蔚，你知不知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啊，麻烦你说话之前先照镜子瞧瞧自己什么傻样，就你也配邀请樱樱当舞伴，笑死人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好不容易鼓起来的那个叫勇气的气球瞬间炸得粉碎，赵成蔚胖胖的腮帮子上两团肉在不停地颤抖。他也不反驳，把头垂得很低，抿着嘴努力忍着，最终还是没忍住，两滴眼泪滚落在光滑的桌面上。

初映看不下去了，把笔一摔：“干什么你们，不行就不行，有必要说话伤人自尊吗！”

她自从来到这个班，脾气一直蛮好的，不怎么同人计较，说话温声细语，对同学也很有耐心，几乎没见她这么暴躁过。

丛影影两颊极瘦，一生气，眼睛瞪得很大，看起来一副刻薄相，说话也刻薄，指着初映的鼻尖：“我们团支书真有同情心，怎么，小白猪你也喜欢啊，真是不挑，怪不得那么多男的都被你迷住了。”

这话已经说得很难听，陆回舟瞬间被激起了火气，还没等他发作，初映就把板凳往后一踢，站起来，冷着声问：“丛影影，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你，别装得太难看，大晚上跟男人在校门口打情骂俏，也不怕被人看见，你那副清纯、清高的女神形象要好好维护嘛。”

丛影影刻薄惯了，又事事爱替姜樱荔出头，做她的传声筒，今天这么嚣张，一是被初映当众驳了面子心里不忿，另外一个其实是她觉得初映看起来就是一副好拿捏的模样，软柿子，给初映点颜色看又能怎么样。

初映刚才紧绷的情绪忽然淡下去，她扬唇笑了笑，让愣住的翟星月让个位置。

初映不紧不慢地走到丛影影的面前，原本清亮的眼睛里如同生了锋利的刺，刺得丛影影坐立难安，却还不肯服软：“干……干什么？想打架？”

她没料到初映真敢动手。

话音刚落，初映迅速伸出手臂圈住丛影影的后脖子，单臂用力，瞬间把她的头死死地摁在桌子上。

初映的胳膊肘也随之重重地磕在桌面上，她使了巧劲，把丛影影的脖子越圈越紧，使之根本动弹不得。

全班同学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

“你说错了，我不是想打架，”初映浑身都冒着火，语气也重，“我只是想打你，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指着我的鼻子说话。”

丛影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生，她一直有姜樱荔撑腰，再加上不好惹的她没人敢惹，在学校有时过分点，也从来没被教训过。

初映看起来软绵绵的，谁知道脾气这么硬。

“跟我道歉。”

丛影影不甘心，犟道：“我又没说错。”

手边放着一支自动笔，初映拿起来，指着丛影影：“我再说一遍，道歉。”

丛影影怕了，看初映那一脸轻蔑的表情，好像没什么不敢干的，她要是再顶风而上，说不定会被扎成马蜂窝。

她咬咬牙，声如蚊蝇：“对不起。”

“大点声。”

丛影影哽咽了一声，抬高声音：“对不起。”

初映拿下巴朝赵成蔚的方向点了点：“跟赵成蔚道歉。”

“赵成蔚，对不起。”害怕加上羞耻，丛影影呜呜地哭出声来。

“丛影影，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别以为人长着一张嘴，说什么话都可以，你可以嚷嚷，言论自由，但也要弄明白什么是人该说的话。把自己摆得高高在上，随意对别人指指点点，嘲笑、讽刺、造谣，看不起别人，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是什么东西。语言有时候比这支笔锋利多了，我只是比画两下，你就哭，你往别人心里捅刀子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自己过分。”

自动笔离开丛影影的视线，重重地落在桌面上，初映换上了为她好的口气：“我今天只是教教你什么叫‘素质教育’，如果现在在学校里学不会，以后走上社会可要被人欺负的，我舍不得，说不准哪天这支笔就变成了一把刀，削你跟削萝卜一样。”

她松开手，直起身，不再管呜呜哭的丛影影，似有若无地看了姜樱荔一眼，继续道：“要是我再听到什么‘疯狗言论’，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说话了，记住，你映姐永远是你映姐。”

教训完了丛影影，初映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甩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掏出第一节课要用的物理课本。班里的同学都被她的气势镇住了，什么也不敢说，物理老师直夸课堂纪律大有长进。

“病猫发威了。”小组讨论时间，陆回舟转过来，低声说。

初映揉了揉胳膊肘，轻快地回：“我忍好久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对了，陆回舟，你说谁是病猫？”

陆回舟瞥她：“因为逞强伤了胳膊，这个威发得真棒，要不要我高呼一句‘映姐威武’。”

初映有点惊讶于他的观察力，因为太愤怒，刚才那一下磕得狠，胳膊肘隐隐作痛，翟星月只顾夸她女王气场两米八，也没看出来她胳膊疼，他竟然一眼直击要害。

“回到家冷敷，二十四小时后热敷，以后少冲动。”说完这一句，小组讨论时间结束，陆回舟转过身去。

今天是有点冲动，不过没把趾高气扬的丛影影揍得鼻青脸肿，已经是相当克制了，她才不后悔。如果每个人都忍气吞声，那么，坏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坏人。

初映的英勇事件不过两节课时间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年级，绘声绘色的口口相传后，大家都知道了看似软绵绵的小女神原来是个狠角色，差点打爆丛影影的头。

其实讨厌丛影影的大有人在，她因为和姜樱荔交好，好似自己有什么了不得一般，整天炫耀姜樱荔的董事长爸爸给学校捐了一个实验室，配了空调，说得好像是她爸爸一样。

她说话向来毫无顾忌，整天说这个笨、那个丑，名次在她之后的人偶尔考好一次，就到处说人家作弊。

只是，他们都乖惯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极少和她争辩，看她飞扬跋扈，也只不过是背地里抱怨两句。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丛影影越来越过分。被初映收拾了一顿，她像被拔掉了牙，老实多了，再也不敢乱说话。

“我觉得初映真的好酷。”

“对啊，她那天说得很有道理。”

“我听说来接初映的那个大帅哥是她哥，丛影影竟然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

公道自在人心。

来了这么暴躁的一出，初映不仅没掉粉，反而比之前更受欢迎，俨然有了要盖过陆回舟的势头。

“陆回舟，我认为我要取代你的皇位了。”初映沾沾自喜。

“别妄想了，”陆回舟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死，你只能是太子。”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那天之后，连姜樱荔都没了之前的优越感爆棚，低调到尘埃里，在教室里尽量降低存在感，更避免和初映有什么接触。

丛影影说话不好听，其实谁都知道，那些话也是姜樱荔的意思，毕竟姜樱荔讨厌初映不是什么秘密。初映教训了丛影影，倒也没找姜樱荔的不痛快。

姜樱荔的收敛是因为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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