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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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劳拉,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开一份处方,帮你缓解造成你现在面临的压力的一些深层次因素。听上去,你在过去几个月里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如果你的情绪能有所改善的话,你皮肤的状况也会不治自愈,我想到时候连你自己也会感到惊讶的。”

大卫赶紧试图补救自己刚才犯下的错误:“那瘙痒问题怎么办呢?您有什么解决办法吗?如果您这边解决不了的话,麻烦您帮我们转诊到皮肤科吧。”他转向劳拉,“你说呢?”

但此时的劳拉看上去心力交瘁,已经丧失了全部的斗志。她伤痕累累的脸上多了一团愁云惨雾。她说:“如果您觉得情绪疗法可以起效,那我愿意尝试。您说什么我都愿意照做。”

医生写好了处方,惊慌失措的大卫跟着劳拉走出了诊室。罪恶感将他淹没。他说:“亲爱的,你能在这儿等我一下吗?”接着急匆匆地赶回诊室。他进门时,医生刚要写完接诊记录。

“大卫,你怎么回来了?”

“抱歉,大夫——我只是……呃,我可能让您误会了。劳拉不是疯子。她最近压力太大是不假,但都是有原因的——工作啊,搬家啊。可能是我给她的支持不够。而且我觉得——我觉得如果她说她真的感觉痒,我们应该相信她。我就是想说这个。”

兰辛大夫使劲用手搓他那长满了皱纹的额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说,“你说的我都懂。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吧。”说着他从桌上拿起了劳拉给他的密封袋。“你觉得这是什么?”

大卫盯着被搓揉得皱巴巴的密封袋看了看。“这是……她从患处找到的……东西。”

“但是,你觉得这里面具体是什么?”

“虫卵?或者是幼虫?太小了我实在看不清。就是因为这个,她才拿过来化验啊!”

“你可能觉得太小了看不清。”医生说,“但对于劳拉来说并不是。劳拉觉得她看到了什么。你不敢肯定,但劳拉觉得她能确定。”

大卫沉默了。他猜到了医生话里的意思,他不想附和。兰辛大夫继续说:“这不是单纯的压力的问题。但这也不是寄生虫。她的情况是典型的所谓‘火柴盒标志’。原先病人都是拿着空火柴盒给医生,作为证明他们皮肤下有寄生虫的证据。现在人们都改用塑料袋或者特百惠保鲜盒了,要么就是用手机拍照。但无论用什么容器,里面装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死皮,皮肤或者纤维碎屑。所有这些都体积太小肉眼看不见,但在患者本人眼里则完全不同——她的大脑现在已经跟她的身体形成了对立,她伤害自己的身体就是为了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证据。”

大卫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密封袋。这种颇具造化弄人意味的解读是那么的不公平,那么的让人绝望:劳拉千辛万苦找到的关于自身病情的证据,最终却被用来证明她已经失去了理智。

“兰辛大夫,”大卫说,“如果换成我呢?如果是我找到您,声称我感到皮肤瘙痒。您会不会也这么干脆利落地否定我的说法?”

医生闻言皱起了眉,噘了噘嘴。“年轻人,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是否定你太太的说法。虽然寄生虫可能是想象出来的,但劳拉的痛苦是真实的。寄生虫妄想症可能是抑郁症的一个症状,但也可能是精神病的早期先兆——而且这种病很难医治,恰恰因为大多数病人都不愿意接受治疗。现在,劳拉愿意接受她亟须的治疗。如果你爱她,就不要妨碍她重获健康。请回吧。”

就这样,劳拉开始了药物疗程。她服用的既有抗抑郁药物,也有她被引荐去咨询的心理医生称为“相对温和”的抗精神病药物。这次的治疗跟之前劳拉给自己制定的节食疗法一样,在某些方面似乎是有效的。比如她的睡眠质量终于好转了,尽管她睡眠的时长从一开始的每晚八个小时,增长到了每晚九个小时、十个小时,直到下午还得补个觉。大卫经常下班回家就看见她躺在还残留着药水痕迹的沙发上。她的体重增加了,漂亮的黑色长发开始变得稀疏。但不管怎样,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不停地抓挠了,脸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只是她身上的肿包还是不停地冒头——大卫不由自主地还是认为那是某种咬伤——但劳拉已经可以控制着自己不去抓,过一两天这些肿包就会自行消退。大卫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毕竟她正在逐渐康复。但是每次看到沙发上那个双目无神、行动迟缓的女人,他都忍不住怨恨她夺走了他的爱人。

二人的关系陷入了僵局,大卫也不得不直面这样的局面将持续终生的可能。午夜梦回,当劳拉仍在沉睡时,大卫总是忍不住思考寄生虫的事情,回想这个虽然让人不快但至少更加真切的想法。毕竟无可否认的是,现在的劳拉看起来不仅抑郁,而且似乎失去了灵魂。也许她真的染上了某种罕见的皮肤传染病,但由于大卫没有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导致医生错误地将她划入精神病患者的行列,导致她有苦难言、只能默默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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