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是守护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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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她是守护者

他醒来时

暗淡的房间中亮着一盏灯

灯下便是日思夜想的人

布尔根河狸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在北边,风凛冽又刺人。

屋外盖着厚重的白雪,大地洁净苍茫,与天空的湛蓝一分为二,浩瀚无垠。

年岁趁着中午日头强盛,在浴室洗了个澡,顶着湿发出来的时候看了眼墙上的电子显示屏,室外温度-31℃,屋内24℃。

房间暖气足,她热出了一身汗,抓着衬衣不停地呼气。

年岁双手交叉刚撸起两边衣角往上提,门就被人用力撞开,发出哐当巨响。

她吓得抖了下,冲来人蹙眉:“你能不能敲个门?”

淮安看都不看年岁露出的腰,气喘吁吁地往外一指:“你赶紧的吧,25号在打架,喊都喊不住!”

年岁连羽绒服都没来得及穿,抓了件毛衣套上就跟着淮安往外跑。

河道离得有些远,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多是保护区的牧民。其中有个人拿着长长的鞭子,在空中舞动一圈狠狠地打在冰面上,发出啪啪两声刺响。

年岁看到25号在冰面上踩着一根杨树枝,前爪指甲很长,扑到同类身上抠进去就撕咬。它们的皮毛油光发亮,身体很是肥硕,眼睛漆黑像是弹珠,鼻子往外凸,显得又萌又滑稽。那条酷似船桨的橄榄形尾巴最为特殊,这是河狸极具代表性的生理特征。

世界现存河狸分为两种,美洲河狸和欧亚河狸,欧亚又分化出六个亚种,眼前的蒙新河狸则为其一。而蒙新河狸之所以叫“蒙新”,是因为这个亚种仅分布于蒙古国和中国新疆,所以用了地域名代称。

淮安将看热闹的人开始往后拉:“退后退后,掉下去我可捞不了。”

年岁走远了些,站到了上风口处。

她目视前方仔细辨认了半分钟,被25号按住狂啃的那只河狸并不是保护区内的。河狸属于家族式群居,对外来户占据领地很是排斥。

按理来说,动物怕人,众人的围观却没有让25号“住嘴”。

年岁捏捏手指,有些发白的双唇呼出几口冷气。她想捋捋脸颊旁的头发,却发现被冷空气给冻住了,硬邦邦的,煞是奇特,远看像一只大型变异海胆。

她将拇指和食指圈起,放入唇间吹响了口哨。

响亮又清脆,连续三声。

25号听见了,直愣愣地探头看过来,爪下按住的另一只河狸因此钻到空子,快速翻身跃起,抱着25号的脑袋就是一啃。

不逃不跑,就是拼。

中止河狸们打架的并不是年岁的哨声,而是人群中发出的尖叫。

年岁离大家有一百多米距离,她回头看到的瞬间,就是淮安站在河边奋力将人往后拦,一个脚滑,踩着松软的白雪栽进河里。所幸那冰面被牧民们凿开过,水流较为舒缓。

“真是干啥啥不行,拖后腿第一名!”

年岁又气又恼,当即跳入水中。

但她没发现,与自己同时下水的还有一人。

淮安不习水性,想是被寒冷刺激到了,忘了呼救只管扑腾。年岁游过去圈着淮安的脖颈往岸边带,牧民们朝他们伸出手来,这才将人拉上去。

年岁不怕冷,但零下三十多摄氏度还泡在冰水里的事情基本没有过,她哆哆嗦嗦地准备爬上岸就感觉右腿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下意识地一踹。

没想到整个人直直往下沉。

那股力量极大,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想拉她沉入冰渊。

年岁这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个人,在冷水呛进喉管的时候,她抓住了对方的肩,咕噜噜的水流让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她好想再上去踹一脚——因为对方紧紧搂着她的腰,似乎想一同往下沉。

像个疯子。

这人难道要害自己不成?

年岁还是想错了,对方继续往下沉,却在关键时刻松开了手,还将她往上托了托。

年岁带着人上来的时候,对方已经不清醒了。

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怒火噌地从心底烧起,扬起手就想给那人一个耳光,巴掌是落下了,却轻轻拂在那人的耳畔。

“付……南野?”

年岁眼前升起了温热的水汽。

淮安裹着牧民给的大衣,歪着脑袋凑上去看是何方神圣,年岁一声闪开就将淮安给撞开。她跪在付南野跟前将人展开,探过脉搏和心跳后,利索地开始做人工呼吸,随后按压胸腔。

付南野紧闭双眼,年岁心中默数着数,目光丝毫不敢离开他的脸庞。

他们明明有四年没见了,却都还是离别时的模样。

年岁的双唇已经冻成了紫色,牙齿咯咯打战,话出口才惊觉吐字囫囵,没有完整的音:

“你给我——醒来。”

付南野睁眼的时候,觉得有些头痛。他轻轻转过脸来,鼻尖感受到温热的柔软。

毛茸茸的,异样的舒适。

有一只虎斑猫蜷缩在他的枕头上,睡得正酣。

房门此时被打开,淮安走了进来,在看到清醒之后的付南野后,微微愣了下。同样都是男人,付南野的皮相那是一等一的俊。

五官精致,高鼻深目,有棱有角,尤其是看人的眼睛,黑到发亮。美中不足的是,眼神有点冷。

淮安刻意离得远些说道:“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付南野没有说话,只是起了身坐着。

他揉揉眉间,枕边的虎斑猫也跟着醒来,伸了个懒腰就移步到他腿上,舔了两下爪子将脑袋搁在上面继续睡。

淮安是真的惊到了,虎斑猫从不亲近人。他刚想将猫咪唤下来,就听到付南野沉声问道:“谁救了我?”

淮安看着付南野还摸了两下小东西的脑袋,便理所应当地觉得他好相处。

“我们老大,把你我都给救了。”

付南野皱眉,看着淮安,小伙子一脸白净,有股聪明劲,这让他很不高兴。

“你是没长眼吗?”

淮安有点蒙,眨着无知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意思。

“工作如此不严谨,造成的失误谁来负责?还是说你们保护协会就是这样浑水摸鱼,浪费人力成本的?”

淮安觉得莫名其妙,本来好心好意等他醒来,倒是挨了人家一顿批评。

淮安叉起腰,舔着唇,深吸一口气:“不是……我想你可能脑子冻坏了,我是不小心失足,所以老大救了我。但你是自己跳下去的,要不是我老大把你拖上来做人工呼吸,你哪还能躺在这儿?”

淮安特地将当时的场景还原,隔空比画着:“我老大就这样,哼哧哼哧。”随后嘟起嘴唇吹几下,“这样亲你,不是,这样吹你。”

付南野死死盯住他,眼眶有些酸涩。

“叫过来。”

淮安没明白,付南野再次重复:“叫过来,那个亲我的。”

年岁过来的时候带着煮好的薰衣草茶。薰衣草是去年夏至收的,她晒了很多叶子存着,发冷发寒前捏几片泡一泡,可以预防伤风感冒。

她重新洗了个澡将头发吹干,套了件酒红的毛衣,走在茫茫白雪中像一朵娇艳的花。

只是脚下步子不稳,像此刻浮动的心情。

她是有些紧张和害怕的,但又渴望见到付南野。

门开后,淮安一脸不高兴地靠在书柜旁。

年岁终于看见了付南野,坐在自己的床边,摸着自己的猫,在隔了一千多个无望的黑夜,他像太阳,自远方跋涉而来。

年岁太憧憬了。

“南野,你醒啦?”

她欣喜、快乐,眼睛一弯比月牙还甜。

付南野绷着下颌,牙关紧咬。

二人的目光火热交缠,像隔了万千山河,也挡不住的渴望。淮安作为旁观者,看出了两人的共有性,好似都在试探。

“我跟你熟吗?”

年岁端着薰衣草茶,被付南野突如其来的话给说愣住了。

付南野言语冰冷,甚至表情也不那么友好:“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谈一谈损失的问题,你既然作为保护协会主事,对于这种业务能力欠缺的人也敢招,是真当资助人的钱好骗,还是没把保护工作当回事?”

年岁没想到两人一见面,火气就这么呛。

终究他对那件事还耿耿于怀。

淮安见年岁在失神,就在旁边替她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你到底哪位啊,张口闭口损失、失误的,不就是我们老大亲了你吗?你要觉得被占了便宜就亲回来啊。”说完还胆大地给年岁使眼色,意思过去。

年岁瞪了瞪他,声音较低:“你闭嘴。”

付南野适时掩去了某一瞬间的异样神色,当他再抬眸时,年岁之前的笑意已消失不见。

“我用什么人,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年岁将薰衣草茶放下,淮安挨着靠山鼻孔朝天,哼出声来。

付南野看着她,月牙儿般的眼睛勾人,绝美。

果然是无情的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门没关,有个身穿黑色夹克的壮士钻进来,他是保护区管理站的萧站长。

萧站长晒得黝黑的颧骨上堆着笑,他看着屋里的三个人,清清嗓子:“都在啊。年岁、淮安,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DEF(守护者)公益基金会理事,付南野理事长。”为了活跃气氛,还套用年轻人的口语补充道,“也就是你们的‘金主爸爸’。”

淮安环胸的胳膊一下子掉了下来。

年岁没什么表情,可目光却看向了别处。

她刚才隐约猜到了,现在知道后也就没有多诧异。

付南野下了床,慢慢踱步至年岁面前,他身躯高大、硬实,一点儿都不像南方人。

他回刚才的话:“不巧,还真跟我有关。想要资金,把他开除。”

年岁压根没有想到会拿到DEF的资助,虽然她为了蒙新河狸的保护项目做了很多准备,但是她清楚在众多野生动物保护项目中,自己项目的排名始终靠后。

付南野会选择资助,估计多少会看在以前是旧识的分儿上吧。

但是他却没有联系她,而是跟保护区对接了。

她在确认付南野是DEF理事长的时候,有拒绝的冲动,但考虑到这是“山夕”和保护区共同的计划,尤其还有萧站长的心血,又很难开口。

萧站长让年岁积极点,先带付南野视察下保护区的工作,顺道借机把误会给解开。

视察的小道上,付南野伫立雪中,于青天白云之下,他清冷的眸装得下滚烫星海,也藏得住人间山河。年岁向来就知道,这个人的秉性比自己善良。

但是——

“游泳都不会,做什么守护者。”

他还在拿淮安的事情说道。

年岁就站在付南野的身后,满是幽怨地扫他一眼,随后上前,指着东往北的方向说:“那边就是横跨四国的阿尔泰山,布尔根河便从东边的蒙古国过来,再往西就是乌伦古河。”

付南野读书的时候地理最好,他其实比年岁还要更早知道。

蒙新河狸主要分布于流经中、蒙两国的布尔根河、中国新疆阿勒泰境内的大、小青河(青格里河),以及由上述三条河流汇集而成的乌伦古河流域。

“理事长,布尔根河狸保护区是国内唯一的蒙新河狸生息地和自然保护区,您应该了解管理站的工作,没有人比他们做得更好。”

年岁公事公办的叙事方式下,还有另一层意思。

付南野将眸光从远处收回,落到她的身上。他扯扯嘴角:“你可以直接问我为什么资金会给到你们民间协会。”

年岁想知道。

付南野微微弯腰,靠近她。

“我高兴。”

年岁嘴唇抿成一条线,她将头发捋到耳后,眨眨明亮的眼睛,有点咬牙切齿:“您高兴,就好。”

她踩着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前面替某人踏出一条道。

年岁那双眼睛天生含笑,语气却硬得明显:“理事长请小心,雪地路滑,轻则脑出血,重则命归天。”

付南野:“……”

多年未见,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

两人明明都是从冰河里刚爬出来,付南野表现得跟十八岁时的钢筋铁骨一般,巡视完附近站点之后,年岁觉得有些冷。

回去的路上,她摔了一跤。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年岁下意识拉了付南野一把,险些将尊贵的理事长给推到河里去。付南野狼狈地单膝跪地,肩膀被人给按着,脸上沾了点雪。

年岁朝着人家的脸就是一阵摸,付南野沉了沉气,有点要忍不住。

今天又亲又摸的,她还想干什么?

付南野挡开她的手。

看着年岁打了个寒战,他起身脱下大衣,用衣服轻轻擦拭脸颊,又将膝盖上的雪掸了掸。

他将大衣随手扔给了年岁。

年岁真的只是单纯想给付南野擦脸,但他的反应明显就是故意的。

她带着些诘问的意思:“理事长身体真好,就不怕生病?”

付南野揉了揉肩膀,压着心里的烦躁回复她:“我身体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吗?”

少年曾经的胸膛滚烫,成熟男人的臂膀更是结实。

年岁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激烈地涌到嗓子眼又被咽了下去。她紧紧抱着付南野的大衣,挡住了风雪。

换作以前她早就将外套穿上了,可是现在只能抱着。

付南野看着年岁并没有下一步动作,火气更大,他眉梢一挑:“嫌弃?”

年岁揉着衣服,躲避眼神。

“亲我的时候你不是挺有劲的吗?”

年岁内心长长嘘叹,她就知道前任相见,必有一战。

淮安总说付南野被她占了便宜,心中有气,她本来不信,现在越瞧眼前人越觉得对方心里将人工呼吸定义为故意为之了。

“所以你是要亲回去吗?”

“你觉得我不敢?”

付南野长臂一捞,将人拉到怀里,他丝毫不客气地扣住她的后颈,硬生生将她逼过来。年岁的唇擦过他的下颌,被强迫抬头的时候,二人唇瓣即将贴合。

年岁根本挣脱不开,眼前男人戾气极重,他虽然停下动作,眸中的黑暗却要把人吞没。

“年岁,这是你欠我的。”

付南野霸占了年岁的房间。

保护区盖的房子很多,但是住人的少。

房子建于山林,是中式的木房,温润且漂亮。

春天的时候门前开满了喜盐鸢尾,秋天枫叶能红遍整个山头,但年岁偏爱的是冬夏,坐在屋顶上观星河听虫鸣,是最快乐的时刻。

年岁主事的“山夕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与管理站有深入合作,他们提供了三个院子,保护协会成员一人一个,院子大屋子小,只有年岁那里有两间房。

淮安的院子在南边,年岁和团队另一个姑娘住在北边。

“你可别去睡阿丽娜的屋子,她最烦别人碰她东西了。”

阿丽娜是本地人,哈萨克族姑娘,也是保护协会成员,前些日子回家帮忙转场还未归。

年岁环胸看着淮安。淮安提高警惕后退两步,不满地说:“我也不跟你换,让我和那个人住一块,还不如把我丢下河。”

年岁无奈,只得回了自己院子。

萧站长让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要开会。但年岁睡不着,盘腿坐在客厅的绒毯上敲打着笔记本电脑。付南野自从回了房间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年岁觉得自己大意了,投项目之前竟然没有发现DEF基金会是付氏集团旗下的。

只怪当时被各大基金会频繁拒绝,心里特别急躁。

年岁边整理明天开会的资料,边想着房间里的人。

她其实很想跟他谈谈。

有个调查数据没找到,她这才记起存在U盘里,回想起上次窝在床上办公,那U盘似乎被搁置在床头边。

年岁朝那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起了身,蹑手蹑脚走过去,转动着门把手。

门竟然没有反锁。

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年岁往床边走去,付南野一动不动的,似乎在沉睡中。

她大胆地爬上床,伸手去墙角摸U盘。

她一只胳膊撑在床沿,两条腿从熟睡之人身上跨过去,憋着劲地摸索着。待摸到东西的时候,腿立刻往回收,可单独支撑的胳膊一酸,她整个人倒在了付南野的身上。

年岁发出这么大动静,付南野怎么可能不醒。她尴尬地看着付南野,黑暗中瞧不见他任何神色,只听到几声异样的声音。

付南野将胳膊搭在额头上,还在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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