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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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俯身摸她是否还有脉搏。这时她睁开了眼,好像我是她高中舞台剧表演时忘记台词的白痴搭档,虚弱地轻声说:“我没事,但你还没踢我呢。”

说完她又把眼睛闭上了。我跟你说,那一瞬间我简直恨死那个姑娘了,并且我可以肯定她也恨我。我完全能猜到她的想法:她想找一个愿意为了满足她的怪癖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全程奉陪的硬汉,万万没想到却遇上了一个既不敢照她说的做、又不敢让她有多远滚多远的软蛋。

在那一刻之前,我甚至都没有想过我还欠她一脚,因为我脑子里全是那一拳的事。现在更糟了:她闭着眼,像胎儿一样蜷缩在地上,仿佛是要逃避我的攻击,却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把人打倒再补一脚,简直太恶劣了。我站在长着霉斑的冰冷浴室里,试图挪动我的腿,心中万分纠结。但我深知,除非我果断出脚,否则这件事根本没个头儿。或许,生活在另一个平行宇宙中的我,此时正从地上将她扶起,一边为她裹上浴巾一边说着“宝贝,我尊重你,但是你应该得到更好的,我们都值得更好的”之类的屁话。但问题是,如果我生活在那个平行宇宙中,她也就不会在这儿了,我也不会住在汽车旅馆里。退一万步说,那个平行宇宙里的我至少会把被褥送去干洗,也绝不会让她穿着鞋上床。那才是正常的世界。但在这个世界里,我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姑娘,心想,唉,干你娘啊这位女士:我知道我混得惨,但是直到你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真的明白我到底混得有多惨。

在心理康复治疗时,人们常说所谓“跌落谷底”,而我想说,站在那个赤身裸体的姑娘身边,随时准备照着她的肚子踢上一脚,那就是我的谷底。那种难辞其咎又无能为力的双重打击——说真的,那一刻我完全看清了,我的生活失控到这种地步,责任全部在我,怪不了其他任何人。没有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正是我之前的选择,将我带到了此时此地。

但如果那就是我的谷底了,我的境况就会自此改变,对吧?毕竟前方的光明总该让我有所触动,总该对我有所帮助。但事实上,并没有。那只让我感觉更糟糕。

于是,我终于踢出了那一脚。就像她要求的那样,我踢在了她的肚子上。那一刻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一切要发生在浴室里,因为她会呕吐。一股米黄色的燕麦粥状物从她嘴里喷涌而出,跟喷头喷出的水流混在一起,在我的脚边打转。我的记忆像坏掉的电视一样断片了,但我可以肯定地说,现场的情况比我想象的最糟糕的情况还要糟糕得多,简直糟透了。

她起身之后简单冲了冲,肥皂也没打就爬上了床,招呼我也过去。我脑子里那个微弱的声音这时完全在尖叫了:莱恩,不要不要不要,拜托你。但我没有听他的。我上了她,就在汽车旅馆的被褥上。我全程屏住呼吸,以免闻到呕吐的味道,但她鼻孔里以及鼻子与上唇之间那层薄薄的凝血还是清晰可见,这简直是我见过的最难受的画面。

我不知道。

事后,我试图回想我当时所处的境地,想搞清楚我究竟是如何沦落至此,搞清楚那一拳、那张床、那个姑娘,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清楚。我知道,一些愚蠢的决定会引发更多愚蠢的决定,但我无法构建出完整的轨迹。就好像我能想象出自己堕落的曲线,但曲线突然就消失了,过了一段时间才重新出现,已经开始上升了。而从消失到重现,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因为最糟糕的,不是我打了她,不是我打完她又干了她,也不是我完事之后跪在卫生间的地上抱着马桶狂吐。最糟糕的是当一切都已结束,当她离开了旅馆,当房间里只剩我自己的时候,我的感觉。

我到最后也不知道拉杆箱里装了什么。也许是性爱玩具或者性感内衣。也许是什么用来满足她怪异性癖的工具。也许是拳击手套。也可能是个炸弹:有些精神病人可能就是这样,去到别人家里让对方揍她,如果你不照办她就直接引爆炸弹跟你同赴黄泉。也有可能,那就是个空箱子。或许她是个无家可归的女流浪汉,箱子里装的就是她的全部家当。她走后立即在Tinder上取消了跟我的配对——说真的,几乎是她前脚刚出门,后脚我就发现她取消了配对,我感觉她肯定是在汽车旅馆的停车场操作的——所以我永远也无法知道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了。

很显然,她是个遇到了很多麻烦的姑娘。我们俩各自都有各自的问题,但我可以坦诚地说,她是我见过的人里面唯一一个混得跟我一样惨的。或许这一点也可以勉强算作我们的共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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